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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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年了啊!
樊域摇摇晃晃的走进屋,颓然的瘫倒在地,现在,他才清楚的明白,当年的李沐堇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自己的注视下离去的,又是如何掩饰着自己的软弱,才没让自己看出来。
“李沐堇、李沐堇……”樊域失神的重复着这个如梦魇一样的名字,却只能无力的掩面痛哭……
在第一次见到李沐堇时,是在去年,那个碧绿的初夏。玫瑰花开得灿烂,一朵一朵就像一颗颗炙热的红心般闪耀着。
就在樊域照顾完花儿准备离去的时候,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进了樊域的眼里。
“轰”的一声,心里那一个角落开始坍塌,闷闷的、凝重的,一下一下撞在心头,不能言语的疼着。
樊域的眼里依旧弥漫着李沐堇走后的绝望,想不到此刻,那个曾经一语不发就离自己而去的人,却又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樊域还记得在李沐堇离去后,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日没夜的守在李沐堇居住的屋子里,每到夜晚,都期盼着李沐堇会回来,回到自己身边,带着温热的体温。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李沐堇真的离开了,就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失了气息……
仅仅是抱着李沐堇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樊域一天一天活着,记着那个男人说的那句所谓的“下一世”……。
也许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又也许真的会等到他……每天樊域都在这样的挣扎中度过,白驹过隙,一转眼已是十八年。而今,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了……
但是他却没有冲出去抱着那个阔别一世的爱人痛哭一场,反而是压下心里早已泛滥成灾,淹得自己不能喘息的思念,懦弱的躲在一角,呼吸着他的呼吸,珍惜着有他的每一秒,舍不得眨一下眼。
李沐堇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安静。乖乖的坐在那里看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书。而樊域也就在那里看他整整两个小时,站得脚都麻了,他也不觉察。
后来,李沐堇离去了。樊域却依旧站在那里,忘记了一切……
在以后的日子里,樊域渐渐觉得自己离李沐堇好近好近。可是那种咫尺天涯的距离却让樊域倍感煎熬。
李沐堇来这里的次数比起他这个主人都还多,这是樊域在抱着侥幸心理守在小屋里研究出来的规律,所以樊域也是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到小屋那里,却比意料的有收获。
每次,樊域都在小屋里透过门前那扇小小的窗户,小心翼翼的凝视着李沐堇,就那样小心的捧着,深怕一不小心就支离破碎……
现在,又是一个二月,就跟李沐堇离去的那一年一样,依旧的洁白。
樊域又研究了一下玫瑰的习性,钻研着怎样在这寒冷的冬季让玫瑰绽放灿烂。
后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樊域一个朋友的帮助下,终于成功了,他还研究出了“泣血”,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那花的颜色与记忆中的那样相似……
看着李沐堇带着那比过玫瑰的笑容,樊域心里乐滋滋的,甜得如蜜一般。
这天,李沐堇又来了。带着大大的毛巾,裹得像个孩子,这又让樊域想起了那一年自己亲手给李沐堇戴上围巾的那次,还有至今不忘的可爱表情。
李沐堇依旧静坐着,樊域贪恋的看着,移不开视线。
突然,却见李沐堇站了起来,走进了花圃。
樊域心惊,知道李沐堇想做什么,赶紧起身。
看见李沐堇触碰到“泣血”时,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吼声:“你在做什么?”
也许是打心里不愿意再见到李沐堇靠近那朵,那刺眼的红,那钻心的决绝,那句毫无根据的“下一世”都不是他能承受的打击。
可是接下来,樊域却慌了心,就这样莽撞的冲出来,突兀的出现在李沐堇的面前,可是又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时间呢?
“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摘花……我只是见这朵花很特别,所以只是想进一步看清楚而已。我真的不是想要摘花的!”看着李沐堇着急的解释着,樊域心里“突突“的跳着,差点就决堤的思念压得樊域有些力竭,也就只有移开眼神,狠心不去看他,或许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问“泣血“的名字,还说它的名字很悲哀,是啊,当初我是带着何样的心情来种下这朵花的啊,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这根本就是你用鲜血染成的。樊域心想。
然而在之后李沐堇的那句谢谢里,樊域好不容易稳定的心神又开始颤抖,“谢谢……谢谢吗?……李沐堇啊李沐堇,为何你总是喜欢跟我说谢谢呢?你知道不知道,这句话听在我的耳里,是多么的刺耳……”
手里握着那朵风干的玫瑰,带着黑褐色的印记,是不能抹去的伤害,樊域低下头,又是一夜的心碎……
短暂的相聚,却有意无意的改变了两人的距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也有了一起散步的亲密。
今天,是二月里有一个晴朗的日子,不过依旧结着厚厚的白雪。一片晶莹。
樊域走在前面,李沐堇静静地跟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突然,“樊域,要不,你就跟我说说那个李沐堇吧,那个已经不在了的李沐堇。”
李沐堇感兴趣的歪着头,似乎在脑海里构思着另一个李沐堇的轮廓。
“他吗?”樊域接话,这已不止一次成为二人的话题。
“他,……是一个傻瓜。”最后一次,樊域就只用了六个字。
“哦?上一次你说他很可爱,再上一次,你说他很美,上上次,你又告诉我他是个单纯的人……上上…上次,你又说他善良……可这次,你又告诉我他是一个傻瓜?听你这样说,他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可惜……”李沐堇皱皱眉,表示惋惜。
樊域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要怎样在一个人的面前说着他的前世?
……
“李沐堇,小心!”看着李沐堇一个闪神,差点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擦到,樊域的心都漏跳了两拍,敏捷的拉过李沐堇。
李沐堇轻轻地靠在樊域的胸前,脸上带着红晕,氲开了去,粉红粉红的。
“怎么样,你没事吧。”虽然樊域也知道李沐堇不可能有什么事,但是惯性思维的问出了口。
“我没事。”李沐堇红着脸,害羞的说着。
“那你为什么脸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也许是曾经的逝去,才让樊域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太过于重视,所以总是想得负面。
“我真的没事……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李沐堇随便的说着,掩饰自己的异样。
岂料……
“心里不舒服?……难道心脏病也有遗留下来?”樊域自言自语的,“你真是不舒服吗?”
李沐堇低着头,没看见樊域的紧张,李沐堇泛红的脸点了点头。
“走!我们马上去医院!”樊域不容分说的拉着李沐堇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不、不、不用。我没什么大问题的,真的不用去医院的。樊域、樊域,你听我说,我不要去医院。”李沐堇急的都有些结巴了,想着自己无意的谎言,这下要怎样收场。
樊域也不管,失了常。
医院里,李沐堇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有些脱力。
“医生!结果怎样?”樊域比李沐堇还要着急。
其实李沐堇一点也不担心,虽然自己也有生过病,但是自己一直很健康。
“从检查的结果来看,这位先生很健康,不过要是能够调节一下饮食习惯,那就没什么缺陷了。”医生淡定的说着。
“……是吗?”樊域有些安心,“那,心脏呢?”有些颤颤的问出口。
“很健康。”医生还是那句话。
“太好了。”樊域大呼一声,“还好没有遗留下来,吓死我了……”
李沐堇抬头,看着樊域脸上藏不住的喜悦,难道他的心脏应该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那个李沐堇的心脏……
从樊域的嘴里,李沐堇了解了不少关于那个人的事,也知道樊域对他的感情不一般。
更知道,樊域靠近自己,不过只是在自己身上寻求另一个李沐堇的影子。
李沐堇有些悲哀的想着,心里无法掩饰的失落。
不知不觉中,天又开始下起了雪,朦胧了世界……
李沐堇安静的跟在樊域的身后慢悠悠的走着。也许……自己该问个清楚的。
车上。
“樊域,我……那个李沐堇……是死于心脏病吗?”李沐堇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是事关自己的幸福,他不能退步。
樊域背脊一凉,他,知道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我会得心脏病?”
“我……”樊域词穷,也无力狡辩。
“对。”樊域点点头。
“……是吗?那你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吧。”李沐堇低着头,闷闷的问道。
樊域眼睛看着车外,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们是恋人。”
终究,这一切……
“果然呢。”李沐堇苦笑。“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靠近我吧。”李沐堇自嘲的说着。
樊域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着。
“你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中故意把语气放的轻松。
“我们的故事?”樊域喃喃。
“对呀,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会。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樊域吐了一口气。
樊域转过头,看着那窗外飞舞的雪花,记忆变得清晰。
“我跟李沐堇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很好,在大学里也很有人气,那时我年轻气盛,对于他,我有着强烈的征服欲,然而是我没想到的他竟然轻易地答应我了。
和他相处了很久,愈发感到他的魅力是无时无刻的,说真的我很迷恋他,无论在什么方面。但是……我是一个大家族的孩子,婚姻早已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父母给我找了一个女人,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她比李沐堇更适合做我的妻子,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樊域眼神迷离着,失了焦距……
樊域停了停,继续道,“李沐堇有心脏病,先天的,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但是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他的唇色很深,虽然我一直感到奇怪,但是却从未深究过。他身体不好,却告诉我说是肠胃不舒服,而且我却被他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骗过去了。”樊域正色。
“那一天,他去复诊,得到了一张病危通知,他依旧没有告诉我,而我呢,却想着要怎样和他了断。简直是急不可耐的,我从公司驱车到了医院,就在那里,我告诉他,我们分手吧。我本以为李沐堇会死缠烂打的纠缠,也许,那其实是我自己最期望发生的吧。”
樊域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没想到他却跟我说谢谢我,还要去参加我的婚礼。太大的震惊然我没有太多的思考,我就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带着多大的痛苦跟我说那些话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愿意放自己离开,让我得到幸福……我是多么残忍的对他啊……”樊域把脸埋进手心,肩膀耸动着。
李沐堇有些不忍的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男人,后悔自己为何会提出这个令他伤感的往事。
“在婚礼的当天,李沐堇看着我和别的女人结婚,还衷心的说着祝福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他离去的现实,他坐在那里,满身是血,却还颤巍巍的举起被他用鲜血染红的白玫瑰向我约定下一世……”
此刻李沐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多朵花,会叫“泣血”……
不难想象,当初那个男人是以何种绝美的姿态举着那朵被他用血液灌溉的花儿向樊域伸出的手……
不知为何李沐堇突然很同情身边的那个男人,这样的爱,实在太沉重。
“所以。你就一直在等他?”
“对!我要等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出现,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只要能见到他,我也甘愿。”
只是上帝对我不薄,此刻,你不就坐在我的身边了吗?但是我却不能与你相认,你还太年轻,有太多的日子要过,而我……却早已老去……
“……樊域,你可有他的照片啊,我真的很好奇那样一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樊域怔了怔:“那你就要失望了。很抱歉,我没有。”
“是吗?那太可惜了。”李沐堇失望的看着樊域。
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尴尬,樊域接了电话:“沐堇,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怕是不能送你回去了。”
“没事啊,樊域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也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有些熟悉的话飘过樊域的耳边,时光在脑海交错。
樊域看看李沐堇,又看看外面飘扬的大雪,樊域脱下自己随身的大衣:“天冷了,小心着凉。”
“那你呢?”
“我没事。到家给我打电话。”樊域亲自给李沐堇穿上了衣服。
“……好。那再见。”
李沐堇下了车,在不远处就打到了的士,身上的大衣带着樊域特有的气息,李沐堇心里装的满满的温暖。
不久便到了家门前,李沐堇四下一摸,才发现自己又忘记了带钱包,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司机大哥,李沐堇又在周身搜了一遍,终于在大衣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皮夹,大概是刚刚樊域在付医药费的时候,顺手放到大衣口袋的吧。
那自己就先用这里的钱垫上,回去再把钱还回来,应该没什么吧。思及此,李沐堇打开了皮夹,从里面数了几张钞票给司机,就在关上皮夹的那一瞬间,一张照片却吸引了李沐堇的目光。
那是一张普通的大头贴,画面很老旧了,泛着历史的黄。然而这画面上的两个人才是吸引李沐堇的原因。
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是樊域,也许由于当时并不是很愿意,所以摆着一张酷脸。那时的他还很年轻,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是那么的桀骜、张扬。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很美丽的男人,应该说还是一个很熟悉的人,每天早上他都会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的那张脸,清丽、干净却又带着诱惑的容颜……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李沐堇失了分寸。他赶紧拿出那张照片,泛黄的页面说明着它的岁月,翻过面,有着几个用黑色的笔写着的字:
“——于1991年2。14。”
1991年?那时自己不是还没出生吗?那为什么会有我和樊域的照片?
“……用鲜血染红的白玫瑰向我约定下一世……”樊域的话突然浮现在李沐堇的脑海。
“难道他是……李沐堇!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却已经死去的李沐堇!”李沐堇大惊的叫道。
不对、这事情不对劲!
“师傅,麻烦你,往回开!”
李沐堇的脑海一片空白,这说明什么?
为什么他会和我同名同姓,甚至连长得都一摸一样?难道、难道……我就是李沐堇的转世?
那樊域为什么不告诉我?按照这样相似的容颜,他应该不难认出我才对……还有他为什么骗我说没有那个李沐堇的照片?是怕被我认出来吗?那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说他愿意等,哪怕是生命的尽头?……
太多的疑惑需要樊域来解释,李沐堇不停的催促着司机开快点,仿佛想马上就到樊域的身边!
终于到了目的地,李沐堇似是飞一般从车上下来,雪花宛若鹅毛般,疯狂的下着,带给人们深深的凉意,李沐堇也不顾,只是不要命的奔跑在雪地上。
“樊域,樊域!你开门……我有事请问你!樊域……樊域……”
叫了半天的门,也无人来应,李沐堇突然想起之前樊域接到一个电话,出去办事去了,李沐堇失落的蹲下身,无依的靠在墙上,脑袋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樊域,为什么要骗我?
天边,无数的精灵在纷纷起舞,跃动出一场冬季的赞舞!
不知过了多久,樊域才回来了。却被门口那被厚厚的雪花覆盖的李沐堇吓得魂飞魄散。
“李沐堇!”赶紧上去拉起他,自己给他的大衣早已被雪水濡湿。寒气扑面而来,看着李沐堇被冻得发紫的嘴唇还有瑟瑟发抖的身体,樊域赶紧把李沐堇抱在怀里带上了车。
医院,樊域木讷的守在李沐堇的病床前。
差一点就又是生离死别,这样无情的打击让这个遭受了爱情之苦的男人差点忘了呼吸。
深深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李沐堇微微噙眉。
樊域伸出手,温柔的抚上李沐堇的面颊。
李沐堇啊,为什么老是受到伤害呢?
樊域拉过李沐堇的手放进被窝里,自己也躺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