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传 承炀  第十八章 择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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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武二十七年元月,承炀还是进封了奚少贤为靖炀王,王位世袭,如此一来,奚家便要永世背负“靖炀”二字。并分北方五州,共二十五城与他,手握十万大军驻守北疆,距皇城千里之遥。
    奚少贤启程北上之日,承炀亲自率众大臣于皇城瞭望楼为他送行。大军浩浩荡荡穿过城门,奚少贤身披红袍铠甲,骑于战马之上,眉宇间英气非凡。出城之时,他回过头,朝城楼望来,不知为何,我隐隐感觉他眼中不舍是对承炀而来。侧目望了一眼承炀,他亦紧锁眉头,一语不发,目光随着奚少贤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一行人缓缓消失于天际,马蹄踏过,溅起漫天灰烟,待烟雾散去,再望便什么都没有了。
    城楼一角,大红镶金盘龙柱旁,有一人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着无垠天地连接处,久久不肯离去。
    亦是这年初春,凌康乾久病成疾,卧床不起,没过几日便驾鹤西去。这位曾为炎炔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归西,无不举国哀嚎。承炀传谕追封他为骁武大将军,行国葬,规格与皇亲无异。
    至此,朝中除了被废黜的薛世岚将军,便再无大将了。
    圣武二十八年冬,南疆夜郎国举兵攻打炎炔,因占尽天时地利,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尽管驻守南疆的霍良霍将军率众将士拼力抵抗,但毕竟年事已高,打了几仗,亦节节败退,不过一月便失守二州,共十城。
    南方军情告急,朝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皇上是否会请薛世岚出山,照此情形,惟有他能与夜郎一较高下。只是他二人隔阂由来已久,就算承炀肯低头,却不知薛世岚是否肯答应。
    流云殿内,承炀夜夜不曾合眼,忙着查阅南疆送来的战报,每看一次,眉宇间的愁云便又添上几分。我在旁看着,只能为他分担几寸忧愁,战事如何,惟有精兵良将出马方能成功,不是凭我几番纸上谈兵便能扭转乾坤。
    此时,薛世岚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知承炀绝不肯先低头。二人间本就有一条根深蒂固的鸿沟,这层关系后来更因承炀将奚少贤封王遣走平添了几分霜雪。而薛世岚,我想他亦是不肯再帮承炀的。
    望着承炀日渐苍老的斑鬓,不论如何,若他放不下身段,那么就由我来。
    小庆子熟知宫中事物,不消几刻,便替我打听来薛世岚居处。恰巧承炀上朝,不在宫中。我谁也没有通知,只吩咐小庆子在流云殿等候,便独自往他居处行去。
    青砖青瓦,小桥流水,古木青松,环绕于院中。除了一片碧绿,再无他色。如此素净,在宫中亦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跨进院内,才发现此殿并不大,只与一般宫人住所无异。惟有正厅前的门梁上高高悬挂一块红杉木牌匾,上面写着“闲雅居”三字。
    “少贤温润儒雅”,又想起承炀的话,我似明白了什么,轻轻笑起来,闲雅便是贤雅。这三字定是出自薛世岚之手。
    “云殇公子?”不等我进门,他已在里面望见我,忙出來相迎,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与第一次同他见面时多了几分亲和,
    “今日怎有闲情踏足寒舍,尉迟承炀竟肯放你走?”他边笑着,为我斟了一杯茶,“低劣粗茶,比不上他送你的毛尖云雾,将就尝尝吧,”
    “将军…”见他蹩眉,我忙改口,“世岚,”
    他满意一笑,拂了拂青衫,点燃一支檀香,殿内顿时青烟缭绕,心气亦静下大半。
    “此茶虽苦,却隐隐泛起一股甘甜,比起贡茶,也别有一番风味,”我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苦味顿时压着舌尖袭来,只一会,又甘之如饴,
    “苦尽甘来,便是如此,”他轻轻笑道,用杯盖拨了拨茶面,饮了一口,似自言自语道,“许是尝惯了这苦,如今也不觉得苦了,”
    望着他淡然的样子,我忽然很想问,这样思念一个人,思念到连愁苦都感觉不到,是怎样一种心境。
    他见我不说话,遂戏谑的望着我,轻笑着问,
    “云殇公子为何这般看我?可是觉得我与尉迟承炀长得像?”
    他这么一说,我细细看去,眉眼竟真的有几分相像。心生疑惑,刚要问出口,他又接着道,
    “我与他本是一父之子,只是我随母姓罢了,”
    我眼里透出讶异之色,他两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薛世岚岂不是皇亲。为何承炀连亲情都弃之不顾,要如此待他。
    “承炀此般待你,可曾怨过他?”若非上次亲耳所闻薛世岚对承炀那番说辞,我亦会认定他恨他入骨,
    “怨有何用,我说过,他在我眼里,始终只如孩童,”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无可奈何却又甘愿如此的笑容,
    “他从小便如此,只要喜欢的,拼了命都要得到,却往往三分热度,过了便忘了,我还与他记什么仇,”
    “很多人都如此,”我淡淡一笑,“可是,世岚竟如此大方,连心上之人都能让与承炀,不知奚将军可知道,”
    他手指微微一震,转而笑道,
    “若尉迟承炀能好好待他,又有何不可?何况他看上的,不得到怎肯罢休,”
    我低头沉思,不再张口。他亦静静品茗,不时换上几柱香。窗外有风吹过,几只松果摇摇欲坠,最终掉入池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这般沉默了许久,我才抬眼望他,开口道,
    “其实云殇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他闻言,轻哼一声,侧首笑着回道,
    “你刚来,我便知道,可是为求我出兵之事?”
    “正是,”既然他已知晓,我亦不想再遮掩,直言道,“如今炎炔将士节节败退,夜郎此次正是看好朝中无大将之际,蓄意来犯,若不能将其攻退,恐怕有损社稷,”
    “又不是我的江山,与我何干……”他不屑的轻哧一声,并不看我,
    “世岚方才才道不与承炀记仇,此刻怎又出尔反尔,何况战事一起,受苦的可是天下黎民,你原为朝中大将,此等重任本当义不容辞,”我有些微愠,语气也重了一些,“若奚将军在,想他必定第一个请兵出征,”
    听我提到奚少贤,他脸上神色稍稍缓和,却又轻叹一声,挽起长袖,双手摊于我眼前。只见手腕处,横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狰狞一片,
    “我双手已废,握不起刀枪,更无法驾驭战马,你说,要我如何应战?”
    仿佛一记惊雷,白晃晃劈下来,将我仅存的希望烧成一把灰烬。
    “…为何?”许久才恍过神,我定定望着他手上的伤口,想必手筋已被挑断,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
    他放下袖子,冷笑一声,眼光朝窗外望去,淡淡道,
    “除了尉迟承炀,还有谁,当年我叛乱之时,他将我打入牢中,命人将我手筋挑断,终生无法再上战场,以除后患罢了,”顿了顿,语气愈发苍凉,“若不是我无法驭马,与少贤离开之时便不必两人同乘一匹,也因此才被追兵赶上,”
    我许久发不出声,脑里嗡嗡一片。从前看过承炀的残忍,却不想,他竟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然,时至今日,再深究于此亦无用了,当下是要挑选良将早日应战。薛世岚似看穿我的心思,转眉望着我,提议道,
    “眼下,怕只有他亲自出征了,”
    我一怔,猛的站立起来,双手死死紧握,不知为何,胸中似有惊涛拍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滚而来。
    “可…他是皇上……若有意外…”
    “尉迟承炀虽多年不武,功底却还在,你不知道当年他有多神勇,”薛世岚笑道,面上平静如水,若有所思的望过来,
    “云殇公子莫不是不舍……”不等他说完,我双眸一瞥,忙抢道,
    “社稷当先,若皇上亲自出征,定能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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