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青衫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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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跟着苏公公一行人低头走了许久,至内务府较为偏远的一处偏殿时前面跟在后面的一个太监停下来,退行几步后直起身子,斜睨着青阳叫走他:“跟我走吧。”这尖细傲慢的声音青阳还真是受不了。
青阳小心跟着他,亦步亦趋到了偏殿内。这座偏殿位置偏僻,距离正殿都有好一段距离,但是内里的布置却还算是整洁。青阳到的时候,里面早就已经有了三位看起来比他年龄还要小许多的男子候在哪里。他们衣着华丽只是脸上似乎抹着一层女人用的胭脂。
一想到自己也要这样,青阳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为了国家大事,他忍了。
那太监扫了一眼候着的那几个男子,坐在椅子上,下首站立的第一位男子立即小心奉茶。尖细的声音响起:“他,我就交给你了,给他找件得体的衣服。硬朗些。惹苏公公不高兴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青阳听着话,那太监却直直把茶杯向他扔过来,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用了两成的功力小心接住茶杯又洒了些茶水在身上。
那太监点头:“不错,就你了。”出门时转过身看青阳:“装扮好了不要自己来,唤门外的小同子来找洒家。”
“恭送公公。”
见那太监不见了身影,为首的那个立即迎着青阳把他拉到一旁,他的长相很标致,只是涂着女人的胭脂不免让他看起来俗气,那人看着青阳似乎有话要说:“你身上有沉香木的味道,你是韩氏的?”
青阳心惊,本以为自己的伪装做的够好了,可是刚进宫就有人能猜出他的来处,他得更仔细才是。
见青阳犹豫,那人急忙悄声道:“在下名鲤涣,鄙人家族没落前,是制作香料的世家,所以能闻出来你身上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我此前受过韩氏恩惠,所以知恩,自当尽力照顾兄弟。”
“在下青阳,阁下也是家道中落才到此地的吗?”青阳心里不免有点酸涩。
“唉……世事无常啊,我家本来也是一个商业世家,只是得罪了权贵才沦落至此,兄弟离散,女眷陷于污淖。”鲤涣说起不免潸然泪下:“我幸得韩氏相助,不至于殒命。只是我与兄台不同,我是被刚才那位李公公的手下召进宫的。我是想既无生计,不如就在宫中碰一碰运气。只是……唉,身体疼痛尚可忍受,只是这一死确实不可避免。”
闻此青阳心中大致明了,扫了一眼默默往自己脖颈和手臂擦药的两人:“此处只有你们三人,可是……的缘故。”他们眼神暗淡,粉饰的行尸走肉罢了。
鲤涣点头不语。说完径自走向一旁,撩起袖子上比那两个小倌更为红肿泛着青紫的伤痕抹上药膏。
内侍监们在南峕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也是取得势力的手段。这些依附于内侍监的男宠更是大多没有家世,走投无路,即便得势也容易控制。只是南峕淫乱并且暴虐虐杀男宠的事常有,即使鲤涣最得宠,受虐最重的也是他,最后都不过一个惨死的下场。
青阳无声叹息。
主上昏庸,以生民为走畜。
鲤涣匆匆上好药后领着青阳去内室换衣服,苏公公吩咐的差事耽搁不得。
内室的布设同样很简单,甚至有点粗陋,浓重的脂粉气弥散在层层华丽媚俗的衣物间。
鲤涣的衣着只是一件简单单薄的白袍,衬得他很柔弱,他的清秀并不适合厚重的脂粉。世俗让他沾染了不该有的堕落。
他并没有看那一众女人般的衣物,而是径直走向一个只挂了一件衣服的衣架。
同样很繁复,却不媚俗。玄色和群青色为主的衣饰,衣袂上还绣着金线,金冠玉带,雍容雅致。青阳蜜色的皮肤,身姿凛凛,眉眼间的英气让翩翩公子的气质有了几分卓尔不群的孤傲。
中容不好外物美色,尚简朴,青阳从未着这样华丽的锦袍,即便是王上,也只有祭祖时才着繁复的衮服。
但王上如玉之姿,光风霁月,一举一动的绝世无双,自是无人可比。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主子可能喜欢兄台的青衫翩然,望能免于一死吧。”鲤涣看着穿着得体的青阳,笑容很苦涩。眸子却很纯净。
青阳攥着拳头,只盼即将发动的战争怜悯这些本就苦苦挣扎的人。
或在战争中死去,或迎来新的开始。
随后鲤涣叫来候在外边的小同子,带着他去见苏汲。
内务府正殿外候了两刻钟。近黄昏,苏汲才带着几个人走出来。
苏汲扫了一眼青阳:“随我来吧。”
随在后面走了好一正子,逼仄的宫墙延伸到了各主子住的宫殿群。
青阳低着头,等望见不远处的轿辇时仪仗只在青阳他们的几步之外。根据仪仗的程度青阳判断大致是南峕的轿子。
青阳不动声色,这一步,就快要接近她了。
苏汲突然停下来,指着青阳:“你,上去。”
青阳忐忑,这个苏汲给他的感觉不简单且武功高强。小心为上。
他还未来得及和一众奴才向南峕行礼,却突然冲出一个奴才执着匕首刺向南峕。
在那一瞬间,青阳心里是震惊的,宫中不可能会有人胆子大到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她,更何况是在苏汲这样的高手面前。
青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青阳冲上去,抓住了行刺者的手臂,用了两成的功力就把匕首卸下来,制服了刺客。等候南峕发落。
南峕微眯着眼,薄纱遮住半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黄昏下的她依稀像一只狐狸:“苏汲,你这戏本子可是越来越无趣了啊。”
苏汲稽首:“不过是一些拙劣手段讨娘娘欢心罢了,娘娘若不喜欢,那就此作罢。砍了他就是。”
“唉……罢了罢了。”南峕斜倚在轿撵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妩媚至极:“如果没有你,他们倒是能勉强入我的眼。只是苏公公公事缠身,日理万机呢。”
苏汲颔首不语。
“哦,对了,今晚召观艾过来。”
南峕指着青阳,“你,侍奉在边上吧。”
青阳随着南峕的轿辇去往未央宫,夜幕一寸一寸从红墙上跳下来。欲盖弥彰似的腾起杀戮的欲望和嗜血般的渴求。
青阳被唤进去伺候南峕用膳,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南峕花了三刻钟用了晚膳,只是问了青阳的名字便让他退下去候在殿外。
夜,完全降临了。
李公公领着鲤涣和另一名小倌过来,鲤涣抱着琴,小步跟着,看见了青阳他们只是望了彼此一眼就匆匆进去。
不一会儿,殿内就传出了鲤涣的琴音,高山流水,非靡靡之音。一曲完毕静默稍许,屋内丝丝缕缕飘出来檀香味,南峕的调笑声以及鲤涣时不时隐忍的轻哼声再也压抑不住。
青阳无语垂眸,王上安排的这种差事,可比打仗难多了。
他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不让自己交代在这儿的办法。
正当他觉得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真切望见一个黑影在十数米外朝着远处的宫墙快速掠去,只是三四秒的时间,不知是不是错觉,青阳总感觉那人还回头望了他一眼。
但他又觉得不可能,在儋耳王宫潜行就已是无比凶险,并且此地比他武功精进的高手更是不少,不可能有谁有这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的胆量做这事。
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来儋耳王宫又来做什么。
青阳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直到鲤涣退出来,李公公叫他进去侍候。
出乎青阳的意料,南峕只是侍候一旁而已,并未叫他做什么他才松了口气。南峕倚在榻上,朦胧的红纱隔着视线。
观艾求见,南峕和他的交谈并未摒退其他人,所谈无非是儋耳其他三族无关痛痒的内政以及郢族余孽的进一步处理。
青阳总觉得这观艾行动间略有些奇怪,总有些不自在,他猜想,这该是隐族人。但如此一来,只要这南峕带领更多隐族人掌儋耳之权,那这岂不是侍奉古神的隐族在古神陨落后谋划侵吞人类族群的开始。
青阳不由心惊,他们还未形成气候。一举歼灭还来得及。
南峕和观艾谈论着,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并没有多少可用情报,青阳脑海里回忆着刚才那个掠过去的黑影。直到他们谈到季厘之国的王——宴漠。
“与宴漠商议的立储,臣觉此事可行。”
“好,按你说的办。退下吧。”并未有过多的商议。
宴漠,可能是宴漠!青阳曾在数年前两国缔结盟约时见过他一面。刚才那人的身形极有可能是宴漠。
只是他如若早已与这南峕勾结在一起预谋,两国联盟,这对王上的计谋极为不利,他要设法把消息传出去才是。
观艾退出去后直至子时南峕才歇下,青阳和小倌回到内务府那不起眼的偏殿内。
照例那小倌去擦药,青阳找准时机唤来他自小饲养的黄鹂鸟。
“宴漠现身荻宫,或与之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