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春，查尔斯河两岸焕发着蓬勃的生机。迎着正午和煦的阳光，呼吸着凉爽中夹杂着鲜花和嫩草味道的空气，佟朝阳迈着轻快的脚步沿着河岸走回宿舍。
    佟朝阳刚跟教授谈了毕业论文的初稿，教授很满意论文的内容和立意，只需稍加修改便可以通过。这将意味着今年他就可以从波士顿大学金融专业顺利毕业，安排好北美公司的业务，年底前，他就可以回国了。
    德昌公司的美国分公司，经过佟朝阳近两年大刀阔斧地拓展业务合作机构，贸易额翻了将近10倍，业务也发展到加拿大和南美，现在它已经不再叫美国分公司，而改称德昌公司北美总部。员工也增加到了30个人。佟朝阳作为总经理负责业务运营，其它工作全部由大成嫂管理。这期间闫红来过美国几次，主要是看看佟朝阳和北美总部的业务情况，看见这里井井有条，也就放心地回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工作和学习的双重压力，不仅没有压倒佟朝阳，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精明强干，刚性十足。一切都是如此得心应手，佟朝阳越来越相信自己的能力，内心也更加沉稳和坚定。
    不过，最近有件事情让佟朝阳十分疑惑，就是春节以后，他一直没有收到唐青的回信。高德昌已经给唐青配了手机，但他却没有开通国际长途，佟朝阳打电话过去，也只能听到对方的忙音。佟朝阳也找高德昌问过，高德昌总是回答：“唐青在外地处置资产，通信不方便。”
    一直没有唐青的消息，佟朝阳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想起机灵通透的“小补丁儿”程东星，让他帮忙找唐青，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回到宿舍，佟朝阳先接到了钱艳丽的电话。这两年佟朝阳因为北美业务的原因，节假日也没能回北京探亲。钱艳丽按照每月至少打两次越洋电话的频率和佟朝阳保持着联系，但不知为什么，在钱艳丽刻意嘘寒问暖的关心下，佟朝阳觉得这个女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或者说也许从未近过，而此时更加陌生。通电话的时候，钱艳丽总是没话找话的说说家里认识的人谁又升职了、谁又调动工作了、说说自己在单位里如何被委屈了。佟朝阳则是沉默地听着。他确实不知道该跟钱艳丽说些什么，他也曾尝试和钱艳丽谈论自己的工作和学习情况，钱艳丽听了后，总是要求佟朝阳明确在公司应该占有多少股份，让他回来后跟德昌公司甚至世纪集团签署股份合约，更是想要佟朝阳拿出部分盈利，帮助娘家的哥哥做些小生意。钱艳丽的话题和思想都会使佟朝阳反感，他觉得很难跟她再做进一步的沟通，所以只好保持沉默了。
    电话里传来钱艳丽听上去有些嗲的声音：“喂？朝阳吗？”
    “啊，艳丽，还好吗？”
    “还成吧，就是太想你了，你这个春假是不是可以回来看看了？”
    “可能回不来，加拿大有两笔大单要签，我要去趟温哥华。”
    “今年能毕业吗？”
    “能。”
    “毕业就回来吗？”
    “要把北美总部的工作安排好，等小婶过来接替工作后，才能回来。”
    “小婶的娘家哥哥又升迁了，坐了XX部委的主任，当了大官了。上次世纪集团年会，他和小婶一起参加的，才四十多岁，可有气派呢。还有孟天翔，今年刚刚提了副处长，是他们单位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姚庆的保安公司最近也火起来了，银行押钞都找他们，为此新买了20辆押钞车。应该吃水不忘挖井人吧，姚庆夫妇应该感谢咱们吧，但姚庆根本不露面，真是没良心。有人送爷爷两大箱土特产，爷爷不肯要，来的人也认识我，就悄悄送到我这里了……”
    “你怎么处理的？”
    “我收起来了，都是好东西，给人退回去，显得咱们不通人情世故。”
    “爷爷不肯要，你怎么敢收呢？你这不是给爷爷惹事吗？”佟朝阳因为着急，一下提高了嗓门。
    钱艳丽也委屈得提高了嗓音：“都是吃的，退回去？你让人家怎么处理呀？你不在家，里里外外的人都是我在打理，你也不体谅我的辛苦。那么多亲戚朋友，来来往往的，怎么能让他们空手回去呢？谁都知道我在北京过得好，我要不给他们带点东西回去，他们会说我们抠门不懂事的。”
    “跟你结婚前，没有人需要打理，怎么结婚以后，多出这么需要打理的人？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收这种东西，不是有工资吗？买了东西给他们不就成了？实在不成，给现金！”
    “你在外面做生意，挣的钱都用在公司扩大经营里了，也没见你拿过钱给我，我就这么点工资，能买什么呀？”
    “小叔不是每年都给你分红了吗？”
    “就给一点点呀，还不够寄回去给我爸妈治病的。你赚的钱，他干嘛都拿着呀？”
    “你爸妈生什么病了？”
    “你不是知道吗？老毛病，腰腿疼嘛！”
    佟朝阳和钱艳丽实在说不下去了，干脆要求道：“你不要总跟你家里人显摆你的生活，我们挣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不要总讲那些没用的虚面子。送爷爷的那些礼物，必须退回去，东西没了，就归还等价的钱。爷爷一辈子清廉，名誉不能败在我们手里。另外你不要总说些我小叔和朋友们的是非，他们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没法退了，吃的吃，送的送，东西已经都没有了！”显然，钱艳丽觉得佟朝阳的话非常刺耳，干脆犯了狠。
    “那就折成钱退给人家！”
    “没钱！”
    “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你知道轻重？你给唐青写了那么多的信，怎么没给我写过一封信？”
    佟朝阳心里一惊，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说，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钱艳丽人性地坚持问。
    “我们总通电话，还有什么可写的？再说了，我跟唐青谈公司经营的事情，你懂吗？”
    “哦，我不懂，他懂！佟朝阳，你里外不分！”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小青是我过命的兄弟，只有里，没有外！”佟朝阳不想再跟这个俗气的女人说下去，他气哼哼地直接挂断了电话，坐在原地出了会儿闷气，然后拨通了程东星的电话。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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