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年轮未满(家教5986)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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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那是三浦春第一次见到狱寺的父亲,就在那束从新娘手中抛落的花砸中她的时候,就在全场的刚落下又再度复燃的雀跃声中,她转身看到一个男人鼓著掌稳步走近,随著身旁的碧安琪躬身行礼和一声淡然的「父亲」。
一时懵懂,她应对不及,慌乱无措地应承著这个长者的问候。片刻之後她才意识过来碧安琪的父亲和狱寺的父亲是一个人,因为他们是姐弟。而她对狱寺父亲的印象也变成了亲切平易爱开玩笑行事自我却富有浪漫情怀的……大叔。
但很快,三浦春就会发现狱寺和他父亲的关系异常恶劣。
而三浦春知道狱寺已经多年没见过这个父亲,则是在不久之後。
「凭什麽我要听你的!」
这是那个男人出现後,狱寺说的第一句话。而在此之前,他一直在父亲和三浦春近似戏谑的谈话里隐忍不发。但当他父亲决定要立即为他们操办婚礼而三浦春却醉著双眼扯起唇角答应时,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什麽事情都是你决定,擅自让大姐做有毒曲奇给我吃,擅自让我在宾客面前演奏,擅自对我隐瞒她的事,擅自让她……」
「隼人!」碧安琪出声喝断,声音不大却低沈有力。
狱寺的气势为之一滞,他顿了一顿横臂直指三浦春,「现在你又擅自决定我的婚事。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听凭你摆布的,我才不会娶她,绝对不会!」
简直是冷水浇头,三浦春只觉心口平平的突然就陷下去那麽一块,像虫子咬进了心窝越钻越深。
什麽跟什麽,不带这麽损人的,说得她这辈子就该没人要一样。虽然现在的情形,也八九不离十了。
三浦春揪著心窝苦笑了一下,之前那又惊又恐的惧意和酒精作用而成的晕感都被浇得凝固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
什麽叫心灰意冷。
她走上前去对著狱寺和他父亲之中的间隙深鞠一躬,整个上身几乎与地面齐平,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对不起,伯父。都是因为小春太任性了……小春之前都是开玩笑的!请不要当真,狱寺和小春其实只是……只是高中同学。」她提亮了声线,整个过程她都躬著身,说完後又压低了身子,一转身就匆匆不见。
「隼人,你这次说的太过分了。」明明是跟狱寺对话,碧安琪却将头撇向三浦春离开的方向。狱寺显然还在为三浦春刚刚的举动愕然,他张张嘴想要辩解些什麽,又默然阖上。
「那种话无论哪个女人听了对自尊都是极大的伤害,更何况小春她……」
「我知道。我不就是……」他不就是一时气愤嘴快了点麽,干嘛摆出那种姿态,反显得他像个罪人似的。狱寺扯了扯胸口,感到心里有什麽东西堵在那里,怪不舒服的。
「要解释要道歉别跟我说。」碧安琪摊摊手切过他的身侧,走入人群。
约莫一刻锺的功夫,狱寺就找到了三浦春。他找到三浦春的时,三浦春正坐在水池边一手托著一盘子的奶油蛋糕一手抓著一块往嘴里塞,大概是吃得太凶把自己噎著了,三浦春不停地揉搓著颈口,整张脸也涨出了紫红。
「你至於这麽饿麽又不是没吃早饭。」狱寺走到水池旁坐下,一开口又是平日的语调。
「因为这里不舒服才要多吃甜的。」三浦春捶了捶胸口又咽了两口唾沫才勉强答了一句。可一见狱寺,心里那条虫子似又开始蠢动,往更深更脆弱的地方咬去。她想都未想就将手上的半块蛋糕往嘴里送,刚刚畅润一点的喉颈又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见三浦春没有停手的意思,狱寺开始看不下去了,夺过三浦春手里的蛋糕放到她另一手托著的盘子上。
「你是自小没学过吃饭还是从来没吃过东西?」他又顺势接过那盘子置於一旁,站起身後又抓住三浦春的胳膊往上拽,「站起来,把手臂向上伸。」也不等三浦春自行配合,就先将她的手臂竖起,观察了一会发现三浦春的呼吸通畅了点就思考著怎麽开口道歉。
这时他又听见昨日在桥边听到的,好似沈吟的呼吸声。那是暴雨的前奏。狱寺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领带。
「啊等等你听我说,这个人在情绪激动时比较容易说错话……」
「狱寺。」
「所以刚才我那个是,毕竟难以避免因此……」
「小春心里好害怕。」
「总而言之我当时就是……啊,什麽?」
「小春不是故意要答应伯父的,可是小春真的很害怕。」他听到三浦春的吸气声,认得出那是气流冲破堵塞时的声响,随後他便听到三浦春颤著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刚刚小春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很恐怖的念头……小春好怕,好怕哪一天自己会控制不住……会伤害到、伤害到,阿纲……」
句到末尾几乎成了耳语,但狱寺还是听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他立即凝住了神,神情是他最敏锐的警觉,他察觉到三浦春的身体在抖,而她绷紧了拳努力不让自己抖。
「所以小春想如果这样的话,就不会、不会放任自己乱想了……所以」她转过身颔著头又鞠一躬,薄如透明的声音轻飘飘地浮了上来,「拜托了,小春不会浪费狱寺很长时间的,一年、一年就够了……就当是为了……」
「三浦春你想清楚了。」狱寺突然截过她的话头,不重不响似问又非问地说道,眼神却不知何时偏离了她,落在身旁的那方水池中。
她怔忪了一下,慎重而决绝地点了点头。
狱寺仍在望著水池,水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著粼粼金光,犹如黄昏金柳旁的往事一般。狱寺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跟我来。」狱寺抓住三浦春的胳膊往回走,那样子就像领著一个迷途的小孩。
其实狱寺隼人知道,三浦春要的,不过是名分,一个可以阻止她疯狂思念的名分。
「可是狱寺不是说……」
她略微迟疑地收紧了手,对方却没有停步的意思,一字一音从他的背影处传来,铿锵有力。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跟他无关。」
年少的时候我们跌跌撞撞犯过多少错,又有多少次歪打正著。
轻狂的时候我们误打误撞闯过多少祸,又有多少次因祸得福。
三浦春抬起头,前方是宾客们不解而陌生的面孔和一领不甚熟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