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岁月 第二十六回 皇城陷衣冠寻南渡 函谷变汉军入西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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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曜虏到怀帝,即刻率领大军进入洛阳,此时的洛阳已经是一片混乱,民舍到处是残破和火光,喊杀声不绝于耳。刘曜从怀帝口中得知皇宫多财宝和美女,因此将大军屯驻在武库(国家兵器库,常年存放各类兵器铠甲两百万件),自己带领了一队匈奴亲兵前来皇宫劫掠。
只见宫中御阶上下到处是死人,王弥的手下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公开抢劫,宫女慌乱的四散而逃,刘曜心中大为恼怒,对身边的侍从说道:“这个王弥太不通情理,自己先破城也就算了,连抢东西都如此快,孤看要是晚来两天,他连口汤也不会给孤留下!”
正埋怨间,突然看到宫中门廊间几个士兵拥着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刘曜转眼望去,只见此妇人生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不禁心中大悦,连忙阻拦这几个士兵道:“站住!所抓何人?”
几个士兵一看是始安王,都跪倒地上,其中一个头领说道:“我等也是不知此是何人,只见她长的标致,正要带去献给王将军!”
刘曜不在理会这几个士兵,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妇人,上前问道:“你是何人可否告知本王?”
妇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本宫,不,我,是先帝(晋惠帝)的皇后羊献容。”
刘曜突然恍然大悟,说道:“你就是那个四废四复的羊皇后?真是个美人!”刘曜直看了一刻,才慢慢缓神,对那几个士兵说道:“此女人甚和孤意,孤留下了,你们滚吧!”
几个士兵不敢执拗,连忙放了羊后,灰溜溜从刘曜身边躲闪而去。刘曜一把抱起羊后,独自踹开一个宫室,走到里面,亲兵立刻将门关上,侍立在左右。。。
当天,王弥得知刘曜已经进城,对自己颇有微词,心中忧虑。恰逢此时晋洛阳司隶校尉(四品,司州刺史)刘暾(tun)已经投降王弥,正在身旁,趁机进言道:“始安王对大将军抢先进城大为恼怒,大将军应当停止劫掠皇宫,给始安王留点好处,自然能缓和。”
王弥点头道:“恐怕如此也不能让始安王释怀。”
刘暾说道:“洛阳地处中原中心,有武库,敖仓(大粮仓),宫室,自古为帝王定都首选,大将军可据此去找始安王进言,趁机告罪,自然无碍。”
于是王弥立刻到宫中寻找刘曜,刘曜宠幸羊后之后,此刻正在皇宫式乾殿指挥自己的士兵四处抢劫和抓捕晋国王族和官员,见到王弥来到,心中不悦,装作没有看见。
王弥心中胆怯,主动上去拜见道:“末将王弥参见大王!”
刘曜随即回礼道:“王将军首破洛阳,立了大功,本王可当不起你这一拜,快快平身!”
王弥起来说道:“谢大王!末将之所以能入洛阳,全靠皇上运筹帷幄,自己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哪有什么功劳,现今来找大王,却为一件事!”
刘曜不屑的问道:“羊后形容甚美,孤甚喜欢,准备立为阏氏,王将军不会是为她来的吧?”
王弥笑道:“末将岂敢,大王看上了,当然归大王。”
刘曜烦躁的问道:“那还有何事?”
王弥说道:“洛阳为天下要冲,有现成的城墙和宫殿,不用修葺,平阳城小,岂能长久为帝都?末将此来是与大王商量能否联名上书皇上,将都城迁到洛阳?”
刘曜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王将军所言虽说不差,但是这洛阳如今残破,百姓四散,且四处还有大量晋军虎视眈眈,现在迁都,恐怕不宜,恕本王不能答应!”
王弥无奈,知道多说无益,行礼之后,就从式乾殿退了出来,只见大殿之外,匈奴兵押解着晋太子司马诠、吴王司马宴、竟陵王司马楙等一干皇族和晋右仆射(全国最高行政长官第二副职,三品)曹馥等一干没有走脱的大臣跪到式乾殿前,一顿狂砍,这些人头纷纷滚落地上,有些血甚至溅到王弥身上,王弥看的无奈,只能怏怏而去。
当晚,刘暾看到王弥回来,神不守舍,便急切的问道:“始安王可有怎样答复?”
王弥冷冷的说道:“屠各(匈奴贵族部落名)宰,安有帝王眼光!”
刘暾知道刘曜不肯释怀,于是说道:“如今将军与始安王结怨,留在中枢,祸事不可避免,何不带兵远涉江湖?”
王弥问道:“刘将军的意思是?”
刘暾道:“石勒与我们会攻洛阳,城破之后,即告离去,既不劫掠,也不居功,可见此人之高!将军曾派部将曹嶷攻略青州,如今他击败苟晞,占据了整个青州,将军何不与他会和,青州背靠大海,人口众多,利则出兵吞并天下,不利则内守而割据,此霸王之业也!如果再和匈奴人一起,早晚被害,可知此时已不是刘渊时代,胡人终究不能包容我们晋人,望大将军三思!”
王弥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我明日就集合部队,出豫州直向青州挺进!”
话分两头。洛阳城破,晋朝廷官员四散逃命,可是地方虽大,却不知走向何方。司徒(宰相)傅祗出逃至河阴(今洛阳市东北),在这里建立了行台(临时朝廷机构),而司空(全国最高监察长)荀藩和兄弟荀组也带领一批官员南逃至密县(今河南省密县),建立行台。途中与祖逖又不期而遇。
此时的祖逖看上去非常疲劳,荀藩就命人在一片树林中点起篝火,大家坐在一起休息。等到大家坐定,荀藩就问道:“洛阳城破,皇帝被俘,此乃我大晋万世之辱,我等正要去密县筹谋,商量复兴大计,不知士雅可否一同前往?”
祖逖答道:“如今胡虏猖獗,荀司空没有军队护卫,即便到了密县,也很难立足,如今皇族几乎被胡人屠戮殆尽,只剩下琅琊王(司马睿)(镇建业)和南阳王(司马模)(镇长安)各守一方,我们何不选择其一先安居,再做计议?”
荀藩没有应话,而是说道:“近来听说皇上的次子豫章王(司马端为司马炽次子)已经出奔洛阳往仓垣地方去,而吴王(司马宴)的世子秦王(司马业)现在河阴司徒傅祗处,此二人之血统都优先于二王(指司马睿和司马模),我们何不择其一者重建朝廷,号召天下,何敢不从?”
祖逖答道:“司空为朝廷辅臣,想的自然周全,只是中原大乱,洛阳尚且不保,就是建了朝廷,又能让君王安享何地,我祖逖既然带领全家一百余口出来,未赴国难,终有一日,要带兵杀回,尽屠这群胡虏猪狗!可是却不能响应您的号召,早晚留在您的身边帮忙!”
荀藩说道:“士雅有何打算?”
祖逖说道:“南阳王(司马模)因其兄长(东海王司马越)而出镇长安,但是我观此人之能力威望不能镇守一方,而琅琊王(司马睿)这些年经营江南,颇有起色,且有琅琊王导辅佐,近来听说士族中多有投靠,逖正要前往!”
荀藩见留不住祖逖,只好起身相送,祖逖环顾众人,说道:“洛阳虽破,行台所立者虽多(洛阳城破之后共有五处建立临时朝廷,除傅祗,荀藩外,尚有刘琨,王浚,司马睿、苟晞也建立了行台),然都出于一个大晋,望我们共同努力,匡复中原,希望有一日还能与各位在洛阳相聚,把酒言欢!请!”说罢拱手而去。
荀藩等人也拱手相送。
却说祖逖一行向南行进,渡过淮河和长江,抵达扬州首府建业(南京),祖逖将家人安顿在城中,自己来都督府觐见琅琊王(司马睿)。
来到府门,祖逖大声跟两个门卫其中一人说道:“下官洛阳主簿祖逖会洛阳城破,特率全家来此投奔琅琊王,还望通禀!”
门卫一脸不耐烦,说了一句等着,转身就进入到府中,可是半响没见有人出来,祖逖心中急切,忙问另一个门卫道:“刚才那名卫士进去半天,为何还未出来回禀?”
这个门卫更不耐烦的说道:“一听你这司隶(河南省中部,洛阳京畿附近)话,我就来气,你们守不住洛阳,都往这里跑,近来都督府都快成你们北方人的避难所了,每日迎来送往如此多,耽误些时日也正常的,等着吧!”
祖逖听完大怒,抽出宝剑,一剑剁向门槛,大声喝道:“我祖逖!洛阳主簿!只闻大江南北皆为晋人土地,何分彼此!今日落难来投,实属无奈,指望稍事休整,即刻挥师北进,克复中原,你一门卫,何敢如此?!赶紧去通禀!”
门卫一时间被祖逖阵势吓坏,不敢招架,连忙跑步进入都督府。不多时,只见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一看到祖逖,大笑道:“刚才有人通报有个北方疯子前来讨饶,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士雅到了!何太急切也?!”
祖逖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王导,因此急忙收起宝剑,谢罪道:“洛阳失陷胡人之手,祖逖怒火难消,得罪了都督府的门人,还请茂弘多多见谅!”
王导厉声对两个门卫说道:“祖逖出身江北士族大家,你等如何敢怠慢,如有下次,定斩不赦!”二人立刻跪倒,连声谢罪。
祖逖看到,急忙说:“不碍事,祖逖率全家来投,还望赶紧引见琅琊王(司马睿)!”
王导便将祖逖引到府中与琅琊王见面。琅琊王在洛阳时也与祖逖有过交往,与刘琨家族更是关系紧密,看到祖逖前来,自然不敢怠慢,忙免了礼数,分主宾坐定。
祖逖哭泣道:“洛阳城破,皇上被胡人掳走,后宫皆为胡虏禽兽侮辱,先皇陵庙,多受侵扰,祖逖苟活性命,只为国家复仇,久闻琅琊王广纳贤才,特来报效!”
琅琊王见祖逖动情,自己内心也是一阵酸楚,坦言道:“自从听说洛阳城被胡虏攻破,孤之心,每日如同刀搅,日夜不能成眠,近日来,多有北来之人投靠,细数洛阳惨状,更叫孤寝食难安啊!”
祖逖马上说道:“大王可否给祖逖一支人马,祖逖愿意率军北伐,克复洛阳,重整河山!”
琅琊王收起痛苦表情,看看王导,王导会意的说道:“士雅新来,很多事还不熟悉,如今胡虏在北方势力正盛,江南虽然大抵平静,只是近来接洽北方士族甚多,正筹备百六篆(司马睿安排北方南下士族任职机构),要安排些时日,等待局势稍稳,再计议北伐之事不迟!”
祖逖也连忙应道:“我也知此时计议尚早,只是内心怒火太盛罢了,我从北方来,遇到荀司空他们,所建行台已经给大王承制之权(代替皇帝下发诏书),可否任命祖逖淮北之职,能让逖身近中原,做些准备?”
琅琊王缓缓说道:“士雅爱国忠心,可昭日月,孤即刻任命你为徐州(江苏省北部)刺史,自行招募流民,屯驻泗口,暂且安顿下来,复国之事,日后再议不迟!”
祖逖见事已如此,就暂且听了琅琊王的安排,领旨退出,自行安排去了。
琅琊王见祖逖退出,忙问王导道:“如今北方士族归心孤这里的甚多,不知百六篆安排的如何了?”
王导答道:“已经任命刁协为军咨祭酒(军区参谋长,四品),王承和卞壶为从事郎中(军区参谋,六品)妥善安排这些人,大王勿忧。”
琅琊王说道:“士雅都能承认孤的承制之权,而那华轶(华歆的曾孙,时为江州(今江西省及福建省)刺史)却抗命违制,如此不识时务!此次讨伐他立功的将佐可都安排了?”
王导拱手道:“华轶在江州作乱,现在已经平定,其中甘卓出力很大,已经安排为江州刺史(今江西省),扬烈将军(晋杂号将军)周访亲斩华轶,当重重褒奖,封为浔阳(今江西省九江市)郡守,他的亲家陶侃也从中协助,也封为武昌(今湖北省鄂城县)郡守,不知这样安排,大王可觉得妥当?”
琅琊王说道:“俱是江左名士,如此安排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