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岁月 第十二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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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苟晞救援邺城的同时,大晋八王之乱又发展到新的高潮。东海王司马越从青州封地出发,为了保证西征勤王军能够顺利通过豫州(今河南省东部),承制范阳王司马虓接替刘乔出任豫州刺史一职。而刘乔认为司马越如此安排的用意,在于打击他们这些以前成都王的老人,所以以旨意不出于天子为由,拒绝接受,并且上书朝廷西台(此时为河间王司马颙控制,属于司马颖一派),愿意接受领导。河间王正需要力量对抗日益强大的东海王,遂表示同意一起讨伐东海王的西征勤王军。刘乔得到保证,立刻出动豫州所有部队,趁苟晞在外未归,袭击了许昌,范阳王和刘琨二人无法抵挡,仓皇逃往邺城与平昌公司马模和苟晞会合。
豫州被刘乔阻隔以后,司马越即刻派部队讨伐刘乔,却被刘乔击败,一时间进退失据,失去了主意。便集合部属,全部到大营议事。
东海王无奈的说道:“如今我西征勤王大军遭到刘乔拦截,在豫州境内接连败给刘乔,各位有何好主意,尽可道来!”
帐下一人突然说道:“大王如果允许,我愿回江南集结部众,击破刘乔!”
东海王和众人看去,正是大破石冰,平定江南的广陵相陈敏!东海王素知陈敏勇力,又知道他与江南士族多有关系,遂高兴的说道:“如果陈相能够调来人马出征刘乔,则刘乔必败,我即刻命人为你准备快马,希望陈相早日与孤会合,一同击破刘乔!”
陈敏领命退出。然而月余过去,却没了陈敏消息。一日,忽然征南将军从寿春发来紧急文书,传至东海王大营,东海王拿过信笺仔细阅读后,垂落双手,信纸随之飘落地上,身旁将佐赶紧拿起读了起来,然后哑然失色,说道:“陈敏联合江南士族反叛朝廷,已经击破建业(今南京)!扬州刺史刘机、丹阳郡守王旷弃城逃亡!!!!!”
东海王一拍桌案,大怒道:“传孤命令,即刻让东台发下诏书,遣荆州刺史刘弘派部队往江南平叛!遣征南将军刘准一同南下征缴!另外,加授范阳王冀州刺史一职,让他叫苟晞率军讨伐背叛勤王军的东平王(司马楙)和刘乔!”
“是!”将佐领命而去。
却说东台旨意发到邺城,正在邺城的范阳王拿到旨意,却觉得是一头雾水,急忙找来行军司马刘琨商议。
范阳王说道:“如今,苟晞率我主力部队出兖州与东平王司马楙作战,但是半路遭到公师藩的骚扰,行动缓慢;现今,朝廷又叫孤兼任冀州刺史一职,讨伐刘乔,孤现在手上兵马短缺,那冀州刺史温羡又是平昌公司马模深深信任,岂能轻易将职位让给孤,这不是一纸空谈吗?”
刘琨说道:“东海王此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他的部队被刘乔阻止在青州,一步不得前进,陈敏又背叛江东,黄河两岸可以调动的军队除了大王您,还有谁?我在京城任职之时,与温羡有旧,可前往说服与他,想他以国家大局为念,不会争刺史一职之长短,大王出任冀州刺史一职,不会出现阻力。”
范阳王说道:“即便孤能任此职,也没有兵力拿出来去剿灭刘乔,且王阐持西台诏命死守黄河北岸大桥,这些事怎么办?”
刘琨答道:“可联合北方幽州刺史王浚,让他派出鲜卑突骑,会同大王之军一同南下,则一定击破王阐、刘乔!”
范阳王说道:“如果能如此,就有劳司马奔波了!”
“下官义不容辞!”刘琨斩钉截铁的回答后就退出大营,直奔温羡住所而来。
温羡本打算不接受东台如此安排,念在刘琨说服自己,觉得为争刺史一职而伤害了自己名流雅士的身份,所以就同意了这项安排。刘琨说服温羡之后,就带了两个仆人,一起往幽州首府蓟城(今北京市西南)而来。
却说幽州刺史王浚自从和并州刺史司马腾联合起兵讨伐击败成都王司马颖以后,就率部回到了自己盘踞的幽州,对朝廷之事从来不细心过问,心中遂打起了割据一方称王称帝的主意,以至于后来刘渊在并州起兵,东海王和河间王争夺天下,王浚都不参与,但念在成都王属于河间王阵营,自己稍稍有点偏向东海王而已,所以名义上支持东海王大军,实际上并未出动一兵一卒前去助战,都归缩在幽州地面上自我经营。听说刘琨前来,知道是东海王派来请求援兵的,本不想见,但是刘琨是西汉中山靖王之后,又是大晋士族大家,遂磨不开面子,请到府中来。
刘琨一见王浚,便客气的说道:“下官行军司马刘琨拜见王刺史!”
王浚也客气的还礼道:“越石(刘琨字)客气了,听说你在范阳王手下当差,怎么有兴趣到我幽州来了?”
刘琨说道:“不瞒刺史,我这次来正是为范阳王向刺史借兵来了。”
王浚没想到刘琨这么快就切入主题,遂说道:“幽州地远人贫,比不得中原,我虽身为刺史,但是用起人来,自己地面上都嫌不够,哪有人能借给范阳王?”
刘琨笑道:“刺史大人不借也可,只怕刺史今日惜兵,明日为成都王所擒也。”
“大胆!”身在一旁的都护祁弘见到刘琨如此不敬,大喝道。
王浚赶紧阻止道:“我二人在这里吟诗作对,兴致正浓,你个粗人随便搅扰什么,还不于我退了出去!”
祁弘被王浚训斥,只得退到外面。王浚接着说道:“一个粗人,不懂礼数,没有吓到越石吧。”
刘琨说道:“刺史手上真是虎将成群,只是恐怕将不得其用,反成羊群!”
王浚表情逐渐严肃,说道:“司马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刘琨说道:“如今天下大势,二王争权,地方大吏无非左投右投而已!刺史去年起兵,横扫河北,攻破邺城,驱赶成都王如赶蝼蚁,何其勇猛哉!可今日,成都王已经陈兵洛阳,刘乔在豫州得胜,如果二人联合共同兴兵讨伐,到那时,刺史将如何应对?今日我来请兵,实为刺史着想,刺史出突骑八百,配合范阳王之军就可拿下刘乔,荡平西台,不仅幽州无忧,而且东海王论刺史之功必然不浅,此以小失换大利之事,刺史何拒之千里?!”
王浚思索了一阵,立刻喊道:“叫祁弘前来!”祁宏很快来到大厅,王浚说道:“你可点突骑八百,随同刘司马一同南下,协助范阳王讨逆!”
祁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看见王浚表情严肃,遂不敢驳斥,说道:“末将遵命!”
刘琨遂会同祁宏带领八百突骑兵星夜南下,到邺城和范阳王军队会合,一起赶来黄河北岸夺取大桥。镇守黄河北岸的是成都王旧将王阐,当两军合阵之后,王阐见范阳王人少,便不担心的说道:“你等名为勤王,实为乱国,成都王已经进入洛阳,不日就将讨伐你们,还是赶快投降吧!”
祁弘在对面马上听得不耐烦,对刘琨说道:“可否让他尝尝幽州突骑的厉害?”
刘琨点头示意。于是祁弘大手一挥,八百突骑一起奔出,用小跑的速度冲王阐军中走来,王阐看见对面骑兵一个个像得了病一样,一瘸一拐,遂大笑不止,可是还没落声,自己的脑袋就被砍飞到十米多远处落下。原来,这种突骑兵起始速度一般,但是到了距离敌人一二百米处会突然提速,速度之快,超出想象,敌人还未及反应,阵脚就会被冲的七零八落,士兵也会被砍的无处藏身。王阐一死,其军队瞬间瓦解,范阳王遂率领刘琨、祁弘渡过黄河,一起杀向刘乔大营。
刘乔得知王阐战败,知道幽州突骑的厉害,遂将军队交给成都王旧将石超(西晋首富石崇的堂兄弟)带领抵抗。石超曾经在冀州北部和王浚军激战数次,经验丰富,就在临阵前,他让士兵结成圆阵,用长柄兵器向外,缓慢向范阳王、刘琨的部队进击。
祁弘在马上看到,对刘琨说道:“石超曾多次被我的突骑打败,如此安排,是想破我的骑兵而已。”
刘琨问道:“将军可有破解之法?”
祁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需一猛将,带队搏杀,敌人乃豫州之兵,仓促之间结成此阵,信心不足,只要能破其一股,其余必望而溃逃,如此我军可胜!司马下令,我就冲入敌阵,为司马破敌!”
只见刘琨并未答话,从马上抽出一柄长剑,对祁弘说道:“就由我带队厮杀!”说完,不等祁弘答话,就带领突骑进击。祁弘甚是担心,因为只听说刘琨文采飞扬,未知也能上阵临敌,遂握紧兵器,随时准备接应。但是刘琨挥舞长剑,意气高昂,身先士卒杀入石超阵中,还没等祁弘反应过来,就已经将石超接成的战阵突破,并与马上怒斩石超,敌军遂溃散而逃。
战事结束后,祁弘惭愧的走到刘琨面前说道:“以前只知道刘司马文笔精湛,实不知武功也如此好,末将佩服!”
刘琨笑道:“将军此时不在认为我是一介书生了吧。”
祁弘遂说道:“东海王勤王军有司马如此英才,必然得胜,我定奏明王刺史,让他加派鲜卑骑兵,会同大军一起击破长安,迎惠帝回洛阳!”
刘乔得知石超战败阵亡,知道难以抵抗范阳王大军,遂连夜向南撤退,意图和自己的儿子刘佑会合,但是仍然让刘琨、祁弘赶上,就于阵中击斩了刘乔父子。随后,范阳王大军又和苟晞会合,一起击溃兖州东平王司马楙,兖州,豫州遂都被荡平,东海王勤王大军得以顺利通过上述地区,向洛阳进击。
就在几路大军会合东海王进兵之际,范阳王突然病倒于军中,刘琨为报知遇之恩,于是护送范阳王回邺城修养,并每日都到范阳王府查问病情。
这一日,像往常一样,刘琨仍然在公事处理完毕之后,到范阳王府问安。就在邺城大道行进之时,突然看到一队士兵压着带着一辆囚车从自己马车身边路过,遂略微瞟了一眼,不想竟是成都王司马颖,赶紧下车,整理好衣带,叫囚车停止前进。
刘琨抬眼望去,看到押解之人是顿丘(今河北省清丰县)郡守冯嵩,便上前惊讶的问道:“何时之事?!”
冯嵩一看是刘琨,便恭谨的答道:“前几日郡中哨兵寻见,就抓了回来,我正要交给范阳王发落!”
刘琨不在理会冯嵩,而是又整理了衣襟,拱手给成都王作揖,说道:“大王近来可好?”
成都王与囚车中看去,便说道:“原来是越石,孤如今已是囚犯,有何可好?”
刘琨无言以对,只得看着冯嵩将成都王押解到监狱而去。等待冯嵩和范阳王交待完毕,刘琨便急忙来觐见范阳王,此时范阳王已经病重,躺在床榻之上,床边婢女侍立左右,范阳王见刘琨进来,便屏退了左右,叫刘琨入座。
刘琨并未坐下,而是问道:“成都王被俘之事想必大王已经得知,不知大王如何应对?”
范阳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还要请示东海王,看看他的意思再定!”
刘琨说道:“如果请示了东海王,我怕成都王性命难保,成都王为人宽和,就算有失政乱国之嫌,还请大王念在宗室骨肉份上,饶他一命!”
范阳王摇摇头说道:“孤何尝不想放过他,只是他在冀州经营多年,年初公师藩叛乱,就是借他之名,就算孤能放过他,恐怕朝廷也不会答应,再说孤身体患病,如有不测,又怎能保的了他?”
刘琨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还望大王将息身体,下官告退。”
范阳王突然阻止道:“越石留步!”
刘琨拱手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范阳王说道:“你少年英才,文武双全,孤没有看错,如今我病入膏肓,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假使我百年之后,你可想过这冀州刺史一职会如何?”
刘琨一怔,说道:“大王何出此言?”
范阳王略微一笑,说道:“孤之身体,孤最清楚,孤本来想保举你为冀州刺史,但是如今并州匈奴作乱,东海王之弟司马腾无力进剿,东海王有护弟之心,想必这冀州刺史一职定会落到司马腾之手,而并州刺史一职空缺,你终非永远寄人篱下,早晚要独挡一面,并州虽然凶险异常,不知你可撑得起来?”
刘琨小心进言道:“下官做官,不为升官发财,心在社稷朝廷,但凡朝廷有需,下官定会不辞辛劳,死而后已!”
范阳王点头道:“如今大晋多事之秋,正需要你这样的大臣力挽狂澜,孤已经书信一封寄给你的兄长刘兴,他如今深受东海王信用,必能保举你出任并州!孤老矣,将来这大晋,就要靠你们了!”
刘琨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深鞠一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