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州清水镇】
    “吱呀。”
    少年推开旧木门。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小心的掩去身上的伤痕。这才转身关上门，轻手轻脚的朝屋内走去。
    天已转夏，而屋子里却挂满了黑帐，不透一丝光线，少年轻盈的在黑暗之中行走，熟练的从碗柜之中拿出一个白瓷长颈瓶，里面隐约发出沉闷的水声。拔出塞子放在案桌上，再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玄铁盒子，一点一点的析开一条小缝，有什么东西顺着缝隙滑入瓶中，发出雨落芭蕉的‘沙沙’声。少年凝神‘看’着。直到感觉“噬虫”已全部进入瓶内，才略微松了口气，盖紧瓶塞。弯下身，在案下摸索着。手指碰触到一个冰凉的拉环。少年指尖在周围略微抚摸了一下，似在确认。这才用力一拉，炼魂石板被拉起，石板下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小窑，里面满满的堆了数百个小瓶。有的竟还闪着幽幽的光。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少年不由得运起内力，吃力地把瓷瓶放进去。
    “阿空。”内屋一个苍白的声音传来，“你过来一下。”
    “知道了。”少年高声回答，慌张的摆好瓷瓶，把石板合上，转身跑入内屋。少年心虚的加快脚步，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合上石板的瞬间，一个泛着幽光的矮瓶，从上面倾斜而下，瓶子一点点松动，仿佛有异兽准备破瓶而出。
    屋内。
    空气在这里仿佛凝结成为固体，厚重地压下来，浑浊且肮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碎空推开门，一股古怪且腥臭的药味充斥鼻腔，让他不禁轻咳了一声。
    “把灯点上。”黑暗中，老人说话的声音嘶哑且艰涩。像是破损的老胡琴。
    “义父。”碎空愣了一下，诧异地开口道“您的病怎么能。。。”
    “点灯。”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
    碎空抿着唇，迟疑地从怀中掏出火折。
    ‘呼’
    火苗瞬间窜得老高，像是恶魔狰狞的笑。火光放肆的在空气中跳动，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干瘦的老者呆呆的躺在床上。混浊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屋梁。火光照过来的刹那，他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仿佛在一瞬间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汗水大颗大颗得滚下来，像是蜡人般瞬间被火光灼烧。
    “义父！“
    碎空连忙跨了过去。单薄地身体挡在他与火与光之间，义父已病至如此，为何还要做此等折寿之事呢。难道。。。
    少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老人微微侧过头去，稀疏地白发散在枕头上，皮肤像是纸一样地苍白，甚至透着些许地铁青色。俨然一位七十多岁病入膏肓的老人。
    “阿空。“老人喘息着，艰涩地开口，目光触及到他身上的伤口。面色猛然一变，“你去找‘噬虫’了！”
    碎空固执地看着他，道：“只剩下十几种药材没有试过了，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的。”
    老人盯着他，半晌虚弱地扯动着嘴唇，叹息道：“随你吧。”百多种药引呢，真是累苦了这孩子。罢了，以他那倔强的脾气，是说不动的。
    复而，他道：“在，在我床底下有一个盒子，拿出来。”声音干涩地像漏气地风箱。
    碎空应了了一声，却先是转身把桌子上的油灯往门外挪了挪，让床上的老者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才从老人的床下摸索出一个狭长的雕花木盒。
    “打开吧。”
    碎空干脆盘膝坐在地上把盒子横放在膝上，依言开启。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长枪，一瞬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在黑暗之中一尺来长的枪头竟泛着幽冷的光。像一头蛰伏在林间的凶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碎空痴迷的抚摸着黑色的长枪。他的灵魂仿佛颤抖着与之共鸣。血液在体内沸腾，在下一瞬，却恍惚被卷入苍凉悲壮的古战场。血流浮刀，尸横遍野。直铺到天际尽头，四处都是杀戮的气息，唯有身披战甲的男子，擎天而立，手握长枪。
    “阿空，阿空。”老人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冷芒。
    碎空猛然被惊醒，鼻间似乎还绕着血腥的气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咽下心中的波澜，下意识的问。“什么。”
    “这把枪，是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便放在你身侧的，一同置在大道旁的。是你从小习的《破天诀》。或许，这是你父母遗留给你的吧。”老人微微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旧年的回忆之中，轻声道：“当年，我入山寻药，那时天那么冷，你裹着布袄躺在岩石边上。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呵呵，才两尺来长吧。身边放着一本书，一支枪。冰天雪地的。你却不哭也不闹。小小的手握着枪杆，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我。那么安静，乖巧。那时候我就想或许养个娃娃也不错。然后。。。。。。“
    老人突然猛烈地咳起来，一丝黑血沿嘴唇滑落。
    “义父。”碎空担忧的唤道。下意识的起身来到床边。盒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老人伸出枯槁的手。触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沙哑着声道：“现在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也应该出去闯闯了。阿空，你是个天生的武士，不，不应该蜗居一处。你将会名震天下，傲视群雄。”
    碎空身子一震，义父不是一直不喜他习武么。。。如今怎么，难道真的是义父大限将至。他使劲的摇头。“不，我不要名震天下，我不要傲视群雄，义父，孩儿只愿在义父左右，义父，你不要赶我走。”
    “傻孩子，”老人低低叹息一声，里面包含着一种奇异的欣慰，那时年少的碎空还不能理解里面的情感，只觉得老人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仿佛那已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但老者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就快死了，怕是等不到炼出解药的那一天了，咳咳，阿空，我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你制出解药，我也是时日无多了。能够延那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接下来我说的话，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