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第九十六章 未言之情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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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凊八年,秋霜初降,微寒。
    “儿啊……”侯老夫人看了眼站在窗前凝思的人,蹒跚着走近。
    窗前的人猛的醒过神来,转身扶过母亲道:“娘……大夫不是说您要多卧床休养么?这里风大,您当心莫着了凉……”
    侯母一摆手道:“娘这把年纪还能怎样?不过就是早走几年晚走几年的事了……”
    “娘您怎么这么说?!大夫都说您是长寿之命,这是儿子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哼,”侯母脸一冷道:“我呀,不病死也得被你气死!也不知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都过了而立之年还不肯娶亲,为娘的给你说了好几门亲事都被你推掉了,你的哥哥们可都已经育有子女了,你是你爹最疼的娃,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不成?!”
    “娘……儿子只盼为国效命,不想分心于私事……”
    “你爹已经为国尽忠身死沙场,我们侯家为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了,你如今位极人臣还想怎么立业?就算是为国尽忠也要等成了家再说啊,你若无后,为娘怎么有脸面对侯家的列祖列宗?!”
    “娘!”侯温远语气硬了起来,“孩儿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您还是莫要逼我了。”
    侯母眉头愈紧:“你不是说你那位心上人已经不在了么?”
    “不,他一直活着……”
    “活着?!那现在人在哪?”
    侯温远攥紧手里的桃木符,嘴角噙着淡笑,他指指心口道:
    “在这里。”
    一年之后这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病逝,弥留之际她将自己的遗愿告诉了侯家人。
    侯温远在母亲的棺椁前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又过三年,一个哭煞无数春闺的消息传遍了覃城内外,覃城两大美男兼重臣之一的侯丞成亲了。对方是个失势儒臣的闺秀,没有惊人之貌亦没有过人之才。甚至因天生有疾,眼眸和头发都是极淡的琥珀色,倒显得稍异常人,却也只有这一点罢了,谁也不清楚这一平常女子是如何打动了才俊冷情的侯温远,所以消息一出,全城哗然。多少一心想要巴结侯家的人都抑制不住自己撞墙的冲动。
    新婚当晚,新娘也问了侯温远无数人问过的问题: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如此普通的她?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丈夫从袖中掏出一个桃木的护身符,笑着问她:“你想不想听一个傻子的故事?”
    她点点头,那人便挑亮烛心,自斟自酌,娓娓道来。不知不觉,烛泪已干,天将大亮,两人这才发觉,彼此竟都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一个他三十年念念不忘的人……忍不住问出口:“既然知道是他,为何不说破?”
    “他不愿,我便不说。”
    “这些年来,你可是因为愧疚不娶?”
    “不,他想做的事,千军万马亦拦不住,更不要提区区一个桃符。”
    “那为何现在又娶了我?”
    “母命难违。对不起,我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侯温远一生的情早已随那人而去。
    “既然千辛万苦求得了桃符,当初为何没有给他?”
    “本是想给的,可是当他们并肩站在城下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上前的勇气。”
    “他们……很般配么?”
    听出妻子声音中的迟疑,侯温远淡然一笑道:“我只能说,当他们站在一起时,身前万千军马都微渺如尘,身后绝好河山都尽失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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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手中的书卷,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正好打在白衣人微弯的睫毛上,冰蓝的瞳仁映出了一圈金晕。
    出征时侯温远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浮现在脑海里,他那时候想要说什么?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会有那样的复杂犹豫出现在这个潇洒磊落的男人眼里……
    许清如眯起眼,远处的夕阳恰好消失在天际。
    “许公子……”唤声将他的思绪自远处拉回,侧脸一看,却是袁贺彦。
    “袁将军……”
    “许公子,三日后是决定西凉百姓生死的关键,我等若是突袭失败,银罗人就要屠城啊!”
    好看的眉微微皱起,许清如道:“许某知道了,劳烦将军召集全军将领开会。”
    根据部署覃军兵分两路。青远烟和陆宣和率领主力与敌军在绥康拉锯,争取将战场推至夕江以北,而许清如则同袁贺彦率少数精兵挺进西北,力图收复西凉失地。西凉本非重镇,但银罗人死守不出,覃军亦是久围不下,听闻袁贺彦即将发动总攻,银罗人便放出话来,覃军攻城之时便是银罗军屠城之时,就算到时候覃国人收回了西凉,迎接他们的也不过是座死城!覃军众将已经为西凉一事伤透了脑筋,而这也是许清如以军师身份进驻覃军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许老弟,这可是打仗的前线,刀剑无情。可不比你们文人纸上的游戏!”帅帐里众将齐聚,许清如刚刚落座就听到了一个挑衅的声音。
    “老李,休得无礼,许大人可是皇上钦点的军师。”袁贺彦忙不迭打圆场,向许清如解释道:“都是不识字的粗人,言语间多有得罪,公子莫怪。”
    许清如笑着摇摇头,他自然明白,对于这些不通诗书礼义的武官来说,能力、资历、威信才是评判个人在军中地位的标准,他一个年轻文弱的书生承蒙皇恩当了军师,自然无法服众。他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李军官道:“将军此言差矣。纸上谈兵固不可取,然奇上兵术阵法皆借毫墨麦光流传于世,更有战报军情托于毛颖剡藤之上,一刀一剑只可夺个人性命,勾圈点墨之间便能毁城灭族,李将军……”蓝眸一眯,笑容清浅,“文人纸上的游戏有时可敌得过千军万马啊……”
    注:毫墨麦光、毛颖剡藤:指笔纸。
    “你……”李恒大字不识几个,被许清如呛得结结巴巴反驳不得,一旁的人便开始帮腔:“许公子不愧是当世才子,我等粗人自然辩你不过,只是将文笔之流相比我刀枪利器恐怕有辱我武者之风。我等不懂圈点江山只知上阵杀敌,若是公子不嫌弃,何不与末将切磋一番?”
    众人闻言表情各异,多半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心理,许清如笑容依旧,缓缓收起折扇,早知你们不打不服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许某怎好驳了将军的美意?既是切磋,在下就用这个当作兵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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