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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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浮在空中的零星草叶飘落在地,那人的阔嘴已经不见,模样恢复了之前憨厚平凡,只是肚子明显鼓起来许多,像是个偏瘦的人,长了个油肚那样突兀。
殷乙冷眼看着一切。对上她的视线,那人忙弯弯腰,语气诚恳道:“我兄弟几人,实在并无歹意,只图平安脱困而已。”说着,又侧身,朝着容萧这边一礼,“上神得罪。”
容萧一愣,醒过神低头往怀里看看。白狐动也不动,呼吸稳稳,好似睡得极为香甜。
殷乙开口:“你们身有数百年修为,与寻常凡人遭遇,又何谈脱困二字?”
那人憨憨一笑,笑中有为难之意:“我兄弟几个在人间已久,诸事习惯,若是轻易施为暴露身份,便不能自在生活。”
片刻沉寂后,殷乙点头:“你们走罢。”
那人弯腰一礼,与同伴一起沿着树林边缘往北而去。
“走罢。”殷乙迈步,踏上刚刚被拔去了植物的新鲜土地。
新鲜的泥土,松软如棉,但略微潮湿,很快便在鞋底积了一层。跟在殷乙后头,容萧一边走,一边跳踢踏舞一样甩着鞋底的泥土,走得好不费力。怀里白狐似乎被颠簸得不耐烦,抬头便在她手臂上一口。容萧吃痛,惊呼着,差点将白狐扔了出去,一时间倒把纷杂的心事忘记个精光。正在这时,手臂突然被殷乙抓住,整个人被拖往一边。
“怎——”
“嘘。”殷乙竖指在唇边,满眼警戒。容萧住口,乖乖靠站在大树之后,看殷乙悄无声息地,朝着前方掠去。
过了许久,不见殷乙回转,容萧站得腿酸,又担心是不是殷乙遇到什么,几次犹豫后,终究忍不住试探着往她离开的方向轻步走去。走了大概百来米远,忽然听见不远处阵阵金石碰撞和阵阵叱喝声,其中明显夹杂了女人声音。容萧吃惊,加快步伐,也顾不得脚步沉重,直直朝前疾奔。很快,从树木间空隙,能看见前方有人影倏忽来去,再走近些,不远处开阔地里,两方人马交战,如同战场,隔着老远就感受到那股激越杀气。
而正前方几米之外,素衣的殷乙,正同一个褐袍中年男人战在一起。如今的殷乙,以半妖之身,那中年人竟能与之斗个平手;两人赤手空拳,却有搅动风云变色的气势,时时有断枝落石飞溅,比起更远处数十人的交战更加惊心动魄。
容萧的脚步声,惊动了左侧前方安全范围外观战的一群人。其中一人回转马头,手中的长弓饱满,箭头牢牢指住她所在的位置。容萧被那暗光凛人的箭头惊得僵直,但视线随即却被骑士身后的人引去。那扬弓待战的骑士身后,严密防卫的中央,一个少女端坐于白色骏马背上,刀光剑影中,却如同偶然堕入凡尘,无比引人瞩目。
——容萧的背包里,还放着那时这少女侍从留下的一锭白银。
这时近处看去,少女更是美得惊人,肤如白玉,五官绝伦,一双眼明丽无瑕,顾盼神飞,且锦衣玉冠,姿容高贵,令人怯生亵渎之心。
这样绝世独立的女子,古往今来,多少霸主枭雄、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求而不得。此刻真真切切现身眼前,同为女性的容萧,止都止不住地,发自心底地暗暗自卑。
身旁的骑士转身展弓之际,少女也朝这边看来,视线在容萧身上掠过,很快又回转,再看她一眼,随后侧头,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那骑士随即收弓回身,不再戒备。
容萧这时也才能转开眼,仰头看殷乙和那中年人在林中穿梭腾跃,可惜目光完全跟不上急速转换的身影,只看了一会儿,已经头晕脑胀,而被两人卷得稀薄的空气,又压得她胸口闷疼,几乎不能喘气。她被迫低头宁神呼吸,远处却骤然传来殷乙近乎惊恐的喊声:“公子小心!”同一时刻,耳边响起白狐耳语的一句:“往前一步。”
下意识的,容萧头也没抬便往前方挪了一步,然后,轰然巨响中,一棵大树凭空而落,砸在她所在的位置。她抱着白狐,呆呆站在树杈间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隙,暴露在外的皮肤被树叶划得生疼。好半天,直到被灰尘眯了眼、呛得咳嗽,她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已在鬼门关转了一转。一阵风过,背心凉凉的,胸腔里的心脏也后知后觉地战鼓般擂动起来。如果真有三魂七魄之说,那么此刻她最多能剩下一魂一魄放在身体里,其余的,应该都随着泛起的灰尘飘上天去。
手臂被人抓住,将容萧从树枝间拉开,远离那被人力击断,仍动摇不息的大树。她费力睁眼去看,看到殷乙惊恐的脸和她眉际艳丽的桃花。
“公子无事罢?”殷乙的声音不大,可是紧张分明。
“没事。”容萧摇头,后怕地看一眼怀中白狐。只是一步之差,她和它可能就变成了树干下的肉泥。哪怕她有一丝的迟疑,此刻也不能这样好好站着。它就那样笃定——
它笃定的,是大树砸下来,她即便没躲开,它也不会有事罢?
容萧咬牙,几乎就要冲动甩手将它丢开,却可惜念头转了无数次,无论她如何焦躁愤怒,白狐终归仍是安稳闭眼窝在她臂中。
远处数十人的战斗仍在继续,殷乙和那中年人却似乎告一段落,各据一端,相对而立。中年人负手看着殷乙,眼光锐利如刀,好似任何隐秘也不能躲藏。半晌,他语气平淡地开口:“我家小主人昨日遇袭,虽有惊无险,但刺客身手不错,竟能带伤逃离,若是放任不理,总是隐患。”
他说到这里,殷乙没有反应,容萧却是一愣,看了殷乙一眼。昨夜在客栈,殷乙找到她时,身上已经带了伤,且伤得不轻——或者只是凑巧么?
中年人抬抬手,拨去随风飘落的一片树叶,又道:“姑娘身体无恙,自然并非刺客。方才是鄙人眼拙莽撞,误会姑娘身份。不过,姑娘身法武艺,却与刺客有几分相似,鄙人职责所在,却还是要问上一问,不知姑娘师出何处?”
殷乙目光直视,面无表情吐出一句:“我没有师父。”
“噢?”中年人微眯双眼,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如常,可是周身却渐渐散发危险意味。站得老远的容萧好像整个人被丢到高压仓里,皮肤疼痛,呼吸困难。身旁的殷乙迈了一步,挡在她身前,压力这才消减。
中年人目光越过殷乙,移到低头调整着呼吸的容萧身上。殷乙又迈了一步,将容萧挡得严严实实,道:“在下也是职责所在,莫再相逼。”
许久,那中年人收回目光,点头:“得罪。”回身一跃,转瞬间人已在少女身旁马背上端坐。少女面色柔和地看向他,微微一笑:“先生辛苦。”
“属下不敢。”中年人恭敬颔首,随后与少女一起转头,看向前方激战场中。
容萧从殷乙肩头看去,前方交战的双方,人数并不均等。一边身着军服的士兵,大概数十人,另一边与少女属从服色相同的,不过十来人,却能与数十人相持不下,而观战的少女一行,似乎并无意出阵相助。相反,那中年人回到少女身边后,便不时对少女说着话,手上偶尔简单比划,似在指点。
连容萧也能看出,交战双方,狼狈的,反倒是人数占优势的一方。他们被那十来人牵引,仿佛线控的木偶,明明早已没有斗志,偏偏欲罢不能,逃也逃不开。
似乎,少女一行,倒是借与敌人交手,研究对方武技阵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