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再起风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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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商苏衡再次将纪远思留在宫里,二人依旧于御书房内商讨国事。
忙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商苏衡有些腻烦,抬起头,向纪远思望去,见他伏首于案椟之中,沉静而专注。玉色的脸庞、俊逸的眉眼,从容的姿态都是她的最爱,丝丝情愫从四肢百骸流出,汇入胸口,在心田轻轻荡漾。
静静凝望了一刻,她忽然起了别的念头。
“远思,且歇歇罢,随朕赏园子去。”
纪远思抬头,正撞见商苏衡眼底的柔情,不动声色垂了眼帘,以手指了指案上堆得高高地奏折:“尚堆积如许本章,陛下此时却要去赏园子,此实非为君之道。”
兜头一盆冷水!
商苏衡拉下脸来:“政务,政务!除了国事,朕难不成便不能做些别的?赏赏园子,调济一下心情又有何不可?”
纪远思微垂着头,盯着书案,慢慢道:“陛下既一心要赏园子,臣也不好拦着。如此,陛下自去赏园子,臣留下来将其余奏本处理完毕就是了。”
“你!”
她生于皇室,长在宫里,这御花园不说一日看三回,也熟烂之极,若无他纪远思陪着,这园子又有什么赏头?只是这话实在没法子明说,憋着一肚子气,她拂袖出门。
“这房里的本章就都归你了,处理不完不许归府!”既然纪远思这么喜欢看奏折,就让他在这里看一整天好了!
纪远思默然。半晌,提起笔,又将头埋入成堆地奏折中去了……
京里“芝兰馆”近不极红。
这芝兰馆一不是茶楼二不是酒肆,更不是什么妓家倌馆,却是一个戏园子。唱腔作派亦与传统的戏班不同,也非清一色都是女子的,而是男女都有,最让人稀奇的是,那号称“芝兰双绝”的台柱之一的男戏子在台上竟然扮的是女子,而且,那身段那嗓子,若非事先知情,定无半个猜到他原是一男子,而那女台柱则恰恰相反,那洪亮的嗓门,威武的气度,又有谁晓得卸下妆后此人竟是一纤柔女子?班里有了这两个号称双绝的台柱,加上那戏文多来自奇文野史,十分有看头,一时惹得满城轰动。
不但是那些个平头百姓,便是京里的大人们赏脸去了,也都颌首称是。
这些达官贵人们多了个新的消遣,也使得芝兰馆名声响了起来。名声响了,便有了大笔银子,那当家的班主又重置了行头,又扩建了戏台子,做的更加气派非凡。雅间包厢、独立隐蔽的精致看台,就为能从这些达官贵人的荷包里挖出更多的银子来。
不过旬月时光,这京里还不曾去芝兰馆听过戏的官员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纪远思恰恰便是其中之一。
纪远思真就一点也不想去听听、看看么?
不是。
他只是实在太忙了!
本来,做为当朝宰相,日常政务就不轻,加之商苏衡也是仓促之下登基,许多人事还不很熟悉,这些都需要他从旁协助。他心念先帝临终恩惠,立定决心,一定要将毕生所学贡献于朝廷,打造出一个清平盛世,这么一来就愈发忙得厉害。
他也早就听说了这么个戏园子,并且叔父上京来住在家里,他一直说要抽空陪叔父去听一回戏。结果弄到最后,他家叔父戏文都能哼上两段了,他却连芝兰馆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还闹不清楚。
这件事,最后被商苏衡知道了!
芝兰馆红透了半边天,宫里不当值的宫女内侍也有出皇城去听戏的。听了,自然就要议论:谁唱得好,谁的扮相佳,哪部戏文有趣儿……等等等等难免会传进商苏衡的耳朵。
听底下人交口称赞地说这般好那般好,商苏衡也动了心思。不过她也知道,若让戏班子进宫的话,得交待礼安排,芝兰馆上上下下每个人的底细都得详查,只怕是连戏园子里那条看门的狗的十八代祖宗都得摸清了,实在是冗长繁琐又劳师动众的事。
等礼部的人这么一折腾下来,她哪里还找得到听戏的心情?再说了,召那些人入宫,战战兢兢地,怕是也唱不好罢?
自打她登了基,每天操持政务,再没空闲,说起来,还真有些不惯。想着以前身为公主时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更加觉得在宫里憋闷得很,也就更想出宫散散心。
只是她如今身份是一国之君,想要溜出宫听戏文,御使台那边的反对奏本恐怕就要堆成山了,更别说还有一个纪远思了。御使台倒也罢了,被那帮子老家伙念念权当催眠曲就是,可是纪远思……她实在是有些顾忌。
正当她犹豫地时候,意外得知纪远思竟也是想去听戏的,只是因为政务繁重,始终抽不出空来。
商苏衡大喜,觉得自己有了个好主意。
“来人,宣禁卫军都统风从龙觐见。”
不多时,风从龙到。
“臣风从龙叩见陛下。吾皇万……”
“好了好了,无须多礼。朕今日宣召,是要你为朕办点事。”
“请陛下吩咐。”
商苏衡挥手打发了边上的近侍,又招手让风从龙上前来。
“这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风从龙只当是什么军机要事,一脸严肃郑重地忙点头:“是。”
“你去把芝兰馆包下来。”
“啊?”
风从龙嘴里像被塞了只蛋进去,半天也合不上。过了一会,才闭上嘴,用力吞了口口水,小心地问道:“陛下……是想听戏去?”
“怎么,朕就听不得么?!”商苏衡瞪眼。
风从龙暗中叫苦不迭。
陛下的脾性他清楚得很,她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断不会改。可这哪里是从前啊,从前她还是个公主,溜出宫一回两回,先皇爱宠,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现在堂堂一国之君,哪能就随随便便出宫乱跑的?
“陛下想听戏,命礼部安排让芝兰馆的人进宫里唱不好么?”
“那哪有在外面听得自在?况且……,”突地板了脸,“朕让你去办就去办!莫非从龙想抗旨?”
“臣不敢,只是……此事关乎陛下安全,臣以为……不妥。”
“朕以前就出去过多次,从未见有何不妥。再者,朕要你去安排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朕相信在爱卿的保护之下,朕的安全无虞。”
风从龙不敢称是,也不能称不是,只有垂下头,眉头皱得能挤出苦瓜汁。
“从龙,”商苏衡忽然以一种缓慢而隐带忧伤的语调呼唤他,“你难道想朕闷死在这宫里么?”
咯噔!风从龙一惊,抬起脸,恰逢商苏衡眼里一抹沉郁。愧疚之情如出闸之水,奔涌而至。
自那日之后,陛下就再没有快活过,而这全是他的错!他又怎么忍心再阻挠陛下这难得的一点小乐趣!
“臣遵旨,臣定会安排妥当,保证陛下安全无虞,就请陛下安安心心听一回戏。”
“好。”商苏衡扬起嘴角给他抹宽慰笑意。
风从龙看着商苏衡微弯的唇,心中泛起一丝欣喜,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看着风从龙大步出宫而去,商苏衡脸上的笑悄悄褪去。
风从龙也一直在受那件事的折磨,她知道。从他的眼中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一点。她不想面对风从龙的愧疚,更不愿意有人时时出现在她面前提醒她做下的蠢事,所以不着痕迹地疏远了他。
今天,她利用了风龙从的这份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