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前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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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她五岁时得知了还有这么个女儿,伸手一招,让人把她带了回来,没有长辈应该有的关怀,而是把她扔进杀手的训练营任其挣扎,受尽折磨,最后,畸形成长起来。
“从此以后,你便叫樱错,柳樱错,让你姓柳不代表接受你成为我柳家的人,你的身上永远流淌着卑贱的血液,你是个错误,但倒还有几分用处。”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番话,也是这一番话让她记了十一年,让她,即便是因为自己的惊人成长而受到那人的重视,地位一天天提高,最后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能与他的儿子平起平坐时,让那人开始了虚假的拉拢和讨好,也还是记得——
无论多么美好,多么有用,我终究不过是个错误,是个不该有的错误。对于他来说,当错误的存在阻碍到他行进的路时,即便是他口中“最宝贝的女儿”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就像今天一样——连根铲除,一个不留。她手下的人,全都成了狩猎的对象,就像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一样——斩草除根。
“‘早就料到了今天为什么不早作打算’——紫绝,你是这样想的吧。”
“主人自有道理。”
樱错也不回头看他,而是稍稍提高音调,道:“流烟,你先走吧——事已定,我是断然无活路的,你的地位并不明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主人,我……”
“这是命令!——走吧,能否逃脱就看你的造化了,若真有那么一天,紫绝会去找你,到时——你一定得全力助他,就像对我一般——紫绝,余事我自会交代——流烟,快点离开这里!”
“主人……”流烟的眼中挤满了矛盾——自己这条命是主人给的,怎能见她独上死路而不追随呢?但,比起生命,她,似乎更重视自己的信念——那自己永远无法猜透的信念,而自己,发誓要帮她维护这信念——不能违背。
挣扎了片刻,还是飞身离开了——局势容不得片刻耽搁。何况,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若不是她自愿,否则没那么容易死。
流烟走后,空旷的草野,两人一前一后地伫立着……
“紫绝,以你所见,若是未中毒的我可否安全脱身?”
“若是主人,定无问题。”
“不——我是指面对哥哥手下的所有人,再加上——他。”
“……紫、青、蓝、血四大护法没那么容易摆脱,况且——我们的部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不会让主人孤军奋战的。”
“若是我早下达命令让他们保存实力且战且退,以全身而退为目的呢?”
“主人!……”
樱错回过身来,对紫绝笑了笑,道:“我并不在乎这条命,甚至可以说是厌倦了——只是,不甘心呢,就这样,把什么都留给那两个人,我不甘心——”樱错回过头,依旧神色宁和地注视着岭江,用淡淡的语气说到,“紫绝,你能帮我吗?即便我死了,你也能帮我把这些年来所受的耻辱讨回来吗?”
平静的音调,平静的面容,却说着这不平凡的事——柳樱错,赫炎最强大的杀手集团“天判”的两个领头人之一,手下的“断罪之矢”是首屈一指的强大门派,能左右任何人的生死,甚至是当今圣上也不无可能,而现今,她却要把这一切交给自己的四大护法之一的紫绝,那个,唯一让自己后悔的人……
“你是四大护法之首,定会招来更多的追杀,对方是哥哥,即便是你也难保全身而退,所以——我想让你继承我的一切,代替我活下去。”
“主人,紫绝愚鲁,确不宜担此大任,还请……”
“我知道——你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有那么个人,你就辅佐他吧,若没有,也只有你了。即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适合这个世界。”
樱错慢慢走近他,环住紫绝的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道,“时间不多了——现在就开始吧。”
语音刚落,紫绝只觉得有一股清流涌入体内——樱错在把自己的真元输入自己体内!
“主人,这样下去,你会……”
“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是吗?还不如把这些给你,也不枉我为之奋斗了这么些年。”
紫绝颤了颤,随后也释然了——若是把真元传入自己体内,那毒性对她的伤害也会减弱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之前没有猜透?经过她身体净化的毒素,是绝不会一代传入自己体内的,若是控制得好,反倒能借由传送时的真气消耗排出体外,但,若是不慎让它在身体内循回,那,真元尽失的她——会加速死亡。
不,她不会这么做,现如今身中剧毒的她无法动用自己的内力突出重围,但如果是自己拥有了她的力量,就能够轻易带她逃走,那么一切就会不一样了,一定是的,刚才说的那番话一定是她说笑的,一定是的……
只是紫绝忘记了,樱错是从来不会说笑的。
“紫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可能忘得了——那年樱错七岁,站在樱花树下的她,即便年幼,但仍能让天地为之褪色,让一切为之着迷,包括,只有十一岁,天真无邪的他。
“第一次有人像你一样不带有任何目的地接近我,那样清澈的眼神让我迷恋,不想放手;第一次有人给了我名字不一样的含义——樱舞漫天,织横交错。第一次有人摸着我的头说——认识你,我很高兴……我希望,这样的你能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永远永远,所以,我作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紫绝被一阵恐慌包围——难道,那个决定是……
“七岁那年,父亲让我选择自己的第一个护法,我说是你,他却摇头——作为‘天判’的一员,作为未来领军人物的护法,绝对不能有任何外在牵绊,不可以有家人,不可以有朋友,不可以有任何能够被用来威胁自己伤害主人的东西。
而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爱你的父母。
当时的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陪着我,既然有这些牵绊,除掉就是了,所以——我下令让他们杀了你所有的亲人,一个没剩下,最后,由父亲顺理成章地收养你,培养你,成了我的护法。”
紫绝瞪大了双眼,此时的心情,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他怎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次偶遇竟成了害死全家人的原因;自己这几年来朝夕相处,狂恋到无法自拔的人,竟然这样轻易,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杀了自己一家——全家人,就这样,被简简单单的一次任性给……
“恨我吗?呵,我早就知道——你的家人,是我第一次下令绝对的屠杀,也是我建立‘断罪之矢’的开始,更是我——葬送了那我所迷恋的你的开始,我不知道,这样会杀了你,会杀了那个让我迷恋,让我在孤独的人生中寻得一丝安慰的你……我想重来一次,无时无刻不在乞求上天让我重来一次,却只能——和当初的你越行越远……”
樱错推开她,绝美的脸此刻流淌着两行清泪,慢慢地靠近断崖,道,“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开创了你的痛苦人生——一切从你开始,也就从你结束吧,我把自己的权位全给你,若还无法补偿,那,这条命也便拿去,全都给你。我知道这不及万一,若有来生,我会再行一次你的路,所以——再见了。”
樱错用那满是泪水的双眼给了他最后的微笑——
可即便是在掉落的那一刻,樱错也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若他能出手救下自己,那就真的利用这次的“死”开创另一片人生——嫁给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妻子。
可是,他始终没能出手。
即便是在最后一刻,她也在乞求上苍让她再来一次,回到七岁那年,让她再选一次,即便是没有遇到紫绝也好,即便是一直孤独也好————我希望,能再来一次……
----------------------------第一人称分界,紫绝-------------------------------
她,是她杀了我的父母,是她让我坠入了杀戮的无底深渊,本来可以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本来可以……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看着她跳下悬崖,坠入岭江,不知怎的,我竟然想要出手救她——可终究还是没能出手,我无法原谅,即便是她我也无法原谅。
可我轻视了自己对她的情感,我不知道,爱一个人竟然会如此之深,深到——可以忍受一切,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或许……
没等我想通,她就已经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说什么来世再还,为什么要来世?为什么,为什么今生不能用你的陪伴来偿还,为什么把我变得和你一样孤独之后,还要自私地收回你自己这份安慰。
我不能原谅你,我不能原谅这样的你,我无法原谅杀了我父母的你,可是——我也无法恨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爱上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追兵已至,可是,真正的目标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那与她寸步不离的人……
这些人——来得正好。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处理这段感情,我不知道,现在,只想杀了这些人,这些人,必须得杀了这些人……
--------------------------第一人称分界线,归魄-----------------------------
那个当了我十一年妹妹的人,第一次能以自己的实力与我平起平坐的人,今天,终于要作个了断了。
“断罪之矢”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也深知他们的实力,可为什么——抵抗都不尽心力呢?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指示吗?
我犹豫了,却因此让他们没有损耗多少人,便成功地拖延了很长的时间,且大部分全身而退——这就是她的目的吗?
能与我相提并论的人,也只有她了,可是——绝对不能让她活下去。
来到断崖,如我所想,见到了紫绝,却没看到妹妹。我很清楚妹妹对他的情感,若不是死,是断不会离开的——身中剧毒的她,是不甘心死在我的手里吧。
没有想到她竟然作了这样的选择——把自己的真元传于紫绝,难道,即便是死也还想要与我斗下去吗?
紫绝本身就是一个顶尖级高手,再加上她的真元——即便是我“天判”中最强的“神谕”也不可能伤得了他,若是我也不可能有半数的把握,但——留下这样的人,是最大的隐患。
我终究还是败了下来,只得眼见着紫绝缓步走在“神谕”的尸体铺就的道路上——算了,反正已经留下了这么多的“断罪之矢”,也不在乎多一个旧护法。
况且,若是妹妹留下的继承人——我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趣。
若有来世,不想再与你做兄妹,若是可以,来一场真正的战斗吧。
炎历248年7月,德禄王继承大统,称元德帝,改年号关须。
关须元年一月,元德帝暴毙,轩辕王即位,称元伦帝,改年号关应。
至此,赫炎持续了近十年的王权之争,朝纲不稳,随着元伦皇帝的即位而渐渐成为过去。但当下的赫炎国,除了中央政权以及太子柳归魄的“天判”神军外,还存在着能与之相抗衡的第三股势力——新近崛起的名为“断罪之矢”的神秘组织,虽然威胁着中央统治,但三者虽有争斗,却也互相压制,相对于以前的局势,处于较为平衡的状态,是以并无多大动荡,国中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整修农业,发展国民经济,似要重拾昔日的辉煌,把宣和第一强国的称号从风离手中抢回来。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一个地方,一个早该被消除了的人,开始了一段新的历程,牵连出的事件,让原本能抓住恢复机遇的赫炎再次倒退到残败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