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武林大豪的婚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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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长久,展梦白力自仰天长叹了一声道:“我寻着她后,你若再对她薄情,又当如
    何。?”
    黑燕子大喜道:“展兄,你……你答应了么?”
    展梦白厉声道:“答应了,但你日后若是辜负了她,展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诛于
    剑下!”
    黑燕子道:“小弟若有薄情之事,定叫天打雷劈!”
    展梦白道:“好!”
    黑燕子长身而起,道:“这院中本来处处埋伏,但近两日想必已大为疏懈,唯有一处,
    展兄是万万去不得的。”
    展梦白道:“在那里?”
    黑燕子转身而出,指着最高处几点灯火,道:“那里有数闲精舍,乃是老祖宗的静居之
    地,他老人家近年来虽然半身瘫痪,寸步难行,但耳目之灵敏,仍是异于常人,昔年威镇天
    下的‘一手五暗器’的绝世手法,也仍未搁下,展兄到了那里左近三五丈处,便要小心了。”
    展梦白悚然道:“他老人家便是五十年前,重振唐门,独斗‘江南四剑’的‘金臂佛、
    唐松唐无影么?’黑燕子道:“正是他老人家,近年来他老人家脾气更是古怪,便是家父见
    了他老人家,也……”
    突听柳林外传来一声娇笑,道:“你两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能教人
    听到的事呀?”
    展梦白、黑燕子齐地一惊,只见满身红衣的火凤凰,手里握着条鲜红的丝巾,娇笑着穿
    林而来。
    ※※※
    黑燕子梢悄擦乾了面上泪痕,强笑道:“好个新娘子,此刻便将丈夫跟得这样紧了,将
    来展兄如何是好?”
    火凤凰笑啤道:“是又怎样,你瞧着眼红么?”
    展梦白呆了一呆,苦笑暗忖道:“想不到这女子倒也皮厚的很,居然当之无愧地承认
    了!”
    只见火凤凰眼波正向他瞟了过来,他赶紧扭过头去!
    火凤凰咯咯娇笑,妞动着腰肢走到黑燕子面前,道:“你莫眼红,告诉你,你的新娘子
    也快到了!”
    黑燕子微一皱眉,道:“你喝了酒。”
    火凤凰掩口笑道:“好尖的鼻子……”忽然摇头笑道:“说着说着,我倒把正事忘记
    了!”
    黑燕子道:“什么正事?”
    火凤凰道:“爹爹正在到处找你,要给你引见那位‘离弦箭’杜老前辈,你再不去,小
    心吃板子!”
    黑燕子面色微变,转身抱拳道:“家父相召,小弟这就要去了!”向展梦白打了个眼
    色,匆匆振衣而去。
    展梦白急道:“兄台等我一等。”
    他方自迈步,却被火凤凰伸手拉住了衣角。
    展梦白面色一沉,道:“姑娘如此拉拉扯扯,难道不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么?若是被外
    人见了,又当如何?”
    火凤凰咯咯笑道:“若有外人,我才不会理你哩?”
    她眼波四下一转,娇笑着接道:“此刻四下无人,我们又定了名份,我……我狠不下心
    来不理你。”
    展梦白立刻接道:“姑娘尽管狠心些好了。”
    火凤凰‘噗哧’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我,所以才给你个机会,免得你心痒痒地难
    受……”
    展梦白道:“在下舒服的很,一点也不难受。”
    火凤凰娇笑道:“你呀,你就是嘴硬,你的那颗小心眼里在想什么?还怕我不知道么?”
    展梦白呆了一呆,更是哭笑不得,暗暗忖道:“这么自作多情,自我陶醉的女子,世上
    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火凤凰左掌紧紧抓着他衣衫,右手又已拉起了他手腕,娇笑着道:“来呀!”脚下已走
    入那精舍的门户。
    展梦白愕然道:“姑娘要作什么?”
    火凤凰笑道:“你我未婚夫妻,寻个背人处说几句体己话儿,就算被人见到,也没有关
    系,你怕什么?”
    展梦白身不由主,被她拉了进去,既不能翻脸动怒,更不能在这里对这女子动手,心中
    只有不迭叫苦。
    灯光下,只见火凤凰满面红霞,倒给她平凡庸俗的面目,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之处。
    她带着七分酒意,将展梦白笔直拉入房里,忽然瞧见那书架后的密室,脱口娇笑道:
    “哎呀,想不到二哥还有这么个好地方,你我正好进去坐坐。”
    反腕勾起展梦白的脖子,踉跄着走了进去。
    展梦白满头大汗,急道:“你放手,我不走便是。”
    火凤凰瞧了他几眼,‘噗哧’又是一笑,道:“我才不怕你走哩,你舍得走么?”缓缓
    放松了手掌。
    展梦白松了口气,只见火凤凰走到一面铜镜前,左顾右盼,忽而露齿一笑,忽又轻轻皱
    起了眉头,竟顾影自怜起来。
    ※※※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待溜走。
    只听火凤凰轻叹了一声,回眸道:“你能娶到我这样的女孩子,当真是福气不错,你说
    是么?”
    展梦白道:“是极是极,福气简直太不错了!”
    火凤凰歪起脖子,眯起眼睛,道:“你瞧我生得怎样?”
    展梦白道:“美极了,简直和凤凰一模一样。”
    心头却暗气忖道:“若是嘴再尖些,就更像了。”
    火凤凰嫣然一笑,在镜旁拿起个梳子,拢了拢头发,忽然娇呼道:“哎呀,二哥这里本
    来莫非藏着个女子么?”
    展梦白心中一动,道:“不错,是有个女子。”
    火凤凰咯咯娇笑道:“想不到二哥表面规矩,暗地却不老实,那女子那里去了,我真想
    瞧瞧长得比我如何?”
    展梦白道:“比你差远了!”
    火凤凰睁圆了眼睛,笑道:“真的么?你怎知道?”
    展梦白道:“她不但生得平庸,而且还有些痴迷。”
    火凤凰眼睛睁得更圆,大声道:“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你认得她?老实告诉
    我,她到底是谁,到那里去了?”
    展梦白故意长叹了一声,道:“这女子本是我的族姐,但此刻我也不知她到那里去了?”
    火凤凰道:“她年纪比你大?”
    展梦白道:“自然。”
    火凤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绝不会喜欢老太婆的。”
    展梦白叹道:“我父母双亡,世上只有这么个亲人,婚事若是有她来作主,就好得多
    了。”
    火凤凰笑道:“那还不容易,寻她来就是。”
    展梦白道:“到那里寻她?”
    火凤凰笑道:“只要她还在这园子里,我就找得到她。”
    展梦白大喜道:“真的么?只是……只是她兴令兄的事,若是被老祖宗知道,只怕就麻
    烦了。”
    火凤凰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寻到她,悄悄将她带来就是,你放心,这园子除了老
    祖宗,我谁都不怕。”
    展梦白忍不住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除了老祖宗外,谁也
    管不了你的。”
    火凤凰痴痴地瞧着他,忽又轻叹道:“可是……我却有些怕你这双眼睛,看我时彷佛一
    直看到我心里去了。”
    展梦白乾‘咳’一声,赶紧扭转了头。
    火凤凰忽然伸手扯开了衣襟,娇笑道:“好热……”向展梦白招了招手,媚笑道:“我
    的腰,有点酸,你帮我揉揉好么?”缓缓向锦褥上躺了下去。
    灯光下只见她衣襟半解,露出了莹白的肌肤,水淋淋的眼皮,斜瞟着展梦白,双颊比涂
    了胭脂还红。
    展梦白转过身子,道:“这……”
    火凤凰轻轻笑道:“咱们反正总有一天的,是么?”
    又解下一粒衣钮,喘息着道:“妈常说我身子比玉还白,应叫‘玉凤凰’才是,你看像
    不像?”
    展梦白那敢回过头去,沉声道:“姑娘,这里……”
    突听远处传来一阵呼声,道:“展相公,你在那里?有许多位客人,要寻你敬酒……
    ”呼声自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展梦白如蒙大赦,拭汗道:“姑娘听到了么,在下只得去了!”
    火凤凰翻身而起,狠狠一跺足,娇嗔道:“催命鬼,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来,叫
    你又要等好久。”
    展梦白道:“无妨无妨,在下相托之事,姑娘切莫忘了。”话声之中,夺门而出,再也
    不敢回头。
    只留下火凤凰立在铜镜前,呆呆地照着镜子,喃喃道:“他看到我这样的身子,难道还
    不动心么……”
    忽然举起铜镜,重重摔到地上,踉跄走出门外,迎风一吹,酒气上涌,咯咯娇笑着,倒
    了下去。
    晚风吹处,吹开了她本已解开的衣襟,露出了莹白胸膛,那积压已久的舂情,关也关不
    住了。
    ※※※
    这时,林荫中却有轻微的脚步声移动。
    一个年青的口音恨声道:“展梦白这小子真是走运,只恨我到那里都撞得上他,还要躲
    躲藏藏,不敢被他瞧见。”
    另一个苍老的口音道:“你着急什么!爹爹迟早定要给你找个好媳妇,让你扬眉吐气。”
    那年青人道:“我只当唐家这姑娘又娇横,又不漂亮,定是没人要的了,我看在她这份
    身家面上,才巴巴地赶来,那知又被姓展的抢了去,爹爹,为什么咱们求也求不到的,他不
    费吹灰之力,都能到手呢?”
    他爹爹叹道:“忍耐些,莫着急……”
    语声中,林荫里走出一老一少,两条人影,两人俱是锦衣华服,赫然正是那方辛。方逸
    父子!
    他父子两人被萧曼风赶走后,到处游汤,到处寻找机会,此番本是为了要向火凤凰求亲
    而来,正等着机会开口,那知展梦白一来,他们便又落了空了。
    这两人不敢被展梦白发现行踪,到处躲躲藏藏,听到展梦白要去前面敬酒,两人便又躲
    来后院。
    此刻方辛目光动处,突然发现灯光下的火凤凰,看到那白生生的胸瞠时,方逸的眼睛都
    直了!
    方辛四顾一眼,看不到人踪,方自箭步窜了过去,垂首一望,又惊又喜,脱口道:“是
    唐姑娘!”
    方逸嘻嘻笑道:“这小妞儿看来是醉了,想不到她面孔虽不敢恭维,身子倒端的生得有
    模有样。”
    方辛心念一转,仰天笑道:“苍天保佑,逸儿,你的机会来到,看来唐家的娇客,已轮
    不到展梦白了。”
    目光又一转,沉声道:“快将她抬到那边林荫中去。”
    方逸正自蹲在地上,手掌也已伸出,此刻抬首道:“抬去作什么?”
    方辛笑骂道:“作什么?这种事莫非还要爹爹教你?”
    方逸‘嘻’地一笑,大喜道:“哦,我知道了。”
    方辛道:“知道就好,还不快些!”
    方逸道:“但……以后……”
    方辛道:“以后的事,爹爹自会安排,你快去吧,爹爹给你望风!”这老人为了儿子,
    真什么事都做得出!
    方逸伸手抱了火凤凰,转身就走。
    火凤凰睁开一丝眼睛,媚笑道:“呀……你回来了?”缓缓阖起眼??,伸手勾住方逸的
    脖子!
    方辛望着他两人身形走入了林荫里,长长吐了口气,摇头笑道:“逸儿这孩子,看来要
    走运了。”
    过了半晌,只听林荫中传出了喘息之声,火凤凰娇喘着道:“梦白,你真好……哎哟!
    你好狠……”
    忽然娇呼一声,道:“你……你不是展……哎哟!”
    又听得方逸喘息着笑道:“你我生米已成熟饭,你还要他作什么?”接着,是火凤凰的
    呻吟之声,她不再说话了。
    方辛苍老阴险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
    长江,江水滔滔,舟楫往来不绝。
    黄昏后,一艘特号江船,顺流而下,夜泊巴县渡头。
    巴县渡头,船桅林立,但这艘江船,却是全新木料所制,油漆得光亮夺目,又远远泊在
    一边,显得分外不同。
    船舱中,陈设得更是华丽异常,锦幔珠??,翠瓶玉几,便是富贵世家的厅堂,也无知此
    光采。
    此刻,十盏晶亮的铜灯,照耀得舱内明亮如昼。
    一个面容奇特,有如野兽的白发老人,身穿着一件宽大而舒适的锦袍,正坐在张檀木方
    桌边,开怀大嚼。
    桌上堆满了山珍海味,高瓶美酒,便是十条大汉,也未见能将之吃完,而这老人却在独
    自享受。
    他左手拿条鸡腿,右手持杯,忽然大笑道:“南燕,雨儿只顾练功,饭也不想吃,你难
    道也陪着她不吃饭么?”
    笑声方了,珠??内便响起了一阵娇脆的笑声,道:“雨儿虽急着练功,但饭还是要吃
    的。”
    只见珠??微启,香气涌然,??内已携手走出一个中年白袍美妇,和一个身穿锦袍,彷佛
    男子打扮的绝色少女。
    只见这少女手持卷书,双袖高高挽起,皓腕如藕,十指纤纤,舂葱般的无名指上,戴着
    个龙眼般大小的碧玉斑指,正是萧飞雨,而那白发老人与自袍美妇,自然也就是金非与南燕
    夫妇了!
    ※※※
    他三人离开了昆仑山,久历非人所能忍受之痛苦的金非,心事已了,便一心要享受享受
    红尘中的繁华。
    他取出了‘中条七恶’昔年的藏宝,买棹东下——久别红尘的金非,怎能不怀念江南的
    山明水秀,文采风华。
    此刻南燕眼波转处,不禁‘噗哧’笑道:“瞧你这付吃像。”
    金非哈哈大笑道:“我饿了二十年,此刻若还不痛痛快快地享受享受,当真是天下第一
    呆鸟了。”
    南燕在他身侧坐下,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但你用的是‘中条七恶’昔年藏起的
    财宝,我心里总是觉得难受。”
    金非双目一张,正色道:“这批财物我若不用,难道任凭它湮没在荒山中么?何况‘中
    条七恶’昔年名声虽恶,但劫的却都是不义之财,更何况此刻我除了自己享受之外,又何尝
    没有用它济贫行善?”
    南燕摇头轻叹道:“你总是有理的……”
    萧飞雨双掌一拍,笑道:“舅舅说的话,再对也没有了。我若换作是舅舅,也是要这样
    做的。”
    南燕展颜笑道:“你呀,再像这样狂下去,像个大男人似的,只怕那位展相公真的不敢
    要你了。”
    萧飞雨双颊飞红,鼓着嘴娇嗔道:“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阿姨你要再提起他,我
    就不理你了。”
    金非仰天大笑道:“阿姨不提,只怕你就要提了。”
    突听门外一阵脚步之声,金非沉声道:“是王三买酒回来了么?怎地去了如此长久,
    快,快快进来!”
    话声未了,已有青衣汉子掀??而入。
    他掌中提着??酒,躬身笑道:“不是小人不赶紧回来,只是这地方的酒,实在难
    买……”
    金非怒道:“偌大个县城,买??酒都难买,你骗鬼么?”
    青衣汉子陪笑道:“本是好买的,只因近日南温泉唐家有人办喜事,将县城的酒,都搜
    罗光了。”
    金非道:“蜀中唐门有喜事?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青衣汉子笑道:“他们本是儿子成婚,但昨日又来了个姓……姓展的,于是他们连女儿
    也嫁出去了。”
    萧飞雨心中一动,脱口道:“展什么?”
    青衣汉子笑道:“听说是位大大有名的少年英雄,人长的英俊漂亮,叫展展什么
    梦……”
    萧飞雨变色道:“展梦白?”
    青衣汉子笑道:“不错,展梦白……”
    萧飞雨身子一震,手里的画卷也落到地上,呆呆地愕了半晌,突然狂笑道:“好呀!
    展梦白,你居然成亲了?”
    突又顿住笑声,恶狠狠地瞪住王三,大声道:“你笑什么?”
    王三骇得一呆,放下酒??,悄悄转身而去。
    南燕轻叹一声,正要去劝慰于她,却被金非拉住。
    只见萧飞雨双目圆睁,在舱里走来走去。
    金非故作不见,也不去理她,只顾喝酒。
    ※※※
    萧飞雨忽而冷笑,忽而低语,喃喃道:“好,好,你成了亲最好……”忽然扑到南燕身
    上,放声大哭道:“不行,不行,他不能和别人成亲的呀!”紧紧抱住南燕身子,泪珠涌泉
    般流出。
    南燕轻抚着她头发,黯然叹道:“雨儿,你……”
    一句说没有说出,自己也流下泪来。
    突听金非哈哈大笑道:“可笑呀可笑!”
    南燕怒道:“人家这付样子,你还可笑?”
    金非笑道:“自己的心上人跑了,便该设法追回,哭死也哭不回来的,你们却只知流
    泪,岂非可笑的很?”
    南燕道:“纵不流泪,又有何办法?”
    金非道:“自有办法,只可惜我们的雨儿根本不愿人提起展梦白,想必是不喜欢他,我
    也不必麻烦去想了!”
    萧飞雨突然抬起头来,道:“谁说我不喜欢他?”
    金非哈哈大笑道:“哦哦,原来你是喜欢他的。”
    萧飞雨破涕一笑,道:“我喜欢他,非常喜欢他,舅舅想听我说这句话,我就说出来,
    我才不害臊哩!”
    南燕也不禁展颜笑道:“傻丫头,他要听你说,你也不该说的呀,喂,你有什么办法,
    还不快说。”
    金非道:“雨儿,抬起头来,我问你,我写下的那本武功秘笈,若是被人抢去了,又当
    如何?”
    萧飞雨道:“再抢回来。”
    金非哈哈笑道:“不错,凭本事再去抢回来!书既如此,人也一样,莫说展梦白还未拜
    堂,便是已拜堂,也要抢回来,想当年你阿姨还不是险些被人抢去了,若不是我抢得快,嘿
    嘿,只怕……”
    南燕惊笑道:“哎呀,你……你这疯子,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但雨儿是个女孩子,可不
    能和你一样赖皮。”
    金非两眼一瞪,大声道:“要爱个人,便堂堂地去爱他,这本是正大光明的事,男女有
    什么两样?”
    萧飞雨呆了半晌,突也大声道:“对!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看他和别人成亲,抢也要
    抢回来!”
    金非敲掌大笑道:“对了,这才是女中大丈夫的说话,若只会哭哭啼啼,就不是我家萧
    飞雨了!”
    南燕又是摇头,又是欢喜,忍不住笑道:“只有你这样的坏人,才会想出这主意,喂,
    你们什么时候去呀!”
    萧飞雨道:“现在就走!”
    南燕‘噗哧’一笑,道:“你好急呀!”
    金非大笑道:“自然该现在就走,这才痛快,雨儿这样的女孩子,我瞧着都爱,那展梦
    白若不是呆子,瞧见雨儿,便该飞跑着过来了!”仰首痛饮了三杯美酒,拍案道:“他若是
    呆子,老夫便将他脑袋摔下来。”
    南燕摇头笑道:“雨儿和你在一起,看来要变得越发狂了。”
    她含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子,道:“看来我也只好陪着你们老少两个狂人,去走上
    一遭。”
    萧飞雨笑道:“谁叫你是我阿姨,又是他妻子!”
    南燕笑骂道:“疯丫头,现在高兴了么?”
    金非大步走到船头,仰天伸了个懒腰。
    夜风扑面,他只觉胸中豪气顿发,暗自笑道:“懒了多日,再不动一动身手,只怕骨头
    都要硬了!”
    ※※※
    忽然间,只听远处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划空而过,风声轻摇,但万籁俱寂,在金非耳中
    听来,却极清晰。
    要知他困在泥淖中二十年,岁月是何等凄清寂寞,静寂的岁月,却使他练成了非凡的耳
    力。
    便是数十丈的蚊鸣蚁动,他也可听得清清楚楚,何况这夜行人行动虽小心,轻功却不甚
    高明。
    只听那夜行人到了远处江边,便停下脚步,口中似乎在喃喃低语:“姑娘,我只是奉命
    而行,你死了也莫怨我。”
    金非双眉微皱,暗忖道:“这是什么把戏/?”
    他本已静极思动,何况此刻胸中充满豪气,正想管一管人间闲事。
    当下他肩头微动,便待飞身掠去。
    只听见萧飞雨轻呼道:“舅舅,你……”
    金非沉声道:“噤声,来,随我去看热闹!”
    语声中他已纵身而起,萧飞雨满心好奇,自然立刻跟了过去。
    这两人身法是何等轻灵迅急,霎眼间使已掠至数丈开外,只见江岸荒凉处,果然影绰绰
    站着条人影。
    金非与萧飞雨悄然藏了身形,屏息而望。
    那人影肩头本自背着个极大的包袱,此刻他解开包袱,里面竟是个用绳子困得给给实实
    的锦衣女子。
    他望着这女子轻叹了一声,摇头笑道:“叫我将你这样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活活淹死,
    我心里实在有些不忍。”
    说话问他已找了几个大石头,放在包袱里,喃喃接着道:“但大爷定要除去你,我也没
    法了。”
    那女子也不开口,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茫然望着群星,似乎根本未将生死之事放
    在心上。
    金非大奇道:“这女子倒奇怪的很……”
    萧飞雨立刻怂恿着道:“去么,去看看。”
    金非笑道:“看来你比我还喜欢多事。”
    笑语间,身形已轻烟般窜了出去。
    那人影乃是个三十左右的黑衣汉子,此刻正待将那女子再塞进包袱,突听一股急风,自
    天而降!
    他大惊之下,还未及转身,却已被只钢铁般的手掌紧紧扣住了脉门,浑身立刻失去了力
    气。
    他做梦也未想到世上竟会有人出手如此迅快,大惊转身,只见两道野兽般冷森森的目
    光,正狠狠地瞪着他!
    他心头一寒,垂下目光,却又见到那只把住他腕门的手掌上,满生着灰茸茸的长毛,更
    宛如鬼魅野兽一般!
    金非见了他惊恐之态,心里暗暗好笑,口中却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这女
    子?”
    那黑衣汉子早已骇得满身冷汗,牙关颤抖,道:“这……这不是小人的事,小人只是奉
    大爷之命来的。”
    金非道:“谁是你家大爷?”
    黑衣汉子道:“唐……唐……迪……搜魂手唐迪。”
    金非双眉一皱,道:“他可是蜀中唐门中人?”要知他久已脱离江湖,否则绝不会不知
    道此人声名。
    黑衣汉子道:“他便是当今唐门的掌门人!”
    金非暗奇道:“这女子是谁?唐迪为何要害她?”
    黑衣汉子道:“这女子和我家少爷有了私情,被老爷发现,而我家少爷已要成亲了,所
    以老爷才令小人将她带到远处,毁??灭迹,免得阻碍少爷的婚事。”他本也有些胆量,平时
    绝不会如此容易地便将一切事招出来,否则‘搜魂手’唐迪,又怎会将此等隐密之事交托于
    他?
    但在如此暗夜凄风中,他骤然见到金非这般鬼魅的身形,野兽般的面目,实不禁丧失了
    所有的勇气。
    是以金非问他一句,他便不敢少答半句。
    萧飞雨却站在金非身后,凝望着那女子。
    ※※※
    夜色中见她神情仍是茫然一片,眼睛望着天上,谁也不看,彷佛这一切事的发生,却与
    她无关系的。
    萧飞雨心中一动,突然失声惊呼道:“呀,是她!”
    金非回首道:“你认得她?”
    萧飞雨道:“这女孩子便是那杜云天的女儿,那日我在柳淡烟的花林中见过她一面,为
    何她爹爹不在了,她本是爱着展梦白的,怎地又与那唐门中的后人有了私情?……”
    她心中充满着惊诧,只顾喃喃自语,却见见到金非面上已变了颜色,野兽的目光,更变
    得异常狰狞。
    那黑衣人见到他神情,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被困得结结实实的杜鹃,却垂下了目光,瞧了萧飞雨一眼,突然泛起一丝茫然的笑容,
    道:“展梦白,你也认得他?”
    萧飞雨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忘了么,那日在……”
    杜鹃突也轻轻长叹了一声,目中突然流下泪来,低垂着头道:“展梦白……我再也不能
    见你了……”
    萧飞雨见她目中充满了幽怨的泪光,心中不禁大起怜惜的心,黯然笑道:“我们救了
    你,你还是可见到他的。”
    杜鹃凄然一笑,流泪道:“我知道,我……我已再不配见到他了,我……我已有了丈
    夫!可惜我丈夫要娶别人了。”
    萧飞雨呆了一呆,心头更是黯然。
    想到杜鹃的苦命身世,她心中突然大生义愤之心,大声道:“不要紧!我替你去将你丈
    夫抢回来。”
    突听南燕在身后笑道:“好呀,你不但自己要抢丈夫,还要替别人抢。”她看不到两
    人,也已赶来。
    萧飞雨面颊微微一红,目光转处,突见金非呆了似的站在那里,面色可怖已极,不禁骇
    然道:“舅舅?”
    金非身子一震,忽然仰天狂笑道:“杜云天,杜云天,你害得我不生不死,过了二十
    年,不想今日苍天却教你女儿落在我手中!”双臂一振,骨节山响,张开十指,向杜鹃头顶
    抓了下去!
    萧飞雨扑过去挡住了她,大骇道:“舅舅,你不能……”
    金非双足跳起,须发皆张,厉声道:“为什么我不能?她爹爹害了我,为何我不能害
    她?”
    萧飞雨颤声道:“但……但……”
    南燕厉声道:“她爹爹和你有仇,兴这小女孩子有何关系,你若敢动她一指,我就死在
    你面前。”
    金非怔了一怔,突然野兽般暴跳起来,双手扯着头发,像疯了似的,嘶声道:“二十
    年,二十年,我好恨!”
    他脾气虽然凶暴,却丝毫不敢违背南燕的话,普天之下,也只有南燕一个人劝得住他!
    南燕大声道:“你若恨,也只该去找杜云天!”
    那黑衣汉子见这三人男的丑如野兽,女的却美如仙子,武功却又都是那么惊人,早已看
    得呆了。
    他手腕虽已被放,但呆在地上,竟不知逃走,此刻情不自禁地脱口道:“杜云天,他也
    在唐家。”
    金非身子一震,停住了疯狂的跳动,又自呆了半晌,突又仰天狂笑道:“好极了,好极
    了……”
    他指着杜鹃接道:“我要将他女儿带到他面前,要他知道自己女儿的丑事,哈哈,这老
    儿一生自鸣清高,听到他女儿居然如此,心里不知要怎么想了……”突又抓住那黑衣汉子的
    手掌,厉声道:“你想不想死?”
    黑衣汉子苦着脸道:“小……小人家里还有老母……”
    金非狂笑道:“你若不想死,回去就莫说遇到了老夫,这于你也有好处,否则唐迪也未
    见能放过你。”
    黑衣汉子道:“小人回去,只说杜姑娘已死了……”
    金非道:“这才是聪明人,去吧!”
    手腕挥处,黑衣汉子便被抛到三丈开外,在地上滚了两滚,挣扎着翻身爬起,不要命地
    飞奔而去!
    此刻穹苍繁星渐疏,夜色已更深了!
    ※※※
    竹竿高挑,一串长达三丈的‘万子南鞭’,自竹竿梢头,笔直垂落到地下,不住随风摇
    曳!
    然后,火信燃起。
    一连串轻雷般的‘劈拍’声响中,采纸四下飞扬!
    这已是黑燕子唐燕的婚期前夕了。
    傍晚,这以百毒药暗器名震天下的武林世家,更是热闹,石屋外已搭起了十座连云长
    棚,为的是接待来自四方的宾客!
    一里外,见有车水马龙流动,显见这垂名百年的暗器世家,在武林中的声势,至今未衰。
    古老的石屋四周,深邃的庭院中……到处俱可见到把臂谈笑的武林豪士,空气中充满了
    酒香。
    夜色越深,酒香越浓,谈笑声也更热闹。
    然而,在这充满了笑声的武林世家中,却有两处地方,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喧嚷。
    一处是山坡侧的一个宽阔深邃的石窟,虽然没有人能看到这石窟中情况,但谁都知道这
    便是唐门炼制暗器的重地!
    石窟前往来交叉走动着十六个长衫弟子,人人神情肃然,他们身上虽无带着兵刃,但隔
    着长衫也可看到他们腰畔凸起的镖囊。
    镖囊中,不问便可知是唐门名震天下的毒药暗器了,谁敢轻捋虎须,妄入这石窟一步?
    另一处是山坡高处的数间精舍,此地虽然无巡逻,但所有的嘈杂之声,到了这里,便突
    然寂绝!
    只因大家也早被嘱咐过,知道此地便是‘老祖宗’的静居之处,‘金臂佛’昔日威名犹
    在,有谁敢来打扰?
    ※※※
    深夜,精舍静静地浸浴在星光里,窗户中透出舒适的灯光,红麈中的纷扰,都已被隔在
    窗外!
    然而,此刻唐门中禁地里,却突有一条人影移动!
    他穿行在林木阴影间,脚下不带丝毫声息,夜色中只见他目光比星光还要光亮,正是展
    梦白。
    林木那边,也有个人影穿掠而来,轻轻弹了弹指甲。
    展梦白沉声问道:“是唐兄么?”
    语声未了,黑燕子已窜到他面前,紧紧握着他手掌,惶声道:“展兄,你还没有探出她
    的消息么?”
    展梦白叹道:“我本已说动令妹,要她代我探寻,那知道这一日一夜间,竟未见到她人
    影。”
    黑燕子悄声道:“只怕她也知道害臊了,整日都躲在屋里,展兄,别的地方,你都探寻
    过了么?”
    展梦白颔首道:“小弟已都尽力找过了,只有这里!”
    黑燕子变色道:“这里是万万去不得的。”
    展梦白沉声道:“你听着,再过片刻,外面又要燃放鞭炮,小弟方才已暗中试过,鞭炮
    的响声颇长,直到我数到二十一时方才停止,而且响已可传到这里,这段时间,已足够我在
    这五问精舍四侧查看一周,有炮声扰乱老祖宗的耳目,我若再小心些,想必不致被他发现行
    踪。”
    黑燕子额上已流下汗珠,道:“这……这还是太冒险了。”
    话声见落,远处已有鞭炮之声,拍地乍响!
    展梦白道:“我去了……”身形随着语声窜出,轻烟般掠向那精舍的屋檐下,鞭炮之声
    已连环响起。
    黑燕子满头大汗,眼睛睁望着那浸浴在星光下的精舍屋影,口中暗暗数到:“一、二、
    展梦白身形移动,心中亦在默数:“一、二、三……”
    数到‘二十一’时,鞭炮之声,便将停止,那时他的行动,便难保不被屋中的老人发现。
    但精舍四面的窗户,俱都紧紧关闭着,他暗中已默数到‘十三’,却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他心里正自焦急,突听窗户中传出了那老人的厉呼之声:“胡说……拿酥糖来这事万万
    不可行的。”
    接着,便是那长衫老人‘搜魂手’唐迪的声音,低低道:“但这件亲事,与我们有利,
    他定要催梦草陪嫁,孩子也无办法。”
    此刻鞭炮之声已止,但展梦白听到‘催梦草’三字,便再也舍不得离开,纵冒危险,也
    要听下去。
    只听老人厉声又道:“催梦草是万万不能给他,别的事都可以,你知道么……再拿块酥
    糖来。”
    唐迪的声音道:“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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