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换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点的姿势坐好，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对面的林海涛喝了一口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接着低沉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办公室中慢慢响起——
    迫于家庭的压力或者说是楚昭的单方面决定他们两个人于三年前分了手，因为当林海涛回到他们同居的家中时，楚昭已经离开了，从此以后杳无音讯。直到半年前，林海涛无意中得到楚昭可能在这里的讯息，便立刻赶了过来。终于见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出现小说中热泪相拥或是感慨万千的场景。楚昭很淡然地接待了林海涛，就像对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林海涛对于楚昭的感情，他一直认为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一起，楚昭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多半是顾虑到他的家庭。因此信心满满的林海涛回去之后便开始筹划，终于于三个月后在D市开起了这家分公司。
    于是在同一个城市又算是同一个行业，林海涛与楚昭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他频频打电话约楚昭，有时也会在她不加班的时候去离与她办公室隔一条街的地方等她下班，然后装作偶遇似的一起吃晚餐。林海涛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回到他重新追求楚昭的那段日子。对于每次约会楚昭虽然没有拒绝但林海涛总觉得她有些躲着自己。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个什么东西似的，看似接近实则相距甚远。但那时林海涛却一味地觉得楚昭是因为之前的事而耿耿于怀，他知道她讨厌看不到未来的生活。所以他决定给她一个未来，一个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属于她的承诺——结婚。
    然而林海涛万万没有想到，当那天他向楚昭提出复合并结婚的请求时，她拒绝了。林海涛至今还记得那天楚昭脸上的表情和她说的话——
    “海涛，感情这东西过去了就无法再回头了。这就好比是一个杯子，打碎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把它重新粘好，即使它和以前一样完美无缺，但那道伤痕还是存在的。看不到，不代表没有。你的家庭永远都是我和你之间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所以我们不可能了。海涛，忘了我吧！”柔和的灯光下，楚昭精致的脸庞越发显得娇俏，灿若星辰的眸子中闪着的却是千帆过尽的淡然。
    那一刻，林海涛突然觉得楚昭很陌生，陌生得就像是一个路人，是自己的小昭变了，还是……巨蟹座特有的敏感以及他对于楚昭的了解，林海涛隐约感到其中必有什么原因，虽然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但他还是做了，首先林海涛打电话给同城的姚菲菲，向她询问楚昭公寓的地址，但显然姚菲菲对于他“抛弃”楚昭的事远比楚昭本人产生的恨意更强烈，因此这通电话只换来了姚菲菲的一阵奚落。接着他便采取了有些极端却最为直接的行动——跟踪楚昭。
    连续一周的蹲坑守候无果，就当林海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让他意外发现了楚昭和魏家年的私情。看着走进酒店的两个人，那一瞬林海涛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透着凉凉的痛，很快这种痛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无一幸免。看着迟迟没有出来的两人，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什么错过了无法修补，什么不可磨灭的伤痕，根本就是因为不再爱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是魏家年，为什么是那个已婚的男人！小昭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海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怎么进的酒吧，最后又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躺在身边的是一丝不挂的朴雅蕙。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林海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头痛得厉害，痛得他几乎要掉出眼泪来，他突然想起许久以前楚昭曾说过的话：“最爱的那一个没了，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样的。”
    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和朴雅蕙的婚事顺理成章，只是林海涛觉得自己胸口的地方，从那天起似乎就已经不会跳动了。
    就这样结束吗？不，他不想！林海涛不想就这样放弃，看着私家侦探送来的资料，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魏家年能给的，他林海涛一样能给，他不能给的，自己也能给！为了楚昭，他愿意献出一切。
    这一切情绪终于在一个时候爆发了……
    楚昭公司聚会的当天，林海涛驱车来到海边，海滩上的茫茫人群中，他一眼便找到了穿着粉色印有大朵花瓣分体泳装腰间围着白色浴巾的楚昭。他知道自己还是爱着楚昭的，而她呢，还爱吗……
    当林海涛突然出现在楚昭面前时，他看到了她脸上掠过的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定得就像是偶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林海涛提出来谈谈，于是两个人走到海边一块礁石旁，那里远离楚昭公司所在的天幕。
    她是不想让魏家年看到吧，这样的想法让林海涛心里略感不快。而楚昭似乎也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于是两个人情绪越来越激动，直至最后吵了起来。
    “海涛，我们不可能了，为什么不给彼此留下最好的印象而和平分手呢？”楚昭说着转身离开。
    “小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情绪有些失控的林海涛一把拉住了楚昭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小昭，你为什么可以做魏年家的情人却不能和我重新开始！！”
    楚昭吃惊地瞪大眼看着林海涛，但很快她眼中的吃惊便被愤怒而代替，“林海涛，你在监视我！”
    “小昭，魏家年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钱、房子，甚至是他不能给你的名分我一样可以给你！小昭，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小昭！”林海涛无视楚昭地质问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哀求着。
    “林海涛，你放手！”楚昭反抗着，拉扯中楚昭好像看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小昭！”林海涛却没有在意仍在苦苦地哀求着。
    “放手！”楚昭狠狠地甩了林海涛一记耳光，“林海涛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林海涛从来没有见到这么生气的楚昭，他甚至做梦都没有想到楚昭会打他，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楚昭推开他几乎是逃命的姿态向岸边跑去。
    林海涛感到自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在礁石边坐下，脚边感到有什么东西，他抬头看到了一只红色的充气水球，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只水球一般被人永远地遗弃了。他俯起身，拾起了那只水球……
    说完，林海涛用双手牢牢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下头，程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悲伤那是从心底所发出来的带有绝望的悲伤。但探员不是神父，他要做的是制裁而非救赎，所以程逸收起心中的怜悯。
    “林先生，楚昭跑开后您一直坐在那里吗？”
    “是的。”林海涛点点头。
    程逸的眉头微皱，眼中写着不信，如果他事先身上就带着凶器，然后跟着楚昭接着杀死她，也不无可能。
    “那您记得当时是几点吗？”
    “不记得了，当时我的心情很乱，大脑一片空白，在那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发现小昭不在海边时我才走。”林海涛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他是在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么说您是一直盯着楚昭离开的？”程逸敏感地觉得或许可以发现隐藏的重大信息。
    “算是吧，但我说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总之当时很乱。”林海涛抬起头，眼中有些湿润，眼神有些涣散，这个样子的他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那您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与楚昭接触？”程逸推了推眼镜，努力控制有些激动的心情，他有感觉一定会发现新情况。
    林海涛想了想：“她好像是碰到了一个人。”
    “是男的还是女的，大概多高？”程逸的眼中闪着兴奋。
    林海涛眉头紧皱，歪着头似乎是在努力地想着什么，“好像是突然冲过来的，又好像是偶然碰到的，男的还是女的……对不起，我记不住了。”
    程逸伸手推了推眼镜来掩饰心中的失望，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理智，真是的怎么像小九一样在办案中夹杂着个人的情感呢。无论如何，现在看来林海涛的嫌疑最大，他是楚昭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同样他也有可能是凶手。
    “那么林先生，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有谁可以证明您一直坐在那里呢？”程逸收敛情绪问道。
    林海涛的眉毛略有些不满地微蹙，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水果摊的老板吧。我捡到的那个红色充气水球应该是附近孩子们的，所以我就把球交给沙滩边上那个水果摊老板，说不定孩子们会去找的。我想他应该会记得我吧。”
    “水果摊的老板吗？好的，我们会去调查。”程逸点点头，当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位水果摊老板呢？
    “好了，今天麻烦您了林先生，感谢您对于我们工作的支持。”程逸起身向林海涛告辞。
    “那个程探员，”林海涛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程逸。
    “还有事吗，林先生？”程逸冲他温文的笑着。
    “那个我认为杀害小昭的凶手是魏家年，我在调查小昭的时候，好像魏家年的太太也在调查他。我想他太太一定是觉察到了他的外遇，所以……”林海涛看着程逸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噢，谢谢您提供这条线索给我们。至于他是不是凶手，我们警方会调查的，谢谢您，林先生！”程逸冲他微笑，示意他不必相送。
    林海涛你这是转移视线还是急于表现？
    总之，还是先向老大汇报一下情况，程逸掏出手机拨通了百里奚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