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00的太阳从宽阔的窗户照进来，屋子里一片温暖的光明。魏家年走进办公室，习惯性地抬眼望去，那张桌子前空荡荡的，徒留下一屋子的阳光。他的眼晴有一点酸，他眨了眨了几乎用逃的姿势躲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没有风度地走进办公室，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每次走进来总会习惯性地向那张桌子望去，只是那里再也没有那张或微笑或凝重或认真的脸，再也没有那个人用清脆而好听的声音喊他“魏总”或“年哥”……
    魏家年缓缓地将背靠向椅子，桌子上是昨天工作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文件，已经多久没有擦过办公桌了？自从她走了之后。以前总是她替他收拾好桌子，所有的文件帮他分类放在左手边，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散落在桌子上，如同他的心绪一般。
    他这才知道她对于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他以为他们可以平淡地开始亦可以平静地结束，只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后，他发现他对她无法忘怀。他一直觉得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久，她就会回来。在某个充满阳光的上午，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又看到她笑盈盈的脸庞。
    想到这儿，魏家年的心微微一痛，从来没有见过她醒来的样子，每次都是留下熟睡的她或是和她一起离开。因为他要回家，他以为她可以不在意，他以为自己可以不上心，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是渴望在清晨醒来时看到她的脸，在她生病时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她。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魏家年的回忆，但他并没有接电话，他盯着叮呤作响的电话发呆，直到电话响得要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与自己一屏之隔的那张桌子，空空的，没有人。这才蓦然想起，那个人不在了，楚昭不在了。刚刚压下的心痛又再次泛滥。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在最后一刻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你好，我是百里奚，请问是魏家年先生吗？”
    魏家年的脸色微沉，但还是礼貌地应道：“我是魏家年。”
    “魏先生，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谈一谈吗？”百里奚看到不远处的有家咖啡店，“方便的话，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怎么样？”
    “好，给我十分钟。”魏家年看了下表。
    “好的，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魏家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有些事终究是瞒不过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魏家年刚一走进咖啡店就看到坐在那里的百里奚冲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是一张靠近墙角的桌子，这个时间店里的人很少，因此显得格外安静。
    “给我一杯蓝山。”魏家年将Menu交给服务生，然后看向百里奚。这是他第二次与这位年轻的探长见面，柔和的灯光勾勒出百里奚姣好的脸部线条，他发现这位探长除了年轻也很帅气，却不张扬，清清淡淡的帅气，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身上透着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气质——少年的清爽与清透，只是他眼中的那份世故与深沉却绝非他这个年龄所应有的。
    百里奚没有说话，他知道魏家年在打量着自己，同样自己也在打量着他——干净利落的衬衫，挽起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略显年轻的脸上是成熟男人所固有的稳重，只是他看上去比第一次见面时要显得憔悴，是因为楚昭的去世吧。
    “先生，您的蓝山咖啡。”服务生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闷。
    百里奚轻啜了口咖啡，看向魏家年，此时他正往咖啡里放第三块糖，眉头下意识地微皱，他讨厌在咖啡里加糖。
    “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百里探长。”魏家年轻轻放下咖啡勺，抿了口咖啡，淡淡地说道，他的动作优雅得像个中世纪的外国绅士。
    “好的。”百里奚点点头，“这一次主要是想请您说一下您和楚昭之间的事情。”说着百里奚将一个塑料文件夹递到了魏家年的面前。
    魏家年眉头微皱，拿起夹子翻开了起来，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阴沉，看着文件的眼眸中闪着莫名的情绪，文件夹里是他与楚昭入住酒店的登记信息以及酒店摄像机所拍摄下来的图像。
    “我想您和楚昭不仅仅是领导与下属吧。”百里奚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感到直达红心的穿透力。
    魏家年合上文件，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百里奚，“可以吸烟吗？”百里奚指了指墙上的牌子，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吸烟区，他略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摸出一盒SEVENSTAR，其实他并不吸烟，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魏家年觉得应该吸一根烟。
    百里奚取出录音笔，“不好意思，我需要录音。”然后，他摊开工作手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他知道接下来应该会听到一个并不算短的故事。
    “我和小昭是在两年前开始的……”魏家年点燃了第一支烟，在青烟缭绕中缓缓开口……
    “……事情就是这样。”在第三根烟熄灭的时候，魏家年的故事也讲完了。
    “好的，谢谢你，魏先生。”百里奚停下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略显瘦削的脸上，眉宇是深深的悲伤，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演戏从刚才他讲话过程中所露出来的神情来看，他是真的喜欢楚昭，甚至说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楚昭，只是他自己不愿也不想承认。既然这样，心中的那个假设越发变得清晰起来。
    “魏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魏家年点点头，或许是将心事说出来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脱力。
    “您怎么看楚昭留下来的遗书？”百里奚问了个看似不痛不痒的问题。
    “呃，”魏家年低头想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吧，我想她是真的写够了吧。小昭其实是很喜欢写作的。”
    “那您看过她的小说吗？”
    “是在她的央求下看过一点，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看书，更何况是这种东西，真的不适合我。”魏家年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低头点了第四根烟。
    “噢，那您想过离婚吗？”百里奚直视着魏家年，但他却在回避两人的眼神交流。
    “没有。”魏家年几乎是脱口而出，扭头看向他，但或许是因为回答得太快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是吗？”百里奚轻挑着眉，目光锐利。
    “嗯。”魏家年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只是这声回答却没有多大的说服力。真的没有吗？他想起压在抽屉最底下的那份空白的离婚协议书，这是他三个月前拿到的，没有签字，但他不知道如果楚昭没死，有一天他会不会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它递到妻子的面前。
    百里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您妻子知道这件事吗？”
    魏家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软肋一般，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慌乱，便很快便淹于深深的叹息之中：“应该是不知道。奕秋……就是我太太，她很相信我。”
    “噢——”百里既没否认也没认同，只是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刚才他敏锐地捕捉到魏家年脸上那丝轻微的变化，真的不知道吗？百里奚心中轻笑，常言道：世事难瞒枕边人。即使隐藏得再好的外遇也终究是逃不过枕边的那个人，不说不闹不代表她不闻不知。魏家年想必也觉察到了妻子的异常吧，只是天真地以为她不知道，还是说……
    百里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狡猾呢？
    他的眼神让魏家年感到一阵局促，他低头喝了口已经变凉的咖啡，借此来掩饰尴尬。
    “魏先生，我想去拜访一下您太太。”百里奚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家年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百里奚冲他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怎么说呢，您太太也算是与死者有关的人，而且案发当时她也在场，当然也希望您的女儿也在场。”
    魏家年脸上的厌恶变得更深，声音也有些高昂：“这关我女儿什么事！”
    “她也算是与案件有关的在场人士，而且我们只是例公事的询问，而且您的太太也会在场的。我们严格按照程序，不会单独询问未成年人的。”百里奚以循循善诱的姿态说道。
    魏家年和他对峙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抱歉，我想没有。”
    “我和小昭的事，我想我太太她可能是有所察觉吧，总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魏家年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但这丝毫没有逃过百里奚的耳朵。
    “明白，我们不会轻易透露您的隐私，即使对方是您的太太。当然，如果她知道的话，我们无能为力。”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主动揭发也不会帮忙隐瞒。
    “那请尽量不要在我女儿面前提起这件事，我……不想让她知道。”魏家年抬起头眼中闪着恳求的光。
    “好。”百里奚冲他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您的合作，魏先生。”
    魏家年没有说什么，起身叫来服务生刚刚拿出钱夹就被百里奚阻止，“不用，一杯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更何况是报账。”百里奚冲他狡猾地笑笑，跟着服务生向前台走去，应该是去索取发票吧。
    魏家年看着百里奚的背影，结实而透着倔强，回想着刚才他的眼神，这个年轻人真是如秋霜般的犀利啊！他的心绪越发变得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