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依老蔡那拿大喇叭昭告天下的德行，这次会请很多人，但没成想也就这两家人，一个外人都没有。
    刚进门，俞凛顾陌就被蔡奶奶招呼过去了。
    没来得及开口，蔡奶奶先一步拉住顾陌，半搂着从上到下细细瞧着。
    顾陌不明所以，眼神示意俞凛，俞凛又眼神示意坐一旁老神在在的奶奶。
    这是？
    “老冯，你真没逗我？可不能欺负我老太婆眼神不好使。”
    “没逗你，哎，我也可惜来着呢！”
    这姐俩一来一回打哑谜，让两人一头雾水，不过好在蔡奶奶下一刻就揭晓了答案“原先我还说，你家大凛子真是好福气，遇上个这么标志的童养媳！”
    “要真是童养媳，我们家大凛子还不配呢！我们陌陌可是状元！就是人家陌陌答应，我也不答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说话间，一直在书房的老蔡父子走了出来。
    这次中考顾陌是状元，蔡邵轩也进了前10，总体来说都是鸿中历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老蔡红光满面，蔡邵轩看着也神清气爽，跟考试前见到神情憔悴、满面愁容的那对父子截然不同。俞凛看着有些想笑，心情却也跟着扬了起来。
    他附耳对顾陌说“这两父子指不定还中彩票了，分赃呢刚才。”
    顾陌也勾了一下嘴角，附和道“我刚想说。”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顿饭是庆功宴也是升学宴，师娘忙进忙出准备了不少菜。俞凛因为不能喝酒，就跟着师娘进了厨房帮忙。
    最后一道菜上桌，俞凛走出厨房才发现顾陌已经被老蔡拐着喝上了。
    “怎么还喝上了？老蔡你怎么回事儿，为人师表呢？”俞凛坐下夺了顾陌酒杯。
    老蔡嘬了一口他珍藏很久的陈年老白，砸吧一下嘴，一脸意犹未尽，也不和俞凛计较，嘿嘿笑道“都大小伙了，高兴喝点儿，怎么了？而且，以后我们顾陌肯定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怎么能不会喝呢？基础得从小就打好喽……”
    “行行行，别扯这么多。来，蔡邵轩，打个样儿。”俞凛毫不客气。
    “那个，哥、哥，我能喝啤的吗？”
    俞凛还没应，老蔡一巴掌拍桌子上“这么没出息！白的干了！”
    师娘半道抢了杯子，一眼瞪过去“喝啤的！”
    老蔡“……喝喝喝。”
    到底高兴，老蔡一杯接一杯喝白的，两个小辈也一杯连一杯喝啤的。
    两位老人吃完就相约遛弯，师娘也被叫去打麻将，四个大男人守着残羹冷炙奋战到最后一刻。
    老蔡喝多了话就密，酒劝得也更厉害。俞凛几次想替顾陌挡了，但都被老蔡发现，炮火就自然引到了俞凛身上“你征兵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行，等着体检。”
    “那就好，这次可不能再马虎，烟酒都戒了，别偷着干不靠谱的事儿。都这么大人了，过几年该娶媳妇儿当爹了，也该成熟了。”说着又闷了一口酒，转着酒杯，醉了好像又没醉“鸿城到底是个小地方，山水都有界，天空也有边。外面的世界大啊，你去看过就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天下之大，不能做井底之蛙。我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就希望我的学生都到外面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体会人世的繁华，才不枉来这么一遭。”
    世界之大，举世繁华。
    谁不想去外面走走看看？
    清茶当酒，醇香甘涩。举一杯，敬明天。
    顾陌喝多了。
    俞凛确定。
    不像上次那样抱着马桶，顾陌这次抱着死活不撒手的，是俞凛。
    鸿中围墙外有一大片三角梅丛，红肥绿瘦，大片紫红色花朵竞相绽放，拥挤热闹，艳丽夺目，颇有“含蕊红三叶，临风艳一城”的架势。
    许是迷离视线中突然闯入这么一片炙热，顾陌抱着俞凛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姹紫嫣红的热烈里。
    “小心有刺。”
    俞凛被拽的胳膊虚揽在顾陌腰间，另一只手护着他凑近去瞧花束的脸。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俞凛的掌心，他有点痒想收回手，小孩却快一步将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身形微僵，全身的敏感点似乎都集中在了被扇睫扫过的手心。
    俞凛的心湖似有微风吹过，一扬便是一个轻浪。
    有些急促的收回手，在短暂的呼吸渐急的瞬间，顾陌的一个动作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
    顾陌微俯下身，将地上一枝还兀自娇艳的落红花枝捡起，缓缓蹲下身，抱着他胳膊的手也跟着慢慢下滑。
    他握着他的手，小心翻转，然后将这花枝交到他手里，头微仰，
    神情认真，语气真挚“俞凛，我是你的童养媳吗？”
    我是你的童养媳吗。
    俞凛没想到顾陌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吗？
    俞凛问自己。
    没想到答案，手已不受控制的重新覆上了小孩脸颊。
    黄昏里，俞凛居高俯看小孩浸在晚霞余光中的脸，只觉得世间所有争相的热烈都不及少年灿然一笑来得明艳动人，来得摄人心魄。
    如果是，就好了。
    俞凛想得荒唐。
    小孩酒品真是极好的，除了不管怎么说都要把那枝三角梅带回家以及挂在俞凛身上怎么着都不松手以外，全程乖巧又配合。
    俞凛一手揽着顾陌不让他滑到地上，一手泡着蜂蜜水。
    “俞凛，这水有怪味儿。”
    “这是蜂蜜水，解酒的，乖，喝了。”
    “俞凛，我身上有味道吗？会不会臭臭的？”
    “不臭不臭，我们家小孩香着呢。”
    在俞凛看来，喝了酒的顾陌就是个卸下包袱的少年，率真又不失可爱。他一边被顾陌软软糯糯的模样逗乐，一边又耐心哄着他上床睡觉。
    “顾陌，我们上床去躺着好不好？睡醒就不难受了。”
    “不行，我们要一起睡，我得先去洗个澡。”
    “……那哥哥帮你？”一起睡，洗澡？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抱着小孩进了浴室，在俞凛心里还有些纠结的时候，顾陌却把他推出了浴室“我自己来。”
    小孩喝酒也不上脸，怎么脸红红的……害羞了？
    俞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顾陌还有些害羞的表情一瞬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扶着门框，眼底像翻涌而过的波澜慢慢沉降，片刻就是一片清明。他忽然开口问“俞凛，你走了，还会要我吗？”
    俞凛脸上的笑霎时僵住。
    心里有一丝丝苦涩开始发酵，还没来得及品味出什么情绪，顾陌又接着开口“看在我送花给你，俞凛，别不要我。”
    心海涨潮，一浪踏着一浪，翻覆的皆是心疼难舍，塌陷的是那一堵晦暗不明的心墙。
    有什么变了，俞凛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