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麦子是阿本……和俞凛的，前女友？”
    “是啊，”徐暮寒趁俞凛在厨房做饭，伸手拿了一袋薯片，恍若无人的咔嚓咔嚓吃起来，还一点眼力见没有的继续碎嘴“我大哥没跟你说吗？也是，我大哥就不是碎嘴爱嘚瑟的。”
    见顾陌脸色不虞，徐暮寒贼贼的凑过来，低声道“看你脸色，你也想不明白吧。你说，谁能跟自己前任、前前任好成哥们？前任、前前任还是好兄弟？！诶，他们仨可以，他们仨不但铁，还是铁三角，谁离不开谁！你就说，牛不牛逼吧？！”
    作为相声界开腔指定挨打的顶级选手，徐暮寒还在巴巴等顾陌给他回应“牛逼”两字。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他冰棱一样锋利的眼刀，以及毫不客气的enter一击。
    “啊！”一声惨叫响彻四方小店。
    俞凛被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满满一勺盐就这么下去了。
    余光看到一抹身影上楼，俞凛只觉得他身后都尾随着一溜烟的冷气，他茫然无措，出声都不自觉带了小心翼翼“你……上楼拿东西吗？马上饭好了，我给你送……”
    “嘭！”
    不轻的关门声狙得俞凛心一颤，他扔了锅铲，把解开的围裙狠狠摔在了饭桌上。
    “徐暮寒你找死？又嘴欠说什么了？”
    怒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半，却对上了已经毫无生气、面如死灰的徐。已经第二次落榜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姿势迎接徐主任毒打。暮寒。
    俞凛撇一眼电脑的高考分数查询页面，一时扬起的手不知道怎么落下。
    最后，手还是伴着一声似安抚又似可怜的叹息落在了徐暮寒的肩膀。
    明明是意料之中，但为什么还是有点难过呢？
    徐暮寒漫无目的的走在已经能数出砖块数的人行道上，只觉得脚下的影子佝偻成一只虾。
    一只死虾。
    阳光依旧从头顶上方洋洋洒洒的落下，将他的狼狈身形勾勒得愈发明晰。明明每天始终如一的光亮，徐暮寒却觉得今天的格外不近人情。
    应该下雨啊，大雨倾盆大雨滂沱大雨如注大雨瓢泼的，大雨啊！
    雨没下，单车铃却先响起。
    徐暮寒掀起重重的眼皮，看一眼，便利索转身，近乎于落荒而逃似的快速跑开。
    扬起的手还未完全伸展，呼喊的声音也卡在了嗓子眼。
    热辣的阳光中，温初曼只觉得一盆水兜头倾下。
    第一次，她对着那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生出了失望。
    安静的楼道里，声控灯时亮时灭。一道蜷曲的身影在这忽明忽暗中散发出落寞和失魂落魄。
    “谁家鸵鸟跑出来了？”
    循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徐暮寒掀起的眼帘里含着莹莹的润泽“哥。”
    郑博轻叹一声，上前踢了踢他的脚尖，有些无奈“起来吧。”
    徐暮寒从下往上注视着郑博，眼眶中的湿润越积越多，大有破闸而出的势头“起不来了，手也麻脚也麻，心也麻得差不多了。”
    “是吗？”郑博嗤笑出声，向他伸手“电断了，哥哥也是绝缘体，现在能起了吗？”
    能起，怎么不能起，可他盯着那双笑眼怔住了，忘了伸手。
    家门就在身后，郑博却拉着他转了方向“走吧，想干嘛哥陪你。”
    “去你家。”徐暮寒脱口而出。
    郑博背对着他的身影有些僵直“我家里没酒，你这状态得消愁啊，去酒吧吧，我明天轮休，陪你不醉不归。”
    “酒我点了，就去你家喝。”
    单身公寓真只就一个人活动，一眼望穿的一方一室里却都盈满了郑博的气息。
    撑着脑袋，看郑博在厨房烧水的一抹剪影，徐暮寒忽然眯起双眼，有些眷恋的深吸了几口。
    清冽、甘甜、醉人，吸入的气息顺着喉管流入胸膛，在心上驻足逗留，顷刻便就骚挠出酥酥麻麻，有一股子由羞怒冲撞出的冲动似要破体而出。
    他看见郑博弯了腰。
    他看清郑博光影下的侧脸。
    他听到自己心如鸣鼓。
    他知道自己的情不自禁。
    他感受到了郑博身体的温热。
    水壶轻磕了一下大理石台面，有滚烫的几点水星洒出了杯口。
    郑博单手撑着台面，稳稳倒完一杯水后，才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禁锢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上“暮寒，放手。”
    两个身影分坐沙发两端，徐暮寒紧握玻璃杯的手指逐渐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时间分秒跳动，像一记一记狠厉的拳头逐渐击垮徐暮寒强撑的壁垒，他在此刻终于重拾回了所谓的羞耻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我们都是一样的，对吧？”说完，又低下头自答“你是，我确定。”
    “我是。”郑博回应得很坦然。
    “那我可以吗？我们……可以吗？”
    从他转过身推开自己开始，徐暮寒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但不知怎的，他忽然不死心起来，因为他知道，郑博面临的和自己一样，两人分明可以生出惺惺相惜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谁，但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性向和我们……”
    “徐暮寒。”郑博忽然打断了他，他倾身拿走了他手里的水杯，徒留下他手上烫水淋溅后有些刺眼的红痕“爱不一定非要得，但不爱的我一定不要。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共情，但也一定不会将就。”
    刚送来的一箱酒还没有拆封，郑博站起身，高大壮硕的身躯将大半光亮遮住，在徐暮寒的脸上投射下大面积的暗淡光影。他垂眸看着逐渐低下头的男孩，有不忍，但更多的是轻松。
    “还想喝点吗？我可以陪你。”
    郑博的声线依旧温和，面容仍然和煦，无论怎么看都与往日无异，仿佛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两人的闲聊而已，徐暮寒心里却忽然浸满了酸涩。
    都说越温柔的人，边界感越重，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被他放在心里过。
    他的单身公寓依然干净整洁，宽敞空旷，偌大的落地窗阻隔出了有界的黑暗，窗柩森然，徐暮寒的心也跟着凉透。
    真是糟糕的一天。
    徐暮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