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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人能蠢到什么地步，我们的黑子同志很好的求证了这个论点，而且论据充分——哪壶不开提哪壶。
    振雄捏刀的手一紧，咬着后槽牙的想：要不一刀捅了吧，什么亲不亲戚，兄不兄弟，不值得。
    这么想着抬眼望去，只见从小一起护到大的弟弟吊着手，包着头，嘴角淤青，满脸伤痕，双眼透出浓烈的求知欲。
    振熊无端想起了两人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场景，想起了年迈的爷爷奶奶布满沧桑的面颊，当即紧绷的下颌一松，手里的刀狠狠捅进了苹果里。
    “……？？？！！！”
    “有什么来头？”振熊把插着刀的苹果扔给他，抿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过是路边的一条疯狗罢了，专吃人肉的疯狗。”
    俞凛是真的吃人肉。
    俞凛进入鸿中的时候，正是初三的振熊称霸鸿中的黄金时期。他在校内外都作威作福，打架、抢劫、霸凌，甚至联合校外的社会青年骚扰女学生。
    总之，除了杀人放火，他振熊什么都敢干。
    那年新生入学的第一个自习，走读生全部都被振熊一干人堵在了学校后面的一条巷子里，挨个“教育”。
    先轮着受这些“学长学姐”每人一巴掌，一脚以及一个烟头，然后集体狗叫完再上缴所有零花钱。
    所有初一新生都被这阵仗吓得一动不敢动，不敢挣扎，不敢叫喊，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
    只有俞凛一个人跑过，还跑了好几次。
    虽然每一次都被抓回来，被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但俞凛一次比一次冲得狠，一次比一次撞得凶。
    那时12岁的俞凛就像笼子里的困兽，越是前方无路，越是拼尽全力的一次比一次疯狂。
    直到最后一次，他直接张口咬住了其中一个阻拦他的人的手臂，无论身后的人怎么打怎么踹怎么扇耳光拽头发，他就是死死咬住不松口。
    直到那人的整块肉都被他咬下，然后在尖叫声中，在众人的惊愕中，将这块嘴里的肉和着已经崩掉的牙一起咽了下去。
    回忆起那恶心又渗人的一幕，直至今天，振熊还是控制不住的恶寒，尤其手臂刺青的位置，一阵阵痛得刻骨铭心。
    “疯狗？确实是，他拎着瓶子往我头上抡的时候真的像神经病一样，鬼上身吧！跟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黑子不知道他哥正陷入陈年伤痛的阴影，只知道他现在真是一阵阵后怕。太他妈吓人了，这应该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18年来。黑子心里绝望的想。
    “总之以后离他远点，少主动招惹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着自家哥眼睛微眯，一副危险又阴险的模样，黑子心里就有底了：俞凛早晚得落我手上！
    “不过哥，这俞凛也就动手这点本事儿，怂得很，明明是自己动手打得我，最后却叫阿本顶缸。tui！怂鸡巴蛋的玩意儿！”
    “你说是俞凛打的你？！”
    “对对啊，怎么了哥？”
    “既然是他动的手，为什么要阿本给他顶？俞凛不是这么怂的人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俞凛多久没闹事儿了？快半年了吧，上次打群架也没逮到他，害老子进去蹲了一星期……”
    忽然，振熊像想到什么似的，敞着双腿靠进椅子里，点了一根烟勾着嘴角道“既然这么怕惹事儿，咱就陪他好好玩玩儿呗。”
    “阿嚏！”
    跟阿本吃完饭出来，天儿已经不早了。
    “阿嚏！”
    “不是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感冒了？”
    俞凛正欲开口，忽然抿紧嘴唇眼睛微眯鼻子稍皱，冲着阿本摆摆手，然后背对着他又打了个响天彻地的喷嚏。
    “阿嚏！！！”
    “……”
    骑车回去的路上，俞凛靠边停下缩了缩脖子，把外套拉链拉到了头，还把手套拿出来戴上了。
    今晚有点冷啊。
    奶奶不在家，顾陌直接将车骑到了楼梯下的空间，熄了火准备上楼，却在半道和对过天台上的顾陌来了个眼对眼。
    “你回来了。”
    顾陌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静止般对视不语的诡异画面。
    “嗯。”俞凛回过头继续上完楼梯，然后从上往下俯视着小孩“你还敢来啊？”
    距那晚过去已经将近一周了，这一周里小孩都没有来过一回，俞凛以为他害怕了，意识到了自己“这种人”的危险与可怕，所以敬而远之了。
    “你说什么？”顾陌仰着头，神情平淡，语气真切，好像和之前一般无二。
    俞凛又有些看不透了。
    “我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回家？
    顾陌沉默了，他看了俞凛一会儿，然后垂下了双眸，悬空的双腿荡啊荡。
    这下从俞凛的角度就只能看到小孩的后脑勺和他弓着的身子，在空旷的天台上，那一抹刚好浸在路灯阴影里的身影，显得很孤独。
    俞凛眼眨也不眨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鬼使神差的下了楼。
    反手撑着轻轻一跃，俞凛坐上了天台的小台子，和顾陌并肩。
    数十年树龄的老银杏在深秋里换上了最华美的服装，那一身金黄在同色的昏黄路灯里显出毋庸置疑的高贵与纯粹。
    俞凛伸手接住了一片轻轻飘落的黄叶，揽在手里，细细临摹着它的脉络。
    “我叫顾陌，陌生的陌，今年14岁，在首都出生，现定居鸿城，家里……只有我一个。”
    毫无防备的开场，清新脱俗的开场白，俞凛有些错愕的偏头看他，却只见他认真但有些紧绷的侧颜。
    “白慧灵是我的生母，她18岁生下我，我和她共同生活了14年。我的生父死了，她就带我来了鸿城，她说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之后……她就自由了。”
    虽然那天在剧院就已经得知一部分事情，但亲口听顾陌说出来，俞凛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感受。
    很……怪异。
    他倾慕的女人是自己认识的小孩的母亲，而自己阴差阳错又在照顾被她……弃养的孩子。
    这真不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吗？俞凛不由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