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个半露天的摩托车停车场，忽然被遮挡的阳光一瞬间收敛了所有散发的热量和光线，李坦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右手边空旷的通道里忽然一阵风吹来，他还没落下的汗一瞬间凉透，让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紧紧抿了一下嘴，李坦强忍住小腿的哆嗦，向右拐了进去。
    明明半分钟的路程，李坦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直到视野渐渐明晰开阔，李坦才狠狠闭了一下眼朝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走去。
    “本哥，”咽了一下口水，“波哥。”
    阿本刚好打完一杆，白球直直撞击向洞前的一个红球，却不想堪堪擦过了一颗挡路的黑球，路线稍偏直接撞上一颗黄球弹了回来。
    “啧，操了。”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杆，结果。
    阿本直起身，先朝台球桌桌沿上坐着的人偏了一下头，才淡淡扫了李坦一眼，嗯了一声。
    而后者，别说答应，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坦落下的冷汗又冒了起来。
    就这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在桌球旁当了半天的装饰品，不知是嫌他碍眼还是遮挡光线，俞凛终于速战速决了最后一轮，扔了杆走向旁边休息区。
    一杆没动就结束战斗的阿本“……”你妈了个逼。
    俞凛起了一瓶冰啤自顾自的喝起来，表情不咸不淡，但李坦却觉得四肢僵得像被冒气儿的冰啤泡过一样。
    阿本上前拍了一把李坦的肩膀，李坦受惊似的差点跪下。
    阿本像是没看见，话家常一般问他“分了？”
    李坦知道他说的是他职中女友的事儿，连忙道“分、分了。”说完又很着急的对俞凛说“我们是在迪厅认识的，我真、真不知道她是职中的……”
    “你毕业之后是打算去职中的吧。”
    不是疑问，是陈述。俞凛打断他的话，抬眼扫了他一眼，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空气瞬间凝滞。
    鸿中是九年制公立中学，按片区入学，所以什么水平的学生都有。学习好的不用说，按成绩好坏入学不同的高中，成绩不好的就要么出来混社会，要么升职中。
    李坦家境一般般，但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尽管他混，他父母还是希望他能混个高中文凭，所以已经商量好让他毕业就升职中。
    家里是这么打算，但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过。哪一边都不好惹，他本想着看波哥最近心情挺好，也不太关注他们这些小透明，就稍稍大胆的越过界了几次，却不想俞凛什么都知道，还直接在自己面前当面戳破。
    俞凛这个老大当得并不嚣张霸道，很多时候你看他都是懒懒散散的，甚至因为脸小眼睛大的缘故，五官整体上还有着很重的少年气。
    但西畔的人就是怕他，不单是流传的关于他的传说，还有他身上散发的与他样貌极不相配的气场。
    有时候你很难不承认，有的人真的天生就带有一种气场，一种很强的、带压迫的，甚至有些狠戾的气场。
    李坦真的要跪了。
    不等他脑子开始转，俞凛已经转过视线，轻飘飘转向了阿本，问道“什么时候中考？”
    阿本偏了偏头，略带思考的顿了半响才回道“嗯，还有好几个月呢吧。”
    俞凛嗯了一声，又重新站起身来。
    “你开球。”
    这话是对李坦说的。
    整整2个多小时，听着一声比一声清脆响亮的球撞击声，李坦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正在逐渐瓦解。
    “漂亮。”最后一个球进洞，阿本吹了声口哨，扔了一瓶酒过来，笑骂道“老俞你他妈还是那么变态。”
    随手扔了球杆，一旁愣愣杵着的李坦手忙脚乱的去接，却因为满手的冷汗，差点没接稳。
    “走了。”俞凛招呼阿本，又对台球室老板指指李坦“他买单。”
    外面太阳有点大，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俞凛在停车场门口站了小半会儿，刚转身就看到李坦随便乱停着的小电驴。
    双手还插在裤袋里，俞凛汲着拖鞋上前几步，悠悠抬脚却是力道不小的一脚踹了上去。
    一阵不小的响动过后，小电驴设置的警报声尖利的响起。俞凛一只手从兜里出来，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掸了掸烟灰，又叼回去，优哉悠哉的走了。
    从台球室出来的这半分钟，李坦觉得自己又过了一个轮回，当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小电驴时，他两眼翻白觉得自己走的是一遭地狱。
    走出校门，一眼没看到小卖部门口的身影，顾陌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待看到厨房里挥舞锅铲的某人时，那紧锁的眉才舒展开来。
    俞凛偏头看到他，笑一声道“放学了？再等几分钟马上好。”
    嗯了一声，顾陌乖乖拿了碗筷等在桌边。
    上了最后一道菜，俞凛随手收了第三副碗筷道“奶奶的老姐妹出院回家了，她这几天都去陪她。”
    顾陌点点头，拿过俞凛的碗盛了两碗米饭，就无声无息的吃了起来。
    小孩额头纱布已经拆了，看一圈没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俞凛伸手把特意分出来没加辣的小炒肉推过去，一颗心却始终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