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秋，但天亮的时间明显比盛夏晚了一些。早上7点，天还没有完全亮，俞凛顶着熊猫眼又开始新一轮的被迫营业。
    中午时分，明明是住校生的李坦不知又拿了谁的门禁卡出了校门。
    当他堆着笑凑到俞凛跟前递上烟时，俞凛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坦子，听说你最近新交了女朋友？”
    打着打火机的手一抖，李坦脸上的笑瞬间僵硬，额间甚至冒出点细汗“啊？啊，也，也不是，就一起玩过儿两回，不算女，女朋友。”
    见他几次手滑，怎么也打不着火，俞凛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把烟点上“嗯，玩儿可以，但我就怕职中的女孩你玩儿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话跟着烟味儿一起飘到李坦跟前，但却像一柄剑的剑尖直取他的命门。他的脊背一阵僵硬，直到走出小卖部，都还没缓过神来。
    学校午睡铃响起，俞凛半拉下店门，出门解困。
    刚巧走到修理店附近，俞凛拐进去，想着碰巧看看两天前又来送修的冰柜。
    “重新买一个吧，这线路老化了，重新接新的划不来。”老陈头也没抬，怀里抱着一个电饭锅鼓捣。
    “摆哪了？我看看。”
    顺着老陈指的方向，俞凛进到有些昏暗的店铺里。
    “你好，换个车胎。”
    不一会儿功夫，俞凛从店里钻出来，拍了拍手里灰“真不行老陈你给回收了吧。”
    正说话，一抬眼就看到顾陌倚着墙在吃面包，老陈手里鼓捣的电饭锅换成了小孩的爱车。
    “你胎又爆了？”俞凛问道。
    最近几天总看到顾陌从学校推着车出来，他远远看好像都是车胎没气儿了。
    “这是刀划的。”接话的是老陈。
    刀划的？
    放气，划胎这都是最下作的整人手段，俞凛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阴招，想着这小孩在学校肯定不受一些人的待见，脸上不禁有些阴阴的。
    “嗯。”见到俞凛，顾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抬眼看他一眼，嗯这一声也不知道是回应他，还是回应老陈。
    话说靠在街边就着水吃面包，这本是略带落寞萧条的场景，可到了顾陌这，竟让人看出了食欲。
    俞凛忍不住打趣他道“你这红豆味儿的吧，这牌子的面包肉松的好吃。”
    见小孩停止咀嚼的表情，俞凛笑得更开了。
    从第一次被奶奶拦下吃了饭之后，顾陌就再也没来俞凛店里吃过泡面。依现在看，这小孩可能吃面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俞凛从来无意于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认识小孩的这段时间，他好像隐隐看出了这小孩的境遇。
    俞凛不想多管闲事，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但总这么天天看着，好像有点……可怜。
    俞凛在这暗自圣母，可怜人却是一脸冷酷的吃完面包，把袋子塞进书包，准备骑车走人了。
    “诶诶，载我一程。你不是要回学校吗？顺路。”俞凛拉住人车后座，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厚着脸皮就要坐上来。
    谁想，刚坐上去，老陈抬了抬眼皮跟俞凛道“你奶奶送来修的电磁炉好了，顺道拿走。”
    俞凛只得跳下车。
    按顾陌的脾气，俞凛下了车他就会蹬腿走人。但俞凛抱着电磁炉出来的时候，人车俱在。
    俞凛一屁股踏踏实实坐上后座，声音清朗的吩咐道“走着！”
    10月的风很清冽，像少年略展的心扉，透着纯粹干净。
    车停在了小卖铺门口，俞凛磨磨蹭蹭的下车。拉开店门的一瞬间，俞凛一嗓子让打瞌睡的鸿中保安捏紧了手里的电棒“奶奶，顾陌来了！”
    顾陌“……”
    “不吃饭那能行吗？面包这东西没有营养，你这正长身体呢，怎么能随便对付……”
    奶奶可心疼她的宝贝“孙女”了，说什么也要给顾陌做饭。
    “不用麻烦了，我……”顾陌有些慌乱，又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能是麻烦呢？你这孩子，跟奶奶那么见外，都是一家人……”
    顾陌“……”一，家人？
    这措辞让俞凛也有些无所适从，他这奶奶热情过头了吧？正心虚呢，就对上了顾陌不咸不淡的眼神。
    俞凛默默的转了一个身，把刚才碎嘴跟奶奶告状的“小俞凛”掐死在了手心。
    被“强迫”着吃了一顿饱饭，顾陌站起身就抢着干起了差不多快熟悉的洗碗业务。
    “孩子，你老实跟奶奶说，是不是家里人忙得都没时间给你做饭？”
    她观察这小孩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到店里连着吃了一星期泡面，到后面她遛弯总能看见他一个人在护城河边溜达，她就知道这孩子压根没人在照顾。
    说他乖巧是真，但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她是真喜欢这孩子，也是真可怜这孩子。
    洗碗的动作稍显停顿，被人拆穿本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但从不会撒谎的顾陌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嗯。”
    “那你喜欢奶奶做的饭吗？以后要不要到奶奶这来吃？”
    奶奶殷切的看着顾陌，顾陌却不敢偏头看她。等收拾好了一切，顾陌才开口道“不用了，奶奶。”
    走出厨房，斜倚在柜台上的俞凛悠悠冲顾陌道“一顿10块随便吃，按顿结费怎么样？”
    顾陌停下脚步，侧身看他，俞凛挑了挑眉继续道“另外提供午休床位服务。”
    看着利落转身，连背影都透着决绝的顾陌，俞凛勾了一下嘴角，垂眼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那不要钱的单车位要不要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