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便拉着闻一鸣坐在了莫晓的对面。
    莫晓不自在的撇开视线，盯着自己的水杯看。明明在场还有那么多桌，为什么要坐在他这里。
    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堵的他难受。但内心深处，心潮起伏不平。
    为什么闻一鸣会选择做自己对面，有没有可能他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想念他？
    莫晓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对面的人，但是捏着桌布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这么多天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和闻一鸣近距离呆在一起。
    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叫他呼吸困难。
    陈默问过他之后，便没有在和莫晓说话，毕竟他们不是很熟，但是闻一鸣也没有和莫晓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莫晓颤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有陈默在他身边，闻一鸣定是不会看到自己的。
    闻一鸣和陈默旁若无人的聊着，从前几天的电影聊到早上吃过的饭，陈默和闻一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气氛轻松又快乐，两人自成一个小世界，不容其他人插进去。
    莫晓心里酸涩不已，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努力维持自己的平静。打开手机和客户聊项目，借以屏蔽那两人的互动。
    他完全将自己沉浸在项目中，封闭自己的五感，心里压抑着的痛苦会略微减轻。
    随着开席时间的接近，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越来越多，不断地有人走过来和闻一鸣打招呼。
    毕竟闻一鸣是公司的副总，都是同一公司的，几乎都是闻一鸣的下属。
    和闻一鸣打了招呼，就不可避免的看到莫晓也在，不管莫晓在他们心里是什么形象，面上都要对这位最近风头正劲的新任办事处主任恭恭敬敬。
    不管他们私底下如何猜测莫晓的能力，如何诋毁他的风评，当着其他人的面，还是态度友好，甚至是讨好的和莫晓打招呼。
    莫晓被迫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出来，和那些原来不屑掩饰对自己的鄙夷的人虚与委蛇。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莫晓面对这些人也能够平静的握手谈笑，仿佛之前他们对他的造谣和轻蔑不存在一样。
    好像他们就是许久未见的关心他的同事，平静而有礼的交谈。
    只不过莫晓的余光偶尔会不小心扫到闻一鸣的方向，但是他收拾的很快，快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只不过这期间，闻一鸣和莫晓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少，莫晓心想，终于能够开席了，他捏了捏眉心。
    长途开车加上刚刚费心力的交际，让他有些疲惫。
    等当现场音乐逐渐响起，他刚刚放松下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估计又是哪个同事。他挂起客套的笑容。他回头一看。
    顾白？
    竟然是顾白！
    组长结婚为什么会请顾白？他这里正想着，那边顾白已经拿着一把椅子，示意莫晓旁边的同事让让。
    本来正好的十人桌，旁边明明有空座，但是顾白硬是挤进了莫晓这桌。
    顾白叫了服务员加了碗筷，没有一点尴尬。
    不过几秒钟时间里，莫晓还出于呆愣之中，自己右手边便多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白会来，他没想到自己和顾白还会见面。
    一时间没有掩饰好的情绪，他的睫毛轻微的颤动，泄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旁边的人看不出莫晓的诧异，只以为是莫晓不认识顾白，所以才一言不发。
    而对面的闻一鸣却看的真切。
    顾白安顿好自己，也没有看莫晓，仿佛坐在他身边是偶然而已。
    反倒举起自己的酒杯，朝着闻一鸣的方向点了点头。
    状似打招呼。
    在众人面前，闻一鸣也点了点头，回应了顾白。
    莫晓旁边的同事看到两人的动作，吸了一口气。
    莫晓好奇的看过去，在他不在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那人看莫晓好奇，同时也是为了卖莫晓一个面子，小声解释道。
    “小莫，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闻总和顾总在会议室打了一架，当时闹得就和仇人见面一样。”
    “谁想到没一个月，这两人居然在同一张饭桌上出现了。不过刚刚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应该已经没事了。”
    打了一架？
    莫晓朝着那个给他解释原委的同事点了点头，但他连笑一下都不笑，那同事虽然面上没有任何不满，心里却埋汰他。
    这人也太傲了。
    莫晓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他想起陆向辉和他说的事情，
    难道在会议室里打架的居然真的是顾白和闻一鸣？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闻一鸣和陈默。
    只见闻一鸣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顾白来与不来，在与不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他面无表情，却动作殷勤的为陈默夹菜，帮他倒饮料。
    莫晓蓦然心头一痛，连忙将视线收回来。
    这时顾白的胳膊突然碰了他一下。
    莫晓顺着这股力量看向顾白。
    只见顾白露出一副礼貌而抱歉的神色，开口道。
    “抱歉，不小心碰到你了。”然后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到，“你好，我叫顾白。”
    见顾白一副假装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莫晓也无意探究，简单回握了顾白一下，便想收回手。
    但是顾白却自顾自的紧紧的握了一下他的手，莫晓眉头微蹙。
    就在他准备使劲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的时候，顾白仿佛意料到了他的动作，便先一步放开他的手。
    莫晓忍不住看向顾白，想弄清楚顾白到底想做什么，但是顾白却开始和旁边的人聊天，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有在看莫晓一眼。
    等舞台上的新人交换完戒指，这场婚礼的典礼部分也随之结束了。刚刚还在吃饭的宾客们，开始相互之间劝酒了。
    作为最近风头正盛的人，莫晓自然成为了众人的敬酒对象。
    “莫经理，听说你们办事处半年就完成了全年的BP啊。”说这话的人是另一个办事处的新人，他和莫晓一样都是这项政策的受益人。
    但是他的区域业绩却很难看。
    “是啊，莫经理，你们区域为什么这里厉害啊。”
    众人开始吹捧莫晓的业绩，但莫晓心里明白，他们都是人精，现在自己的成绩好，所以大家会捧他，日后如果情况有变他们一定也是见风转舵最快的人。
    他不会被人夸两句就忘了自己姓啥，也就只挂着谦虚的笑容应付着。
    还有很多人不是抱着祝福来的，只是想看莫晓喝多难受而已。最好是能够当场出丑。此时的莫晓的酒量已经不是之前那样了。
    所以他没有拒绝同事的敬酒，他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逃避，他现在代表着他们办事处，他作为主任，是不可以逃避的。
    他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所有的敬酒几乎都是来者不拒。
    明明头已经开始发晕，但是面上却依旧四平八稳，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酒喝多了，人的思想便开始不受控制，行为也会清醒的时候要大胆很多。这时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便有好事者，开始搞事情。
    “莫总，你能有今天，怎么今天都不敬闻总一杯酒啊，他可是你的前领导，听说闻总帮了你不少，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要做什么，莫晓却知道自己逃避了一晚上的事情，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躲开。
    他们从今天闻一鸣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不管之前闻一鸣对莫晓又多照顾，至少当下，闻一鸣并不喜欢莫晓。
    甚至是否带些嫌恶，众人都觉得不无可能。
    所以今天他们能够亲眼看到曾经绯闻男主角的八卦。
    没有人不动心。莫晓给自己到了慢慢一杯酒。然后佯装无所谓看向对面今晚那个一直牵动他心弦的人。
    莫晓眼神平静，神色放松，面对两人亲密的动作，也不显任何波动。
    接着敬酒的机会，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闻一鸣一身墨蓝色的西装，将他的身材修饰的极好。宽肩窄腰，棱角分明的脸颊。无不显露着主人的帅气和气质。
    面对众人的起哄，十几双眼睛盯在他身上，闻一鸣依旧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甚至于毫无波澜。
    他身边的陈默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专心的在吃闻一鸣给他夹的鱼。
    莫晓此时虽然有些醉意，但不至于失去意识。
    他知道他必须敬酒，不然就会传出两人不合的消息，然后人们就会顺藤摸瓜去猜测他们为什么不和。
    他站起身来，脸色未变，他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同事一般，举起自己的酒杯。
    “多谢闻总的培养，和您一起工作，让我受益匪浅。”
    莫晓没有长篇大论，说得多错得多，他这短短两句话也说的滴水不漏。
    在他平静的表情下是极为酸涩的心。他能够稳住自己的心态，言语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经是极为不易。
    可闻一鸣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依然和陈默在说话。
    这一下子，全桌的人都愣住了。场面一下子很难看，众人都不说话了，生怕错过这一场大戏。
    没有人想到闻总居然会如此对待曾经自己的属下，这都不算是冷漠了，都可以算得上是羞辱了。
    闻总表现的如此明显。他就如此讨厌莫晓，在这样的场合，一点面子都不给？
    直接无视？
    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众人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见闻一鸣当他是空气。莫晓心脏一抽，但却已经佯装平静，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次闻一鸣终于抬眼看了这整场宴会的第一眼。
    那一眼仿佛含着满满的冰霜。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那仿佛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让莫晓的心瞬间被冰冻。他站在地上的双腿开始不自觉发抖。
    原来曾经的对他的好感，曾经为他着想的闻一鸣，对他真正的感情是毫无感情。
    所以他才能够在众人面前无所顾忌的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
    而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他脚步一个踉跄，人打晃了两下，很快被顾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才不至于摔倒，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顾白。刚要道谢。
    这时沉默的闻一鸣说话了。
    “你站的太远，太吵，听不清。过来敬酒吧。”
    他这一句话，变相的解释了为什么之前莫晓说话他没有理会，原来是因为听不清吗？
    不管这个理由是真是假，桌上凝固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众人开始打哈哈。
    “是啊是啊，这音响声音太大了。”
    “是呢，我也没有听清莫经理刚刚说的话呢。不怪闻总。”
    莫晓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稳稳的绕过半个桌子，站到闻一鸣身边。
    这次闻一鸣很给面子的站了起来。
    莫晓又重复了一遍，“多谢闻总的培养，和您一起工作，让我受益匪浅。”
    在莫晓看不到的角度，闻一鸣目光紧锁着他低垂的头。
    莫晓没有看闻一鸣，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泄露自己的难过，只说完就准备喝了杯中酒，回去。
    而在他喝酒的时候，闻一鸣却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微不可查的说了一句，“三心二意的开心吗？”
    莫晓一愣，什么意思？他是在指责他吗？
    为什么说他，是因为顾白吗？
    莫晓突然想笑。
    闻一鸣他以什么立场指责他？他的前男友，还是把自己当做替身入戏了？
    他明明不喜欢自己，要不是为了项目，要不是因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像陈默。他怎么会和自己有瓜葛。
    他已经知趣的将位置让给陈默了，也告诉他项目找自己没用。
    可是他怎么到头来居然指责他三心二意？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难道看到不到自己的真心吗？
    他和陈默你侬我侬，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如果他还不退场，这样的场面叫他如何承受。
    他紧紧的抓着酒杯，手指都有些微微泛白。
    他假装没有听到闻一鸣的话。
    一饮而尽，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闻一鸣眸色深沉的坐回自己的座位，漫不经心的看着莫晓走回自己的座位。
    顾白看他回来了，也端起自己的酒杯，然后一副商场精英的样子，对莫晓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既然顾白装作不认识，莫晓也懒得戳破，他喝了顾白的敬酒。
    然后两人便没有在交谈。
    只是顾白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挂在莫晓身上。
    此时他已经有些头晕了，他自己没有察觉到顾白的眼神，但对面的闻一鸣和陈默却看的真切。
    闻一鸣见陈默坐的地方一直被空调吹，还体贴的和陈默换了位置。
    这一下，他的视线更加畅通无阻的能够看到莫晓和顾白两人的情况。
    莫晓这一整晚，都是面无表情的喝了所有人的敬酒。
    仿佛那不是就，只是白水罢了。
    众人都被他的海量震惊了，纷纷夸赞他。
    只有莫晓知道自己只是在用酒精麻痹自己，他的眼眶红红的，但是众人也只会认为是因为他喝多了。
    是他不能认输，决不能叫人看出异常来。
    终于宴会结束了，众人纷纷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