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小房间里，没有灯光。
     窗边，银色的月辉撒在两个人的身上。可轩的身子不住地抽动，阿峰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丫头，做完最后一单生意，我们离开这儿吧。”
     可轩泪水涟涟地缩在阿峰怀里，轻轻点头。
    
     李伯雄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且不说那别墅里住的什么人还没有查清，连陆明个人的资料都不是很完整。
     难道？！
     一个想法顿时涌上心头，陆明隐蔽的身份跟前三个死者会不会有关系呢？
     “小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李伯雄挂下电话，轻轻敲打着桌子，盘算着调查的走向。
     王虹来到办公室，按照李伯雄的指示记录着需要调查的细节，虽然刚到刑警队半年，王虹的细心和干劲已然成为李队的得意帮手。
     “李队，前三起案子与第四起时隔这么久，会有联系吗？”王虹低头思索。
     李伯雄苦笑一下，“如果不这么查，我想不到该怎样下手。”
     王虹见李队面露难色，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阿峰，这次是什么活儿？”老白和七八个人围在桌边，问坐着的阿峰。
     “边境，抢毒。”
     “啊~”众人轻呼，抢毒的活儿肯定能捞不少钱。
     “对方装备精良，这次算是去赌命了。愿意跟我走的，后天晚上9点在这里集合。”
     众人点头散去。
     “老白，你负责找车。”阿峰叫住老白，“还有，照顾轩轩。”
     很久没有大单的生意，老白激动地点头，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峰，你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
     阿峰笑道：“聚在这儿的人，不就图个刺激么？”
     “哈哈！好嘞！”老白大笑着离开了。
    “峰哥，我跟你去。”本站在一旁的可轩走到阿峰跟前。
     阿峰干脆地摇摇头，“你留下。”
     “为什么？以前你都带我去的啊！”
     “我不想让你的手再沾血了，”阿峰看着可轩，“你明白吗？”
     不知为什么，可轩鼻子发酸。没错，需要可轩去杀戮的男人已经死了。从此以后，自己将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束缚，只要普普通通做个女孩就好。
    
     “李队！有重要发现！”王虹不得不在深夜拨通李伯雄的电话。
     “陆明原名叫张海珏。二十二岁改名为陆明，并以陆明的身份创办公司，且资金来源不明。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同年曾与安全局副局付扬有过接触，就是在公司创办的庆祝会上，名册里记录了当时邀请的每个嘉宾。”王虹报告着，李伯雄陷入了沉思。
     “李队，这样联系会不会有点牵强？”
     李伯雄没有回答，“那么，陆明跟付扬的见面频繁吗？”
     王虹摇摇头，“跟在陆明身边的秘书为他工作了二十年。在庆祝会上见到付扬也吃了一惊，他从来不知道陆明还认识那样的人物。庆祝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听闻过陆明跟付扬的接触。从那次接触的十七年后，付扬死了，过了三年，陆明被同样的手法杀害，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李伯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直觉告诉他，案子有了进展。
     “辛苦你了，开始调查付扬。三年前证据缺失，调查不得不中断，现在，是时候把线索串一串了。”
     “是！”王虹答应着正要挂电话。
     “等等！”李伯雄叫住她，“我们去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在一幢别墅门前。
     这是付扬死前养情妇的别墅。付扬死后，曾经仔细询问过那个女人，然而那女人在案发时被关在别的屋子里，什么都不清楚。唯一一卷监控器的录像带也在案发后被凶手拿走了。
     叮咚~
     别墅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面色枯黄的女人，虽然脸色惨淡，穿着单薄的睡衣，却依然能看到昔日美艳的痕迹。自从付扬死后，情妇的立场尴尬起来，不再有当年门庭若市的热闹，别墅显得极其萧条。
     “怎么、怎么又是你？”女人惊叫起来，三年前，李伯雄为查案几乎快逼疯了她。“已经半夜三点了，你来干什么？我要报警！”
     李伯雄完全不理会女人的警告，径自推开门，和王虹走了进去。
     “你！~~~~”女人完全无奈了。
     “付二夫人，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女人轻哼一声，“我不是什么付二夫人，我叫米娜。不要拿这件事挖苦我。”
     “那么，你见过这个人吗？”李伯雄不再打哈哈，拿出陆明的照片给米娜看。
     米娜见到照片，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泪水顺着那憔悴地脸流下。
     见到米娜如此剧烈的反应，李伯雄心头一喜，“这么说你见过了？”
     米娜点点头，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本就悲惨的女人再次要挖开残酷的记忆，王虹作为女人，本能地上前轻拍着米娜的肩头安慰起来。
     “这个人跟付扬是什么关系？”李伯雄完全提起了兴趣。
     米娜哽咽着放下双手，“我的情敌。”
     情敌？
     李伯雄和王虹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来过这里几次。付扬每次都跟他在书房里密谈，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我唯一能看出的是，付扬很喜欢这个男人，已经超出友情、同事的喜欢。他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眼睛里都闪烁着与平时不同的热切的光。这个男人来访的前后几天，我就能明显感觉到付扬的不同，那几天的我，就像是多余的人。”
     “这···会不会夸张了点？”王虹僵笑着。
     “女人的直觉很准，我跟了付扬十年，算是了解他。姑娘，你还没谈恋爱吧？”米娜苦笑。
     “没、没有。”王虹有点难为情。
     “然而，我能够接受付扬这样的兴趣。或者说，如果我不接受，就会被踢开吧。”米娜叹了口气，“后来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在书房里吵的很凶，我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一次，付扬喝醉了，他搂着我哭着说‘陆明，我对不起你啊’。那时我才知道，他们可能‘分手’了。”
     李伯雄耸起眉毛，“那么，他们吵架是什么时候？”
     “吵架？六年了吧。六年前吵完架，付扬就升为安全局副局长了。”米娜回忆着说。
     对！六年前，付扬还是个科级干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破格提为副局长。如果考虑是在安全局工作的话，应该是获取了重要情报或者截获了什么信息才对。
     李伯雄开始绞尽脑汁。陆明跟付扬在六年前发生争吵，然后三年后付扬被杀，再过三年陆明被杀。有什么联系吗？就算是陆明要杀付扬，为什么要等三年？又是谁会以同样的手法杀了陆明呢？
     线索到了这里，越来越纷乱。
     陆明跟付扬应该不仅仅是‘恋人关系’才对···
     “李队···”王虹见李伯雄额前渗出了汗珠，不禁想打断他的思考。
     这三年，陆明一定还做了什么事情！
     李伯雄猛然站起身，“王虹，我们走！”
    
     阿峰一夜没有合眼。心跳的很乱，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丝丝不安的感觉涌出。
     “我不能出事！”阿峰告诉自己，那个受伤的丫头还要靠自己照顾！
     天刚蒙蒙亮，阿峰把老白叫到房间。
     “明天晚上我们一行动，你就带轩轩去我老家的房子。”说着，又拿出几张存折和银行卡，“每单生意的酬金都在这里面，三天之内我没有回去找你们，就带着这些钱和轩轩走。走的越远越好。”
     “阿峰，你这是···”老白从没有见过阿峰如此不安。
     “你明白的，我们这样的人做事就凭运气。总感觉运气要走了···”阿峰摆摆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老白沉思了一会，“我知道了。就等你三天，你小子要是迟到，可就一辈子找不到你的轩轩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刑警队里，专案组热火朝天的忙乎着。每个人都在翻阅陆明这六年里接触的人物，然而一个董事长接触的圈子实在太过广泛，大家看资料看得都略感眼睛滞涩。
     李伯雄一边掐着鼻梁，一边翻阅着人事资料。
     一个年轻的身影映入眼帘。
     许峰，秘书说是陆明曾经帮扶的对象。李伯雄调出许峰的资料，特种兵···
     “李队，许峰二十二岁复原，理由是患病。但是没有查到任何有关许峰的病史。复原时间大概是陆明跟付扬争吵过后不久。他的母亲在弥留之际受到了陆明的精心照顾，这才使他能安心在部队出色成为特种兵的一员。退役后，在华市开了间酒吧。”
     “重点查许峰。我去那酒吧坐坐。”李伯雄说着，撇了一眼报告上酒吧的地址，拎着外套匆忙离开。
     这是一间极其不起眼的酒吧，门廊有点残破。李伯雄走进去，发现被黯淡灯光包裹着的每个客人脸上，多少都书写着带血的记忆。
     看着李伯雄这个陌生的面孔，酒吧里的人不免警惕起来。
     李伯雄径自在吧台坐下，迎上来的，是老白。
     “朋友不像熟客啊。”
     “第一次。”
     “喝点什么？”
     “随意。”
     “好。”老白将一杯BloodMary放在李伯雄面前。
     李伯雄晃晃手中的酒杯，“血腥玛丽，很适合这里的气氛啊。”
     酒吧里的客人，多半是接生意的退役兵，像李伯雄这样的中年男人很少光顾。他的到来让所有的人警惕着。
     “酒吧生意不错。”李伯雄无趣地跟擦酒杯的老白搭话。
     “小本生意，就图个安逸。”老白嘿嘿笑着，阿峰外出了，眼前这个人又不知是敌是友，他暗暗告诉自己要谨慎，不能因为这个人坏了明天的大事。
     “你们老板呢？”李伯雄见对方很小心，也没了性子绕弯儿。
     老白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就是老板。有事吗？”
     李伯雄已经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抗拒之意，“我找你老板，许峰。”
     霍地一声。
     酒吧里不少人站起身来，从来没有人能在酒吧里直呼阿峰的名字。
     老白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来。
     “朋友，我们这里没有许峰这个人。”
     “哼，如果没做调查，我是不会来的。”李伯雄说着掏出警官证，拍在桌子上，“我们怀疑许峰与四起谋杀案有关，需要调查。”
     “四起谋杀？”老白心中一凛。阿峰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让警察抓了把柄？
     “他不在。”李伯雄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白一看是可轩，赶忙说：“轩轩，这里没你的事。”
     可轩笑了笑，很显然，那四起谋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李伯雄回头，发现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儿站在那里，披肩的长发，身材修长，但是却不能确定这个女孩的年龄，那神情太过复杂。
     “你认识许峰吗？”
     “认识。”可轩答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什么限度的朋友？”李伯雄不依不饶。
     “跟你有关系吗？”老白按耐不住了。
     李伯雄头也不回地撇出一句：“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希望你们配合。”
     “峰哥回来，我们会转告他你来过了。今天不合时宜，你请回吧。”可轩说的很安静，却渗着一种冷冰冰命令的语气，这让李伯雄不免后背一凉。
     做了二十多年警察，李伯雄很少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但是，今晚如果不按照那女孩儿说的离开，恐怕真的要把命留在这里了，在女孩说话之前，酒吧里就泛起了杀气。
     “我会再来的。”李伯雄举杯，喝光了酒，有点不甘心地离开了。
     “轩轩，别再掺和酒吧的事情。”老白有点生气地对可轩说。
     “白叔叔，他要找的不就是我吗？我不能躲了。”
     “不要乱说。明天，一切到了明天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