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结尾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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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夏,宫本及其散部在华北某林区被游击队歼灭。
    秋,陈琛推荐安子入伍,当被问及姓名入档时,安子响亮回答:“田安!”
     1944年,田安屡建奇功,升为营长,陈琛为参谋。
     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抗战结束。田安被任命为某军区分区司令。
     同年,田安与韩兰兰在组织安排下举办婚礼。
    1972年9月29日,中国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日本国政府联合声明》,宣布从即日起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
     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田安双腿被废,其子田思川将其接回老家。
    
     时光荏苒。
     转眼到了2009年。
     田安已经是八十七岁的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作为为数不多的抗战老英雄,岁月在他的身上镌刻了诸多无法磨灭的痕迹,不少记者和单位都邀请他做演讲,但均被拒绝。
     此时,他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花园枝头的鸟。
     ……
     “你这个不孝子!孽障!”
     “我没错!我就是爱他!”
     “你还敢说!!”
     “我就是说!你这个老顽固!”
     ……
     又在吵架了。
     田安的三孙田韶祺已经跟他爸爸田思川吵了很久。
     久到就快忘记这个老人还在花园里吹风。
     ……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断绝就断绝!”
     砰!门被狠狠摔上。
    
     田安叹口气。
     “爷爷。”田韶祺气呼呼的蹲在了田安身边,“都什么年代了,爸他还那么顽固!反正又不需要我传宗接代,管我找男人还是找女人!”
     田韶祺忽然捂住嘴巴,心道,糟了,说漏了!
     “呵呵,你爸是脾气硬了点儿,可是你也得顾及他的心情。”田安不紧不慢的说。
     “可是,可是我真的喜欢他,特别喜欢。”田韶祺嘟囔着。
     “孙子,爷爷多久没给你说故事了?”
     “十几年了。爷爷,从我十岁开始你就不给我讲故事了。”
     “那爷爷现在给你讲一个好不好?”
     田韶祺的脸上忽然就有了光彩,他从小就喜欢缠着爷爷讲故事,爷爷的故事真多呢!
     “抗战那会儿,一个村子里来了抢粮食的日本人……”
     和煦的阳光照在银色的头发之间,闪着七彩的光。田韶祺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爷爷的每句话都带着不可磨灭的哀伤。
     “……等小伙子赶到,却只看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手里,还握着那个木娃娃……”
     “是他?”田韶祺轻轻问了一声。
     田安摇头,指着自己的心,“不是,他没死,他永远在这儿。”
     说完,田安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挂着两行清泪。
     “爷爷……”田韶祺握住爷爷的手,把脸埋在田安的的腿上。
     小时候,田韶祺偷偷在爷爷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木娃娃,雕着一个穿日本军装的人,背后还刻着一个“川”字。听爸爸说,也是因为这个木娃娃,爷爷才在文革的时候被打断了腿。
     田韶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爸爸叫田思川。
     “爷爷,你还爱那个人吗?”
     “爱,可是,因为不能相守,因为无可奈何,才有了他的悲剧。”田安叹口气,“小祺,要爱就是一辈子的事,决不能像我一样,知道了吗?”
     田韶祺沉默着点头,将田安推回房间。
     没过几天,田韶祺忽然被田思川叫进书房。
     “你的事,我不再过问。”
     田韶祺乐开了花儿,“真的?”
     田思川极不乐意的点点头。
     “谢谢爸爸!”
     “少来,还不是你爷爷心疼你,还教训了我一顿。”
     田韶祺哪里还待得住,跑到爷爷跟前“吧唧”就亲了一口。
     “混小子,没大没小!”
     田韶祺嘿嘿一笑,“谢谢爷爷!”
     田安摆摆手,“你们年轻,就不要错过。今后打算怎么办啊?”
     “我们准备去荷兰结婚!”田韶祺一脸得意。
     “好,你们幸福就好啊!”田安笑着说。
     “那爷爷,我就去告诉他好消息了!”
     “去吧,去吧。”
     就在田韶祺离开的瞬间,他分明的听到田安的嘴里有句话:“你看,要是我们再晚生五十年,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八月,天气忽变。
     田安着凉,起初只是微微感冒,可上了年纪的身体,一点风寒也变得拖沓起来。终于,一张病危通知书发到了田思川的手中。
     躺在病榻上,田安觉得渐渐有了一种归属感。真想就这么睡过去了,但每天却还被护士准时叫醒做检查。
     疲惫中,田安听到田韶祺轻轻唤着自己。
     “爷爷。”
     努力睁开眼睛,“小祺啊。”
     “爷爷,”田韶祺拿着手里的信,心通通直跳,“这封信是给你的。”
     田安吃力地看了信封一眼,“谁寄来的?”
     “国际邮递,从日本寄来的。”
     田安眼睛亮了起来,“把信给我!”
     田韶祺把田安扶起,靠在床头,随即把信递了过去。
     田安拿着那封厚厚的信,微微发黄的信封沉淀着岁月的蹉跎。年迈的手微微颤抖,田安的心提在嗓子眼,摊开信,是那熟悉的气味……再看信的落款,居然是1945年!居然这么久才寄来!
     “呵呵……”田安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立刻引来了护士,田韶祺却毫不客气的将护士打发了回去。他已经看过了信,知道这对爷爷意味着什么。此刻爷爷没有高兴的手舞足蹈,已经不容易了。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读完了信,田安长长出了一口气。
     “老东西,那样都没死,还想出那种办法骗我,真狡猾!”
     “可是,还是现在死到我前头了不是?”
     “藤田啊,我恨你呢,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啊……”
     田韶祺看着爷爷脸上更替不断的表情,心里即为爷爷难过,又为爷爷高兴。那个为了让爷爷不在痛苦中挣扎的男人选择了离开,并且用了那样极端的手段;而爷爷也坚强的履行了诺言,成为英雄,为藤田而诞生的英雄。
     八月十五日夜,田安病逝。
     当田韶祺赶到医院的时候,田安已经冰凉。手中,紧紧攥着那封因为种种原因耽误了几十年,终于在藤田离世之前才寄出的信,而那总是说着“恨你”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着……
     田韶祺看着走得如此安详的爷爷,心里充满了感慨。
    
     三天后,田安老英雄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悼念的人不乏中央领导和商界人士。主持人激昂的歌颂着田安的一生。
     田韶祺不想再听冗长的悼辞,离开礼堂,刚点了一支烟,电话就响了。
     “喂?”
     “你好,请问是田安先生的孙子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是。”
     “田先生,你好。我是从日本长崎来的,我叫藤田敬安。”
     “什么?!”田韶祺手中的烟掉在地上,“你说你叫什么?!”
     “藤田敬安。”
     “你是藤田川的儿子?”田韶祺忽然有些激动,一个“思川”,一个“敬安”,两人还真是默契!
     “家父过世前,有样东西要我亲自送到田安先生家,可是我来了却没有人,只查到了您的电话……”
     “你等我!”田韶祺不等对方说完,挂了电话,立刻驱车往回赶。
    “你好!我是藤田敬安。”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田韶祺,藤田敬安丝毫不失风度的主动握手。“这是家父临终前要我送给田安先生的东西。”
    藤田敬安说着,拿起地上的一个盒子。
    “我爷爷三天前去世了。”田韶祺接过盒子。
    “你说什么?”藤田敬安一惊,“三天前过世?”
    “是的。”
    “那么,东西我送到了,就告辞了。”
    “谢谢你。”目送着藤田敬安离开,田韶祺捧着盒子笑了。
    第二天,田韶祺独自来到田安的墓前。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两个木娃娃,外带一瓶清酒。木娃娃一个上面刻着“川”字,另一个,是藤田敬安昨天送来的,刻着“安”字。而那瓶清酒,也是藤田生前酿成的。
    “爷爷,你们六十多年不见面,却默契得连儿子的名字都取超级登对儿!”说到这儿,田韶祺不由得发笑,抚摸着已经发暗的木娃娃,田韶祺掉落了爷爷去世以来的第一滴眼泪,“爷爷,你们好浪漫。”
     “现在,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夕阳拉长了田韶祺离去的背影。
     静静的墓碑下,两个小人儿依靠在一起。
     一个严肃中透着闲散的释然;一个欢笑着似要融化太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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