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④章 梁上君子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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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雪山至京城的五日内,思韵和重亦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赶路。吃饭和赶路当然是在一起的,睡觉却不是在一张床上的。
    思韵实在琢磨不出来,那个木头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有几次被逼得急了,正想破口大骂,看见那冰雕一样的俊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本来她对这次任务是抱着极大的兴趣和希望的,一是可以见识传说中的先秦宝物——古琴玉玲珑,自她5岁被领养以来,便被老狐狸逼着学琴跳舞,在古筝上的造诣也是如月阁里拿得出手的。“思韵”二字乃是师父所取,希望她传承他的处事神韵,思及父母恩泽。至于她为什么姓杨,也只有那只狡猾的老狐狸知道。思韵缠着问他过好几次,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句,
    “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的好”
    二来,她希望可以和重亦轩重修旧好,即使回不到以前那种两小无猜的关系,至少她不希望和他做陌路人。
    可现实是残酷的,在历经了五日的煎熬之后,她终于甩出一句话,
    “京城已到,我们分开行动吧”说完直接闪人。
    重亦轩望着那抹艳丽的红色消失在远方,不觉心头一痛,
    “韵儿,我会给你想要的”
    十月的京城,已经渐有深秋的寒意。
    江湖上传言,上官若常年行踪不定,多伴有佳人在怀。女人多的地方铁定有他,那整个京师,什么地方女人最多?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翠香楼那个头牌舞娘,真的是身姿妖娆,舞技勾魂啊”
    “是呀,今年的花魁大赛,一定非她莫属”
    “钱庄里的赌注已经开到一千了”
    “是吗?那我也得去凑凑热闹”
    女人多的地方男人自然也多,京城的街头巷尾被传诵的最多的,无外乎这几个字——“花魁大赛”
    红衣女子的身影匆匆地从那两人身旁擦身而过,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上官若,我不信你会不来。
    京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热闹非凡,除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不少皇亲国戚也坐在其中。
    “去年的花魁婉诗诗听说已经嫁给户部侍郎的公子了”
    “哦?就是那个为了她的第一次一掷千金的公子?”
    “话说翠香楼这几年来的水平真是精进,一年比一年绝色,风凝姑娘此次定是众望所归”
    “我倒是希望有意外出现呢”一旁的翠衣公子摇着折扇,悠哉道。
    韩寅忍不住皱了下眉,今日他是被他的大哥,京师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韩癸给拖下水的,非要看什么花魁大赛。韩寅自小便不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他倒是对奇珍异宝极其神往,希望哪一天做个举世闻名的盗墓大侠。
    若干个月前,韩癸已经做了京师头牌舞姬风凝的入幕之宾,此番禁不住佳人的再三央求,说好来捧她的场,怎么那么快就临时倒戈了。韩寅对他大哥的习性早已习以为常了,风流滥情,到处招蜂引蝶,最长的记录也不过三周时间。而此番的翠香楼头牌,韩癸却是霸着足足两个月有余,说来,这个号称“红颜知己”的风凝姑娘还是挺有手段的。
    江湖上向来不缺美人,但美人不是只看容貌,也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方才符合众人心中标准。
    这一时代,有三大美人:如贵妃——三千佳丽中当仁不让的佼佼者,许多人提起她和当今皇上的爱情故事,都是津津乐道的。古代帝王皆无情,但为了这位大美人,李欢遣散了将近一半的后宫。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朝代下,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如贵妃的名号经常被提起,久而久之使人们淡忘了她的原名——上官如。没错,正是花蝴蝶的嫡亲胞姐。
    而美人之二的“粉琴仙子”则是非常神秘,据说多半江湖中人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少数见过的则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直叹“此番绝色只应天上有”。目前唯一可靠的情报就是她是竹风楼楼主月影天唯一的女儿。
    而与这两位佳人并称“江湖三大美女”的则是眼前的这位风凝姑娘,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才艺双绝,也是最能让老百姓保得起眼福的唯一美人。
    台上已经歌舞升平,一片霓虹尚影。台下众人掌声如雷,皆是为了刚刚谢幕的风美人那一声如泣如诉的《问情》。韩寅刚刚准备起身离席,却被一阵清雅的琴声吸引。
    那是古筝独有的味道,浑厚低沉,撩拨心弦,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片刻宁静。韩寅顺着那琴声,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那幻化在雾中的瑰丽红绸。他从来没见过谁穿红色会比她更好看,那样的浓墨重彩,绝世无双。忽然,一个颤音,琴声如行云流水般在那红装丽人的指间流淌,时而激昂,时而柔荡,如梦里落花飘下葬了大地,徒留了一树的哀伤。
    当最后一个颤音凝定,台下一片寂然,只见那红衣仙女越琴而起,翻袖折腰,急速飞旋,幻化出“惊鸿”,惊尘绝艳的风姿。每一个动作,如同在梦中一样,百转千回。
    “一舞照影,燿如羿射九日,娇如骖龙翔舞,来如雷霆收怒,罢如江海凝光,飘然转旋如轻雪漫舞,嫣然纵送如照影翩翩……”韩寅口中喃喃道,此舞正是他在史书上所见,失传已久的“惊鸿舞”。
    舞毕,那红衣仙子朝众人微一垂首,便消失不见。韩寅竟疑似身处梦中,久久不愿醒来。
    最后,整出花魁大赛毫无悬念的以神秘女子的完胜落下帷幕,但那红衣女子却未再登台。是夜,明月高悬,星空似斗,已是丑时四更,却无一人离开比赛场地。众人都痴痴地凝望佳人消失的方向,遥盼仙子归来。导致翠香楼在之后的一个月里,生意爆棚,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众贵公子皆只为一睹仙子芳容。甚至有传闻,只理政事,不懂风月的三王爷也成了这块福地的常客。
    传闻归传闻,那日之后,韩寅一直纳闷的是,“惊鸿舞”不是前朝紫璃公主的成名之舞吗?何以又再一次惊现于这个朝代。
    11
    思韵这几日情绪很低落,因为她要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本来满怀信心,扰得京城风生水起,就等着蝴蝶入网。可惜几天下来,连蝴蝶的影儿都没见着,连重亦轩也凭空消失了般不见踪影。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那日之后,翠香楼天天被人踩断了门槛,她也只得收起张扬的红色,在湖边的一个小木屋里深居简出,今日只着了一身素雅的白色。
    上午逛市集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听说今日上官公子要宴请百官,以贺其父大寿”
    “哼,什么大寿,不过是变着法子找漂亮姑娘,那些老不死的官员全是些老色鬼,闺女,你可千万别踏进这浑水”
    “爹,你说什么呢…………”
    宴请百官?漂亮姑娘?哪个地方漂亮姑娘最多,思韵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去翠香楼找老鸨。
    那风韵犹存的徐娘见着她,立马把她往里拽,
    “姑娘,你就别再来添乱了。虽说生意好是好事,可姑娘们的身子受不了啊,…………”
    “徐妈妈,我只是想来请你帮个忙的”思韵马上堵住她的话。
    “这个好说”徐娘见着面前金晃晃的银子眉开眼笑。
    是夜,上官府。
    虽然已是月上中天,但府内仍是歌舞升平。进府的时候,思韵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差点没当场发飙,想着这上官老头不是一般的小心翼翼。她只穿了件不怎么华丽的衣裳,脸上抹了层灰,放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中,没人会想到那日的玉天仙。浑身上下,唯一出彩的地方,只剩下她那双灵动的双眸。
    思韵已经将上官府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发现上官家的后花园不是一般的大,她边走边记,思量着“玉玲珑”可能的藏身之处。按照上官老头那么小心的性格,放琴重地肯定是重兵把守,可她在整个府邸晃了快一个时辰,发现侍卫人数最多的竟然是上官若那个花蝴蝶的卧寝。
    夜凉如水,房顶上,
    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监视着房梁下的一举一动。
    房内,灯火如昼。
    “上官公子,不要……嗯……啊……”
    一身白衣的高大身影正和面前香肩半露的女子纠缠着,女子时而低旋,时而高昂的呻吟声充斥了整个房间。房顶上的黑衣女子看得面红耳赤,却仍旧是不肯放过底下的任何细节。
    “真是好下流的姑娘,竟然喜欢偷看这样的事”思韵浑然未觉身后何时多了个身影,刚欲挥剑,却被来人止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想怎样?”思韵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压低声音恨恨地说。
    “不怎么样,只是想陪姑娘一起看春宫戏”那人魅惑的笑声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分外毛骨悚然。
    底下已是一片热火朝天,那妩媚的女子已经衣衫不整,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没人和我打赌,那左手和右手打赌,左手说肚兜是绿色的,右手说是红色的,哪个手猜对哪个手先摸”上官若低哑迷离的声音传来。
    “公子真是好生讨厌”说话间,那女子已是香衫尽褪,只留明黄色的肚兜。
    “哎呀,都猜错了,那就两只手一起上吧”上官若动作粗鲁地一把扯去那抹明黄。妩媚女子酮体毕现,胸前的傲然挺立已然在上官若的揉捏下更加红艳欲滴。白衣公子上前一口含住了那朵盛开的蓓蕾,满室只余娇吟和粗喘。
    思韵再也看不下去了,回头,却见那人的眼底尽露鄙夷之色,“他也就床上功夫了得,姑娘,如何?看过瘾了吗?”
    思韵隐忍住即将爆发的火山,想着现在自己是别人手上的鱼肉,“放我下去!”
    “姑娘可是为‘玉玲珑’而来?”
    思韵嗤笑,“莫非阁下也是盯上了这件宝物?”
    那人却在房顶上大笑,“再怎么值钱的宝物也比不上传闻中的玉天仙啊”忽然就俯身含住她的樱唇,辗转反侧,轻佻的舌尖还在她的口内放肆地扫荡了一圈,才飞速离开。
    他的这声豪放大笑果然引来了上官若卧寝周围重兵把守的若干侍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逮到了正被点着穴的黑衣女子。
    被坏了好事的上官若脸色很难看,他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蒙面女子,便冷声吩咐道,
    “把她关在地牢内等候发落”
    昏暗的地牢内,
    思韵把那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看着这肮脏不堪的地面,心中是说不出的委屈。
    那是她的初吻啊,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夺去了,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最可怕的是,那人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更是清楚地知道她的身份,怎叫她不心生畏惧。
    已经是第三天了,除了规定时刻送饭的侍卫,其他人她根本就见不着,更别提那只滥情的花蝴蝶了,指不定还在哪个佳人的春宵帐内翻云覆雨呢。
    思韵的心里,前所未有地升腾起一种情绪叫绝望。她绝望地嚼着嘴里的粗饭,绝望地看着夜里的星空,绝望地恨着那个夺去她初吻的人。
    就在她绝望地想着重亦轩怎么还不来救她的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地闪进了牢房。
    “姑娘是在想哥哥我吗?”
    思韵瞪大了眼,刚刚还在问候他的第17代祖宗,这人就现身了。
    “今晚夜色迷人,不知道玉天仙有没有兴趣,随在下一览月色呢?”
    向往自由已久的韵小鸟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月下,玉湖旁,朦胧的月色在湖面上洒下点点波光。深秋的季节,片片金黄的枯叶铺满了木屋旁的小径,不远处大片枫树林在暗夜的映衬下,泛出幽暗的酒红色。湖畔的倒影中,现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思韵还穿着那套灰头土脸的囚衣,连日来不修边幅的她,此刻却在湖水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清澈,不染一丝尘俗。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寂寥的月光洒在他浓而密的睫毛上,在他的侧脸上映出斑驳而迷离的痕迹。思韵低头看了看自己污浊不堪的囚衣,突然觉得有种配不上他的感觉,微皱眉,轻叹一口气,
    “上官公子,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这一声打破了整片静谧,林间突然传来几声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黑衣公子转过身来,藏在蒙面布下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衬得一双幽黑双眸更是澄澈,
    “姑娘何以见得我就是上官若?”
    “原因很简单,蝴蝶姐姐风流多情,风月场上更是此中高手,那日房下之人却是如此猴急模样,实在有辱蝴蝶浪名”
    “蝴蝶姐姐……”上官若苦笑。
    “还有就是……”思韵欲言又止,瞧着已揭下蒙面的上官若,飞扬的剑眉,细长的眼角,直挺的鼻梁,轻轻勾起的嘴角,衬着流光水月,依旧笑眼盈盈,如若初见。
    “还有就是我熟悉你的味道”思韵说完就低下了头。
    “我还以为四儿早就将我忘记了,只想着你的亦轩哥哥呢”
    思韵有片刻的失神,马上反应过来,
    “你偷看我的纸条!”思韵气急,感觉像被别人扒了衣服看得精光。
    “没有偷看,我是明看”那人依旧云淡风轻地说。
    思韵呆愣,忽然又想到被他偷香,跑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方觉得解恨。刚欲转身离开,却被上官若自后一把抱住,低沉性感而略带魅惑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那晚我真的是第一次情难自禁”
    思韵红了脸,一把推开他,步履蹒跚地跑开了,心跳却是止不住地加快,惹人心慌。
    因如是,缘如是,既不回头,不如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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