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一章 两小无猜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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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秋城首先是我的同学,然后才是我的朋友。
    从小学到初中,我和秋城都在同一个班。
    因为有许多共同的爱好,我们互视对方为自己的知己。
    我们一起练书法、学绘画,比赛背唐诗,讨论文学,到小城周围的山水间徜徉——
    春天,我和秋城在郊外游玩,行着行着,渐入山路,路边有野草莓沐浴在细雨中,三三两两的长在碧绿的草坡上,嫩嫩的红色,很可爱。路旁放牛的老伯伯告诉我们,这些野草莓还要过一个星期才算熟,我们选了特别红的来尝,涩涩的,而且酸。
    于是两个人约好一个星期后再来采摘。在这一个星期内,野草莓成了我们的牵挂,无论是上学还是回家,都不忘不了讨论“我们的草莓”现在长成怎么样了,仿佛我俩就是那些草莓与生俱来的主人!睡梦里也是草莓,大把大把的呈现在碧绿草地上,红得艳红得野红得毒人的眼……
    终于,在一场暴雨过后,我们去了,野草莓都给冲刷得不成样子了,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有些已经破败不堪,甚至腐烂,触目伤心!
    我们坐在草地上,一齐放声大哭。
    招致路人的笑话:这一对多情的小呆瓜!
    刚刚升学读初中的时候,老师不知内情,编我俩同桌。
    我们打得更加火热,无话不谈,从课外谈到课堂,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同学们取笑我们是同性恋,那时,我还不能正确理解同性恋的意思。
    一次放晚自习,大伙拥挤着下楼梯,路灯有些昏暗,我小心的低头看地下的路,冷不防,感觉到有温暖湿软的东西在我脸颊上拱,立刻触电一般全身发麻,吓得大叫。
    秋城推了我一把,嬉笑着,跑开了,原来刚才拱我的脸的竟是他的嘴唇。
    摸着湿漉漉的脸,我恶心极了。
    类似的事情又后来发生了好几次,我屡禁不止。
    电视正在热播《射雕英雄传》,在教室或操场或别的什么地方,秋城喜欢用手搂着我的腰,每次都痒痒得我想笑,他却煞有介事地说:“蓉儿的手就是这样搂着在靖哥哥的腰的。”
    我笑得更加直不起腰了,叫他:“蓉儿,蓉儿。”
    别的同学听见了,也跟着大叫:“蓉儿,蓉儿。”
    秋城并不生气,就指着我向其他同学说:“我是蓉儿,那他就是靖哥哥。”
    幸好,“蓉儿”和“靖哥哥”的绰号还没有叫开,我们就初中毕业了。
    初中毕业后,我选择了在家乡小城的重点高中继续读高中。
    而秋城,在假期里收到了和我相同的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收到了父亲的死亡通知书。
    秋城的父亲承包有一个采石场,那天在石场上巡查,有一口哑炮,突然爆炸,秋城的父亲被炸出几米远,死了。
    那一个暑假,秋城都是沉浸在悲伤中。
    开学后,因为父亲的意外死亡,家里经济开支骤然紧张,另外,秋城再也无心读书,于是,我们失去了继续同学的机会。
    秋城考进了一家国营大企业做工人。
    该国营企业是一家大型糖厂,在一个边远的小镇上。
    他上班,我上学,我们的距离有两百多公里远,但是我们的友情继续着。
    他常常给我写信,我也常常回信。
    我问他,“为什么不想考大学呢?你成绩比我好,希望肯定比我大,太可惜了。”
    秋城回答,“读大学不就是为了找工作吗?我现在找到工作了,所以就没必要读大学了。”
    我无话可说了。
    那一年,我们十五岁,年少无知,无知得对人生的理解肤浅至此。
    我们互相思念,书信来往频频。
    信里,秋城说,他在糖厂结识了许多新朋友,有了许多新的乐趣。
    喜欢上了篮球,足球,还有唱歌,特别喜欢张国荣。
    有时候,看海报里的张国荣,我想,秋城长得倒是跟他有几分相像。
    我们在信里不断相约相见的日子。秋城在信里写的是一段歌词: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的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在冬季。”
    冬季的周末相见了,又总恨时间太匆匆。
    于是,晚上或者他在我家留宿,或者我在他家留宿,抵足而谈。
    我家是一个小套间,虽然我自己一个房间,可是,夜里我们两个说话声过大,母亲就会过来拍门,骂,深更半夜的,怎么还不睡?明天再聊了!吓得我们不敢吱声,躲在被窝里,良久,偷偷探出头来听门外没有声音了,才又缩回被窝里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聊得高兴了,忍俊不禁,咯咯咯咯,笑声快要把被窝爆炸了……
    他家住在一个单位大院里,父母住在三楼,厨房在六楼,也是顶楼,他呢,在五楼,和姐姐住一个大大的房间,中间拉了一条花布帘隔作两半,如果姐姐不在家,到他家住倒是比较自由。
    有一次,在秋城的房间留宿,漂亮姐姐半夜回来了,经过我们的床前,发现在床上一头睡一个,努力闭着眼睛装睡,就分别在床头床尾敲我们的脑袋:“两小屁孩,装得挺像。”
    然后径直到了里面,拉下布帘。
    不会儿,听到她在便盆里哗哗小便,如石涧春水。
    秋城就窜改《卖炭翁》里的诗句大声吟:“哗哗那边响是谁?秋城姐姐撒夜尿。手把裤头口称爽,回头衣带牵向床。”
    姐姐听了,略一思索,应答:“一张床,两男孩,同性恋情使不得。”跟着说:“你们早点睡了,当心哦,别人都说你们是同性恋,可不要真的搞同性恋呀。”
    ……
    早上我在脚趾的痒痒中醒来,姐姐早出去上班了,秋城在床的那头玩我的脚趾。脚趾痒痒的时候,肯定是他用嘴来回地舔,才会收到这种奇异的效果。
    我问秋城:“你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吗?”
    秋城在那头答:“同性恋就是两个同性别的人互相要好,比如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却互相要好,就是同性恋了呀。”想了想,然后又说:“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咱们就是异性恋,嗯,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嫁给你,要不要?”
    我说:“什么如果你是女的?!你姐姐就是女的了,如果你姐姐能嫁给我,那就美了。”
    秋城哈哈大笑,用脚乱踢,我也回踢,在床上闹得极欢。
    可以这样说,两小无猜的我们,因为两地的相聚和别离,感情升温得飞快,如火如荼,如胶似漆。
    周末已过,秋城要去上班了,我也要回学校上课了,在车站送别,他靠着我,轻轻地唱歌,唱的是当时大街上最流行的《当我想你的时候》:
    “当我想你的时候
    我的心在颤抖
    当我想你的时候
    泪水也悄悄的滑落
    当我想你的时候
    才知道寂寞是什么
    当我想你的时候
    谁听我诉说
    当我想你的时候
    我的心在颤抖
    ……”
    等到他上了车,我受了歌的感染,就煽情地挥手,他又跳下来,抱着我的肩头说,有些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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