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佳良日,寂寥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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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杨真的晚夜是一碗海鲜水饺,就着两小碟子切的熟食,年夜饭他也准备吃这个了。花花也过年了,主人特意给他煮了大鲤鱼。
汪姨其实是给杨真准备了很多很丰富的食材,可杨真却没有觉得非得在这样的日子里摆上一大堆根本吃不掉的食物,一个人搞那样的虚热闹根本没有必要。
闫诚中午的时候发了信息来,附了十几张照片,是几天前他们高三同学在杭州聚会宴乐时拍的。同学的名字还是想得起来的,可却差不多都认不出来了,都老了,一晃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还有三男一女四位同学已经不在了。柯碣还笑了笑,说自己差点儿就是第五位。
闫诚跟杨真说,大伙在一块的时候提到了他,至于他们说了些自己什么,杨真没问。也不用问的,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对他人生的唏嘘感慨,间或同情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出于善良喜欢同情别人,这个也没什么可批判的吧,但若以人家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来做标准评判人家可不可怜,这个就有些令人错愕了。
闫诚又来劝说杨真,让他跟自己走,或回浙江,或是中国哪一处杨真喜欢的地方,或是欧洲、北美,都可以。
杨真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却也留了空间,说他需要一段时间打扫自己的人生战场,他来过,如果要走,也要尽量抹去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闫诚不能强逼杨真,他说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再等三十年怎么样?说得连杨真都笑了。三十年的岁月,竟就这样轻飘飘地过来了,怎么过的?竟说不清楚了。
杨真知道自己很大概率没有三十年了,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随时都会离开,可他竟没有觉得遗憾,不忍心的只是他看见了在自己死后柯碣痛不欲生的样子……
午错的时候哥哥打了电话来,问他都不回来看看老人吗?声音里已经带着责备。姐姐也打了电话来,问着弟弟的身体,说希望他回家,他们可以就近照顾他。
而在杨真的心里,他倒希望自己是个孤儿,没有母亲的爱抚,没有兄弟姐妹的关心——这些对他都是精神负累,他一样也不想要。
杨真很确定一件事:自己是一定独自死去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在他临死的时候来伴他,送他,哭他;他只需要一样,就是柯碣能够葬他,并且可以念他一段日子。
黄昏的时候柯碣打了电话来,刚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哭,说他再也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他要离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他一起。
杨真没有劝,任由柯碣在电话那头哭了一个昏天黑地……直到杨真捂着自己的心脏辛苦地呼吸着柯碣才感应到了,止了哭声,“你怎么了?对不起,你是不是又难受了?啊?”
“没事,不用担心我。你想哭就接着哭吧,哭不动了就不会再哭了。”
柯碣在电话那头抽了抽鼻子,“这天底下就数你会劝人了。你知道我这会儿有多想你……”于是柯碣就又对着电话一通儿呜呜咽咽……
柯碣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声都哭在他的心上,听到此时,他已经心力交瘁。
终于放下电话,杨真揉了揉额头——他也不准备吃年夜饭了,他被柯碣哭得太累了,他要休息了。花花并不知道今天是除夕,看见主人要睡了它便也跳到床上来,蜷在主人的胸口,安然地合上眼睛。
外头天早都黑了,柯碣还在自己办公室西侧套间休息室里,他躺着,他哭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柯碣变得越来越讨厌春节的鞭炮声,越来越讨厌春节里让人倍感疲惫的虚假热闹——他开始讨厌整个春节里的几乎一切。
公司的停车场在地下,腐闷潮湿的气味向来是柯碣的一项苦刑,可如果此刻让他在回家和在这里浸一晚上这样的空气中选一个,他愿意就地叩谢可以给他提供选择的人。
中国的街头大概只有除夕夜这一晚的清净吧,行人车辆稀少。柯碣把车子开到30,不肯再快一点儿——多耗一分钟,就可以晚到家一分钟。
柯碣又掏出电话,打给杨真。那边杨真声音似乎有些昏昏,便道,“怎么?睡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累了,想歪一会儿,就睡着了。”
柯碣就停了下,“我都送你新春礼物了,你却什么都没送我。”
杨真就温柔地笑了,“别矫情了,你在哪儿呢?快点儿回家过年吧。”
“不,我要礼物,现在就要。”柯碣忽然变得孩子似地任性起来。
“那我发个红包给你。”
“不要。”
“你再这样我要挂电话了。”
杨真说挂电话就真的会的。柯碣立刻道,“说声”我爱你”。”
“说不出来。”
“”我爱你”,杨真。”
柯碣倏然一句,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