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这样的，我在江湖行走这么久，如果我就是夙沙玉琼，之前，就应该被人认出来才对，他
    一定是认错人了。对，我怎么可能是夙沙玉琼？笑话！
    宇文成都悠然道：“看你也是出自名门望家的公子，还未请教公子贵姓。”神态和刚才截然不同。
    “柳。。。。。。小人叫柳羽。”我哆嗦道。
    “柳公子不必客气，以后叫我成都就好。”
    我一时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看出我的来意了？
    我小心道：“那如何能行？”
    余音未落，他便伸手来为我理了理面前散乱的头发，那动作暧昧至极。我吓得后退几步，他却笑道：“柳公子这种如何立于龙威之前？”
    哈，我心下一喜。那个“哥哥”真的要把我献给杨广。
    我连忙道：“多谢宇文大人推荐。”
    他却脸色一变，面露阴霾，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仍是很大，恶狠狠道：“亏你长得那么像玉琼，竟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莫名其妙！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也恼羞成怒道：“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玉琼！”
    心中却“嘎吱”一下，惨了，有事相求不该这么凶，我该忍的。。。。。。
    谁知他竟然又笑了起来。大哥，你是学变脸的吗？
    我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他却对我柔声笑道：“其实皇上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你跟着我好么？”
    我浑身打个激灵，看着宇文成都眼如一潭碧水，当即摇头：“不要。”
    他却也满不在意：“那好，今晚有个宴会，你就为皇上抚琴。好了，你准备一下，我待会派人
    来叫你。”
    “好。”
    突然觉得不应该就说这个，正想补几句好听点的话。却看见宇文成都别有深意的笑着走了出
    去。而我，仍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船舱内，歌舞升平，檀香雅人，轻纱碧烟。
    前台大紫檀雕璃案，凤尾花纹与腾龙相交错刻，栩栩如生，恍若飞舞，高贵堂皇。两边个设桌几六张，皆以红木而雕。
    雕梁画栋，四通八达，华美壮丽。栋有轻纱幔帐，蔓延开来，又莫名笼罩一股暗香浮动。
    前台案上，坐着衣着华贵的男子，霸气凌人，想来就是杨广。他相貌非凡，气势神色倨傲，让人一见便有不可小藐的感觉。娇奢淫益也是可想而知。那种从小就生于万人之上的王子，贪乐傲慢。
    却见他旁边，坐着一个姿容艳丽的绝色美人。那人脸色玉润冰清，一汪秋水更是晶莹剔透，眉黛青颦，眼角一颗朱红坠泪惹人怜惜，一头乌发垂落，更生娇姿媚态。
    那人仅有一件纱衣轻披，露出脖颈，竟全是殷红欲滴的伤痕。滑嫩如玉的肌肤上，透过轻纱还看得见里面淋漓脓血的伤痕。台几下，还有一根铁链隐约可见。
    我不禁在心里大骂杨广变态。
    若我没有猜错，这个美人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李璃。
    李璃虽然受尽大辱，举着酒杯，眼神却凝神定志，冷看万物，真不愧是南宫紫翼和那些多人拼命要救的人。
    我抱琴清雅而入，一身青衣碧纱，引来无数目光。
    见李璃缓缓抬头，下一刻却是酒杯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莫非，他认识我？
    我心神不定的盘膝而坐，却见宇文成都对我一笑，举杯轻轻摇晃了几下。我的心竟然静了下来。
    我想起了青柳湖边，那白衣男子胜似天籁的琴声。。。。。。
    十指扣琴，琴声而起，百啭千回，如同一沟西去的清泉。
    我在琴声中渐渐忘我，竟与绛紫心淋，感觉到的却是一份无力的痴恋，心婉忧郁。。。。。。
    他爱的人。。。。。。是我吗？。。。。。。若是我该有多好？。。。。。。
    一曲终落，我抱琴而去。
    宴会不久便结束了，如我所料，杨广宣我。
    来接我的人是宇文成都。我心里有些紧张，他却什么也没说，也没查。竟是让我将“双刀”带了进去。我暗笑道：这皇帝身边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吧。
    我大步流星的跨了过去，却被里面满屋春色吓得退了回来。正好撞在宇文成都身上。
    他接住我，动作轻盈温柔，挑衅笑道：“刚刚见你走那么快，还以为你迫不及待呢，怎么，现在又怕了？”
    我心下一横，甩开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痛苦散碎的呻吟，听得我面红耳赤。
    只见两人赤身相对，缠绕在一起，就在深红的地毯上。。。。。。
    上面是杨广，下面的却是那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李璃。只见李璃背上还有全身都伤痕累累，刀伤，鞭伤，针眼。。。。。。还有无数刻意的吻痕。这些布在那冰清玉洁的皮肤上，让人看着都不忍。
    这个变态，色魔杨广！
    天助我也，只有李璃和杨广。
    我计划着，外面只有宇文成都的武功不错，我大可救出李璃就跳窗而出，就是不知李璃会不会水性。不过我水性还不错，带个人应该没问题。
    正在这时候，杨广站了起来，披上长袍。李璃一下子虚脱的软在深红的地毯上。我才看见他身上的铁链，竟穿了他的琵琶骨，那铁链看上去还很沉，冷冰铁色，如同毒蛇。我想，若带着他跳水，搞不好会沉下去。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杨广深沉威严的声音骤然从耳边传来，吓了我一跳。他却有力的搂着我的肩：“美人别怕，朕是很会怜香惜玉的。”
    我看了看李璃，怜香惜玉？亏你这个变态说得出来。算了，我今天就胁持你这个昏君好了。
    杨广将我拉到李璃面前，面无表情，柔声道：“璃儿，今夜他也陪朕，你是开心呢，还是难过？”
    李璃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只是一颗深红坠泪，看上去无比惹人心怜。
    杨广也不怒：“怎么？璃儿这是不打算和朕说话？”
    然后他抓住李璃的右手，强行将之从地上拉了起来。穿过铁链的骨肉猛然扯动，他的眉头都快绞在一起。他才睁开一汪碧澈如潭的秋水，看见我后，骤然大变。
    杨广却笑道：“刚才见璃儿望见这美人的时候吓了一跳，朕才发现，他美若天仙，怎么样，朕以后让你们一起来陪朕？”
    看着杨广突然放手，我想都没想，立刻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杨广脸色一变：“你会武功？”
    语音未落，我抽出“雪魄”，抵至杨广咽喉。回头对地上的李璃道：“李璃，我是来救你的。”
    李璃点头，一脸苍凉忧胜之前：“我知道。。。。。。玉琼。。。。。。。”
    我一怔。他，也叫我“玉琼”。
    门骤然大开，杨广乘机纵身一跃，从我刀下逃开。
    进来的是宇文成都。他喃道：“你果然是玉琼。”
    突然听到李璃的惊呼：“玉琼，小心。”
    剑风乍起，剑锋已到眼前。
    当！
    我反手握住“雪魄”，右手抽出“冰魂”，破空一挥，剑砍两段。
    “冰魂”，“雪魄”，刀色森然，冰凛寒人。
    拿剑之人身穿兵甲，他看着断剑面色怔然道：“双刀竟然还在世。”
    李璃病弱却有力的声音传来：“玉琼当心，杨广身边有燕云十二骑，其中四人用剑，刀，鞭，暗器独成一道，而后八人则是用阵，万万不可落入阵中。”
    杨广拍手道：“璃儿果然厉害，陪朕不到一年竟连朕隐于暗中的燕云十二骑都了如指掌。”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发呆的宇文成都：“成都，那双刀就交给你了。”
    宇文成都面色犹豫，但还是不敢违背杨广旨意，手握长戬，纵身跃到我面前：“你真的是双刀？”
    “对，双刀——柳之秋。”我无意却把“柳之秋”说得很重。
    那用剑男子却解开了我一直的疑问，他冷然道：“双刀，还记得我吗？上次败在你手上，也未能揭下你的面纱。今日终得见庐山真面目。”
    我已心乱如麻。
    李璃轻轻拉了拉我，我对他微微笑笑，表示我没事。
    不能再想多余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带李璃安全离开。
    我抱起李璃纵身跃向窗外，飘然落在船板上。有些奇怪怎么他们不上来抵挡。
    但很快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们被八人团团围住。
    燕云八骑？！
    听怀中的人叹了一口气。
    哎，亏李璃先前千叮万嘱，我倒自己跳进来了。
    燕云八骑个个身穿盔甲，气势凌人，围成铜墙铁壁，让我们插翅难飞。
    我握紧手中的“双刀”，寒骨避人。
    李璃却拉住我的衣角，摇头道：“燕云八骑善守不善攻，但你贸然动人只会陷入他们阵中。若等他们先动手，定有破绽，到时你只用杀掉一两个人便让他们阵灭。”
    我不禁学小翼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
    李璃一怔，随即笑了笑，妩媚迷人：“好久不见，玉琼可变咯好多。”
    我本想说自己不是玉琼，可又想了想，此刻争辩又有什么意思？
    可是等了半响，“燕云八骑”一点动静也没有。杨广他们却已到达。我暗叫不好，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进阵来打，我们势必会让“八骑”有机可趁。
    李璃也意识到了这点，抬起手轻扶我的脸颊，柔声道：“玉琼。。。。。。放下我，你走吧，知道你仍活着，我就不恨他了。那些爱啊恨的，谁又能说得清呢？。。。。。。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模糊了。。。。。。。”
    月光被云遮住，浩浩河水。只是龙船被摇拽的灯光照得通明。
    我说：“你的话我听不懂。。。。。。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救你。”
    他说的人，是绛紫吧？
    李璃将头靠在我身上，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算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我疑惑之际，听他朗声道：“我知你就在附近，我。。。。。。答应你，你出来吧。”话音刚落，
    他便无力的软在我的怀里。他的眼睛里，突然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神情。
    只见江河之上，似有雪风乍起，大风碧涛。
    一袭白衣凌波而来，纵横江河，洒脱飘逸，宛如凌波仙女。
    女子一身淡雅雪衣，赤脚莲步轻移而来，正是先前那如雪美人。
    她到来之时，竟伴着刺骨雪风，很多人竟打了寒战，连船上的灯都骤然熄灭。
    冷风瑟瑟，我不禁将李璃抱紧些，打个激灵道：“这个雪美人到底何方神圣？怎么每次看见她都这么冷？”
    李璃却意味正浓的打趣道：“她确实比师兄要冷一些，不过师兄抱你都不觉得冷，怎么见到白
    银深雪会冷成这样？”
    绛紫冷吗？我怎么觉得他抱起来像暖炉？。。。。。。想到这还听不出李璃的调侃我就是笨蛋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糟了，光顾着说话竟把雪美人晾在一边。不过回头的时候看见她竟然和燕云八骑打了起来，其中两个还被她定住了。“燕云八骑”的阵已破。
    余惊未定，又见非杀到了我们面前，屈膝半跪：“非杀见过阁主，迎救来迟，还望阁主降罪。”
    李璃柔声道：“早说了，叫我公子就好。你来救我，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非杀也不再多说：“那我们走吧，公子，我准备了小船，我们快些离开。”
    李璃最后望了一眼仍在打斗的白银深雪，眼神深邃，泛起淡淡愁意。
    冷气森森，透衣侵肤，一袭似雪白衣，若有千雪环绕其身。
    霎时之间，船上灯火通明，熄灭的灯已经被人点燃。我们到了船边，纵身一跃，飘然入河中叶舟。
    我不禁问道：“那她一个人，不要紧吧？”
    李璃开口却不带一丝感情：“那个妖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剧痛，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直奔客栈。
    若小翼知道，我们当天就能救人而回，一定会开心死的。
    只是到了客栈，里面空无一人，“人”是指活人。
    破门而入，一阵血腥恶臭扑鼻而来。到处是死尸，殷红的血染一地，还有哑剧般的寂静。
    我从来未见过这般景象，无欲呕吐。
    下一刻砰然心震。
    小翼——
    小翼还在客栈，而且他武功全失！
    我立刻冲至二楼房间，如我预料，屋内无人，却是血迹斑斑。
    非杀跟后而至，淡然道：“南宫公子聪明绝顶，不会有事的，我们只用按先前约定，杭州百姿堂，定能相间。”
    我心下空白，忍泪点头，但愿如此。我见李璃不在他身边，问道：“李璃呢？”
    “公子还在楼下，我们当速速离开此地。”
    “恩。”
    下楼便见李璃与白银深雪对峙，我和非杀不禁停住了脚步。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还是如雪美人先开了口：“若不是为了救他，你也不会答应我对吗？”
    “不。。。。。。不会。”
    我大跌眼眶，差一点还以为他会说“不是”呢。
    “那我问你，”如雪美人闭上双眼，她的睫毛又密又长，上面似有点点白雪：“那你。。。。。。
    你喜欢我吗？”
    李璃一怔，却没有再说话。
    “我懂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没有对不起南宫紫翼。。。。。。今后，也许再不会相间了，你，保重。”话落，飘然而去。
    我看了看非杀：“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那么厉害！是不是你们的人？”
    “不会，天下剑会除了新的胭脂楼楼主，我都见过。”
    “那她会不会就是胭脂楼楼主？”
    非杀笑笑：“那我就不知。”
    话说完，我们已经下了楼，而李璃仍在发呆。
    当天夜里，我们并没有离开客栈。李璃说，那些人来过一次，定然不会再来，他们也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再回来。
    说实话，睡在这的到处都是死尸的地方，我还是有些害怕。所以李璃说他要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我毫不忧郁的答应了。
    李璃的呼声均匀，气息很浅。那铁链仍穿透骨肉，在他动的时候会发出“叮叮”的响声。
    “李璃，这铁链要怎么拿下来？”
    他温柔笑笑，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玉琼你帮我拿吧，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要和肉长到一起了。”
    我咽了咽口水，摆手道：“你叫别人吧。”
    “好。”他想了想：“不过这铁链要是拿下来，想必要躺个十天半月，还是先回去再说。”
    “不行，这一路少说也要七八天，万一铁链和肉长在一起。。。。。。这样吧，让非杀在这陪你，我先去杭州找小翼，然后让降。。。。。。桁羽派人来接你们。”
    李璃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仍和闻人绛紫在一起？”
    亏我还改口，原来他知道啊。不过也是，他们是同门，李璃突然泪水盈睫，右手颤抖地扶上我的脸颊，把我吓了一跳。
    我故作轻松的说：“李璃，以前的事我一觉起来就全忘了。你告诉我好吗？”
    他却没有惊奇，只闻我：“救你的人是他么？”
    我点头。他闭上眼睛，便有一行清泪滑过：“我从不知道他的想法，从我们在一起便是这样，十多年了，我还是不知道他一丝的想法。我知道，也许他对我们没有我原先想的那么坏，可是紫翼满背的鞭痕又算什么？。。。。。。本来，我以为他是爱你的。”说到这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可是那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那么站在上面，面无表情的看着。。。。。。直到玉琼掉下万丈悬崖，被摔得粉身碎骨。。。。。。但是，你却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又能那么真的感觉得到，你就是他。。。。。。。”
    “那为什么江湖上的人说绛紫杀了玉琼？”
    “因为那日在场的只有三人，后来师兄说他杀了玉琼。。。。。。。”
    明月当空，疏影横斜。
    屋内烛影摇红。
    我心绪杂乱无章，半响强笑道：“会不会。。。。。。我本来就不是夙沙玉琼。。。。。。。”
    李璃语气肯定：“这世界怎么有如此相似之人？而且他没必要找一个和玉琼长得一样的人在一起。”
    “因为他，不爱玉琼？”不爱我？
    李璃沉默不语，深深长谓，郁色更浓。
    答案，我已知晓。。。。。。
    桌上红烛油尽灯枯，蓦然熄灭，冒出一缕青烟，环空淡绕。
    本以为会痛彻心扉，可以我却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清醒。也许是为这个答案，我在心里，早已知道。。。。。。
    绛紫，绛紫。。。。。。
    本以为只要找回了记忆，我们的心便不会咫尺天涯，可为什么，我们越来越远？
    衰柳瑶榭，梦以远。
    扣琴楼阁，花已尽。
    翌日清晨，我一人南下。无论如何，我也仍要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一出徐州，我便被人缠上。于是策马狂奔，那人却是穷罪不舍。
    跑了半天的路，我实在不行了。
    路边有一家茶铺，方圆百里只此一家。我将马儿栓在木柱上，奄奄一息的爬在桌上，点了一些粗茶淡饭。
    不一会儿，一人坐到我对面。
    我再无力抬头，萎靡不振道：“大哥，我可没惹你，你追着我干什么？”
    “玉琼。。。。。。。”
    我立刻捂着耳朵，怎么又来了。我没有底气的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皇上命我来追拿你和李璃。。。。。。。”
    我立刻拔出双刀，站了起来：“早说嘛，你想打架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