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谁与度 第二十七章 拂堤杨柳醉春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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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是他见我有些瞌睡,拿了提神丸来,我便一口吞下,小小一粒丸子,却咽得喉头有些干涩。一堂课下来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只拿了书本跟着摇头晃脑的,但也不再渴睡。
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花尤又娉娉婷婷地朝我们走来,说了些话便坐下了,于是这顿饭我也吃得不大舒服,但即便是京儿也无任何异样,这让我觉得是前几日受伤的后遗症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告辞回房了。
躺在床上时意识有些模糊,有些原本记得很牢的事,一下子竟不大想得起来了,闭眼躺上一会儿,再坐起身时,却又似无任何异样,我兀自懊恼了一回,也不放在心上。估摸着这时辰也该练剑了,穿好靴子下地晃了两晃,朝屋外走去。
反身关门时又巧巧地遇到了郸青,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想和我撞个正着,只见他抱剑在胸,双手放进拢了的袖子里,靠在门与门的空墙处闭目养神。
听见我出来了,睁开一双深沉似水的眸子与我道:“那个女子,你离她远些。”
对于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一时不置可否,我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个女子”是谁,不过她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害我的?这有些说不通,我和付家不过也就是个利益关系,不过是个长大后为他们卖命的人,其他事孰是孰非与我无关。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一双眸子闪了闪,随即别过头去,道:“她的目的自不是你,但你若是整日这样愚笨处事,不被人迁怒也是妄想。”说完这一番话他又自顾自潇洒地走了,感情我每日都要被他讽刺一回?
我憋着口气,不停地砍打着对面的木头人,令我想不通的是,连扎马步也省了,对着个木头人要砍上好几天,着实令人烦闷。
“咳咳。”不自然地咳嗽声从身后传来,我向后望去,秦相文紧皱着眉头提点道:“你若只是这样杂乱无章地打法,又毫无内力可言,对方只需三回合便可将你杀得体无完肤。”这话的语气说得甚像郸青,于是那股憋着的气又往上提了一提,怒气全转移到了剑上,一剑下去,却是那木头人被我砍得体无完肤。
我不过是为了发泄怒气,再告知秦相文杂乱无章的打法也是有效果的,却引来周围几个白面书生的唏嘘,无非就是女子应该如何如何,切不可野蛮粗鲁。我白了他们一眼,眼角却恰好瞟到一抹紫色和一抹蓝色。
和我同时向他们望去的还有秦元,她咬着嘴唇拿着剑柄的手有些发抖,即使我在心里也有些发抖。因为花尤及其自然地弄伤了手,又极其自然地挤出两滴泪,但全然不似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女子般矫情做作,果然是个高手。如此便可以使得在她身边的好人付瑜上前对她嘘寒问暖,一瞬间我有个冲动,想把好人奖颁给他,再给他带个花环,如此才好。
若我是个男子也是会对花尤动心的,毕竟她花容月貌又温柔似水,哪个情动的少年会不倾心于她?
只有付瑜不行。我认定了的,便永远是我的。
也不知怎的,这个念头也令我吓了一跳,是谁从前一直说随缘,是谁一直该收就收?但爱情这东西,一旦被人抢了,就再也拿不回了。
我问郸青讨了随身带的金疮药,走过去嘻嘻笑道:“妹妹,这是我们付家特制的金疮药,涂了好生调养,绝不会留下伤痕。”再差一点我就可以打个招牌做广告了。
花尤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我,接过我手中的药道:“谢谢姐姐。”感激地笑了笑,这一笑又倒了一大片人。
她自回房了,如果她来这儿有目的,大概就是付瑜了。不过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攀上付瑜这个“枝头”罢了,从此便能尽享荣华富贵。
晚饭时,花尤的份送进了她房中,我也不用再闻她那令人昏沉的香气了。但是秦元却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扒饭,最后放下碗筷交代一句,我吃完了,转身就跑了。鬼才相信她没受什么刺激。
我看着付瑜,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他的手掌温温凉凉,大小刚好将我的手包在手心,一下令我心中平静了不少,于是微微笑了笑,这顿饭也没了胃口。我心道秦元一定是因为早上的事一时受了刺激,心下不禁怅然,要是把门关紧了该多好,于是又暗自叹了一回气,觉得无比烦闷。
冬日的夜晚又比白天冷上许多,我手凉脚凉地缩在被窝里,冻得睡不着,不由得想念起电热毯来。忽听得房门被敲响,声音急促,我不由得一惊,难道今日不顺又来了什么脏东西?这大半夜的,若是有急事一定会大声叫嚷,却不会这般安静。
敲门声又连续响了几声,但声响没变化,却似越来越轻。我往被窝里缩了缩,生怕看见个没脚的东西。
“姐姐?!姐姐!”这鬼东西叫我姐姐作甚?又缩了一缩。
“姐姐,不好了,开门啊,姐姐!”这声音越叫越急,我心中忽然一动,这夜莺般的叫声,莫不是花尤?于是我露出半个脑袋,试探着问:“花尤?”这鬼东西半夜装人叫也不是没有的。
“是我!再不开门就来不及啦!”
我赶紧套好衣服,匆忙踩了鞋子跑去开门,不知她说的急事是什么。打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刚想请她进屋坐,她却先拉了拉我道:“没空坐了,姐姐快随我来。”我茫然地跟着她,外衣还未完全穿戴好,冷得我一缩一缩的。
她的手软绵绵的,可能因为外边寒冷的原因,她的手冷得刺骨,她带着我跑的方向正是秦元所住的厢房,因着秦元她爹是秦相文,所以他们的住处和我们的是隔了个花园的。
秦元的房门敞开着,我暗道不好,莫非出了什么事。花尤急喘着气指着桌上的一封信道:“方才我手疼得睡不着,想来找秦元妹妹找些药吃了,好歇息,谁知房门一推就开了,还在桌上瞧见了这个。”她说着把信拿给我看,我大致看了一下,说是实在不能看着我和付瑜卿卿我我,是她肚量小,她出去散散心,过几日便回来。
我看了心急如焚,即便她从小就在这里过活,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那里就跑出一只狼来,说不定还有熊。
“这可怎么办才好?”花尤也是急得失去了方寸,拉着我的手不停摇摆,我被她摇得心里一阵烦闷,抽出手来道:“你去叫醒付大哥,告诉他这件事,但秦先生那儿,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的好,我这就去叫郸青。”
“……姐姐,你看。”她指着信的最后一行:姐姐不可说与付大哥听,妹妹羞愧。
我愣了一愣,自己的缺点不想让心爱的人看见,也是情有可原,只好对花尤道:“那我这就去叫郸青,你回去歇息吧,莫要吵醒了别人。”
花尤应了一声,突然又道:“我来找秦元妹妹时,看见有个人影往假山后去了,当时没太在意,如今想来却是她也说不定。”
花尤回房了,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假山后是私塾的后门——通往树林。
我有些郁郁地转身,在这月黑风高夜,指不定会碰到什么东西呢……却不小心头撞上了一堵墙,这墙还有脚。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看时,是郸青在黑夜中显得惨白的脸。
我咽了口唾沫,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冷冰冰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在着没有一丝亮光的夜晚,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鬼东西在作祟,于是,我向后缩了缩。谁知,他还是不动。冷风嗖嗖吹过,吹得那些没有树叶的枝桠的倒影格外恐怖,我有些不敢抬头看了。
“你在怕什么?”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让我像找到了一丝光明,于是,向前迈了几小步,向他靠拢,挡挡风也好啊。
感觉他向远处望了望,我冷得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们去找秦元……快……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会有危险。”说着我离开这堵“人墙”,顶着寒风向假山后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他并没跟上来,心中一动。
“我的手有些冷,你不要嫌弃。”抓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明显的一颤,“我没有忘记你在晚上看不见,但你方才怎么出来的?”我边问边拉着他的手向前走着。
“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只需寻着这气味跟来。”
我哦了一声,心想他果然厉害。
走出了后门便是漆黑的树林了,我在心里哆嗦一下,郸青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才是我有些温暖,我知他是在用内力度热量与我,心下又多一分感激。
郸青点燃了身上携带的火舌子,有了那么一点亮光让我略略心安,但心知这东西燃不了多久,又不知秦元现在是否安全,在哪里躲着呢?
走得许久,我估摸着天就快亮了,或许秦元早就回去了也说不定,但心中始终没有底,外加些隐隐的不安。
脚也走得冰冷麻木了,我实在支撑不住,盘腿坐在了雪地上,心中一片凄凄然。
黑暗中郸青也蹲下来,朝我靠了靠,顿时身上暖和了些,但总让他度热也不是回事,我看向他一片漆黑中有些迟钝的眼神,道:“今晚真是十二万分的对不住,没让你睡成觉,还把你拖出来和我一起吹寒风,对不住……”我越说头低得越低,也知道他并看不见,所以竟有些想落泪了。
他闻言又挨了挨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侧脸有些痒,刚想用手去抓,却被他一把拉住,我当时只道原来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趁人之危,便想尽办法地想要挣脱开来,冷不防他一松手,我身子重重向后摔去,要着地却又被他接住,我又气又急,抓了他的手臂就狠狠咬了口,他一声闷哼,我尝到了些许腥味。
空气静默地很。
我也不知道他的脸色是生气还是冷漠,抑或在想怎么在这荒郊野岭结果了我?这时他却吐出一句话:“只许你随意轻薄我,我不过想要帮你取一取暖,却被反咬了一口,唔,真痛。”
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何他也有这般时刻,他是在撒娇……?
“取……取暖?”我干干问了句。
“你既无内力体质也差,我若让你冻死在这野地,未免太不君子了些。”
“君子?”我又干干问了句,顺便咽了口唾沫。
他从鼻腔里冷哼一声,似乎转过身去了。他这一说,我又感觉到寒冷刺骨地袭来,见他不理我,只好自己裹紧了衣服,将头埋进膝盖里打盹儿。本来是想回去的,可这黑漆漆的,再难找到回头路了,只好干等着天亮。
睡到后来便有些迷迷糊糊,梦里乱成一锅粥。先是秦元看着我,一张忧郁的脸欲言又止,我想对她说你还是活泼点好看,她的脸却暮地消失了,只是身上带着强烈的怨念还遗留至此。随后又是付瑜,他只是不停地对着花尤笑,无论我怎样在他耳边大叫都无济于事,叫得我疲了、累了。之后的夜儿、付珏也跟着出来,他俩还是如此交好但他们说的话却不曾听清,只觉得身上无比寒冷。冷着冷着忽又热了,这热热得我十分舒服,便又向更暖和的地方靠了靠,此后再无梦。
醒来时天早已大亮,我十分焦急,刚想质问郸青怎么不叫醒我,抬头却对上他深沉的眼。我便又咽了口口水。
“看你睡得沉,走吧。”他站起来的身子晃了晃,摇了摇,我头一歪疑惑地看向他。
他脸不着痕迹地一红,道:“麻了。”
我表示了然,停下来等他缓和些。之后他拉着我使出轻功飞速地穿梭于树木之间,可见除了夜晚,这人几乎是没有什么缺点的,还除了整天冷酷的模样,大约也是个讨女子喜欢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
当他终于停下了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只觉得这身子这脚,都不是我的了。等渐渐缓过来,才发现我们被一大堆人围在中间,也不知怎么围得,我竟未发觉,看来刚才他跑的是有些太快了。
人群正中立着秦相文,十分怨愤地望着我,我心知这与我确实脱不了干系,而秦元也并没有回来。花尤站在付瑜身侧,付瑜也同周围这些人看我的眼光一模一样,这一幕让我十分不爽。
“你们为何拉着手?”付瑜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释然道;“这个啊,方才……”放开了郸青的手正要解释,却见他一挥手道:“不必说了。”便转身不愿再面对我。这是怎么了?
我看向郸青,他也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想这一切令人费解的事。
没想到秦相文先开口了:“老夫……原本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不曾想你心胸狭隘,竟为儿女私情杀害了我儿,你……”他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凸现。
我惶惶然看向他,他这番话,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还是承认了吧,秦元妹妹临死前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你的名字,我们才知晓她是被你……”
“你……”我颤抖着看向花尤,这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此番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竟然要陷害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若是她先被人杀了,而后那人弄破她的手指陷害付月的呢?”郸青在身后沉沉地道。
“你可知,今日清晨元儿被发现时,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衣裙上的布料,任何人都打不开?”付瑜半转过身,低头看了我裙子一眼,愈加沉痛,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也低头一看,却见左边的裙角不知何时破损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