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局势有点失控了。玛格丽特迷迷糊糊地想。
    原本纸醉金迷的皇室宴会，电光火石间便演变成了一场双峰对峙的宫廷政变。
    宴会厅中央，两个男人笔直而立，相互对峙。
    “至尊王陛下，我强烈地质疑您到马尼亚特来的动机——你真的只是重伤被救，还是另有所图？”卢歇尔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刚到马尼亚特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我想女王陛下、巫医，还有侍候我的婢女们很清楚。”即使局势瞬时有倾倒向敌人的趋势，至尊王依然不卑不亢。“这个你事后可以去问她们——如果你能有那个机会的话。”
    “我一定会的。”卢歇尔礼貌而讥讽地点点头。“不过现在——”他略一点头，叛军全部纷纷做出进攻的准备。“我不希望这会演变成一场政变。”卢歇尔道貌岸然地宣布，“我有足够的军队攻击和胁迫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然而至今并没有发生流血事件，这已经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女王彻底地被这种无耻的态度激怒了，“如果这还不算政变，那什么才是！？”
    卢歇尔停下来转向女王，似乎有话对她说，然而话未出口他又换了一种口气——
    “我原本是想用军队逼退‘亨利上将’。”他骄傲地说，“然而‘亨利上将’的真实身份让我觉得我简直是多此一举。作为一位国王，如果他真的只是因为负伤不幸落难的话，我认为他并不可能在我们的小岛上作长久停留。他有他自己的国家——而且我想，他也已经有他自己的妻子。”
    彼得不动声色。他并不想过早地暴露珍妮芙的身份，不管她会不会成为他的妻子。这跟名誉无关：过早的暴露身份只可能让她成为敌人的目标。而且他现在能明显地感觉到卢歇尔情绪的变化——他承认身份后，卢歇尔对他的敌意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重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我不逼你，并非因为我害怕你。”卢歇尔正色道，“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而跟我为敌——这显然是不明智的，因为她不可能抛下这个国家去当你的王后。”
    爱德蒙在他身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很显然，就算彼得真有此打算，他跟他的两个姐妹也没有那么容易答应。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追求的目标不一样，所以我们并不需要为敌？”彼得猜测着卢歇尔的心思。“但是你要什么？”
    “我？”卢歇尔的彬彬有礼顿时变得有些狰狞。“我想要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女人！”他指着玛格丽特，“在你出现之前，她是我的。她倾心的人只有我，而不是她的那些好吃懒做的贵族情人。我本来可以跟她在一起，我可以成为她的国王。可是你的出现却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我不但失去了我的地位，还失去了她的心！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你赶出这个岛屿，然后才能慢慢地挽回她。”
    “看在海神的份上——”玛格丽特喊道。即使豪放如她，这种将情史公开来摆上桌面讨论的事情也是难以接受的。“卢歇尔，像你这种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当国王——”
    “你还不明白吗女人！”卢歇尔喊道，“我根本不在乎当不当国王！我在乎的只是你！只有你！我在乎的是我的玛丽，而不是玛格丽特女王！我为了你可以独守海疆多年，可以用我的力量制约你那该死的妹夫以防止他发动政变推翻你——可你却当着我的面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人投怀送抱！”
    哇！珍妮芙挑了挑眉。还真是真人不露馅儿呀！原来这不是一场政变，而是一场情杀！这太有趣了！宫廷里的情战果然比政战来的噱头大！不过……这种事情似乎不是她跟爱德蒙能管的吧？她朝爱德蒙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摇摇头。
    但这种状况显然已经超出了至尊王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外了。彼得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莽夫，他并不崇尚用武力来解决一切。然而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像卡罗撒那样的宫廷政变——因为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他所需要做的，无非是拔出自己的剑跟对手大战一场，或者用自己的仁德去感化叛乱的士兵。眼前这种枝枝蔓蔓的关系让他觉得很头疼。他不善于处理感情关系，就像苏珊不善于处理法庭事务一样。不过很显然，这样事情，除了当事人，似乎谁也没有发言权。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你这样做之后，女王还会跟你在一起？”
    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皇宫的宁静。
    珍妮芙？
    至尊王回头，不由皱起眉头。这丫头，又来瞎参合什么！？他看见爱德蒙也一副跟他一样的表情。
    “小姑娘，你是谁？”卢歇尔颇为玩味地看着女士，眼底却是深深的不屑。
    “呵呵……”珍妮芙笑得很开心，她轻快地走向前，对着卢歇尔，“首先，我不是小姑娘——我已经不小了，虽然你这么低估我的年龄让给我很开心。其次，我谁也不是，不过我是一个女人，而从一个女人的立场上看，你实在是太可笑了，就像在耍猴戏！”
    “珍妮芙，这里没你的事。”至尊王低声警告。卢歇尔能藏头匿尾地到今天才显出他的野心，此人绝不简单。珍妮芙并不了解岛上的局势，此时趟这趟浑水无疑是自找麻烦。
    “是吗？”卢歇尔不怒反笑，“其实我很愿意听听，我到底是怎么可笑法？”
    “很简单啊。”珍妮芙道，“你以为光有爱就行了，可是你大肆发动兵谏，还当着这么多人公开跟一位女士谈论她的情事，你也太不懂事了。”珍妮芙笑眯眯地说，“女人嘛，有时候只要你让着她一点，哄着她一点，说不定就软了，就不那么计较了。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被女王陛下甩掉的？——哦，一定是你太强硬了，一味地向她强调你手握重兵，她非嫁给你不可。”
    卢歇尔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人们或许会质疑他向女王示爱的目的，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第一个从他示爱手法上进行批判甚至嘲讽的人。“她本来就是我的。”
    “这可说不定。”珍妮芙笑着说，“大人，从您的着装考究、言行举止看来，您是一个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的人。然而这却并不意味着你有这很好的修养。一位骑士对一位女士的示爱，并不是以兵力的多少、职位的高低来显示的。如果一个女孩因为这种的原因嫁给你，那么，她要么是虚荣，要么是害怕，但绝对不是出于真正的倾慕。玛格丽特女王既不需要这种浮夸的虚荣，也不会因为害怕你而受你威胁，所以她理所当然会倾心于同样能文能武却更加谦和的我们的至尊王——反正她什么都不缺，她缺的就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过当然啦，你现在知道这些要改也来不及了。你太自以为是，从来不为对方考虑一下。像你这样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从自己的立场去考虑问题。就像这次兵谏，你只知道你爱女王，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你对爱的表达方式是否正确。就算这次兵谏你成功地逼走了原本就要离开的纳尼亚国王，你的自以为是让女王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你觉得女王还能真心接纳你吗？”
    “可以理解，不能接受。”爱德蒙在后面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闭嘴，爱德！”珍妮芙回头叱道。
    卢歇尔虚假地大笑，“就算不能接受又如何？你们一走，这个国家的海防，还不是要靠我手里的兵权来维持。”
    “别怪我没提醒你，先生。”珍妮芙轻飘飘地说，“再怎么说，您也是要效忠陛下的。也就是说，陛下可以随时收回你的兵权。”
    “她敢！”
    “我为什么不敢！”玛格丽特突然尖叫道，“卢歇尔将军，我现在就下令，收回你的兵权。”
    “哈哈哈哈——”卢歇尔道，“你以为，已经到手的兵权，我会放弃吗？就算你还能召集你其余的军队，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女王陛下，杀了他——或者抓了他，如果您念旧情的话。要我说，你该自己掌权才是真理——反正你永远不能太相信男人，就像这一个也是一样。”珍妮芙指了指彼得。
    “他？”玛格丽特惊异地问。
    “不是吗？毕竟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告诉你他是至尊王。”珍妮芙耸耸肩。
    爱德蒙“噗”地发出一声及短促的嘲笑，再接到他哥哥警告的眼神后才勉强压下了自己的笑声。挑拨离间向来都是珍妮芙的专长，说她不生气彼得的事？鬼才信！
    “女人，要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卢歇尔怒目，“在你挑拨离间之前，至少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多长！”
    激怒一个恼羞成怒的男人，有时候后果是很严重的。但是这也在珍妮芙的设计之内。她突然身形一侧，躲过了向她扑来的卢歇尔，“爱德快点，召集军队！”
    “你真会给我惹麻烦！以后要挑起战争麻烦先给我个按暗示！”爱德蒙吼了一声，随即吹响他临走前苏珊借给他的号角。
    在纳尼亚的军队冲进城堡之前，原本占领了皇宫的叛军跟皇宫的守军已经开始了厮杀。一时间，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们四下逃窜，仿佛几天前才发生过的卡罗撒叛乱再次重演。
    “抓住卢歇尔！抓住他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玛格丽特在人群中大喊。然而她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如此，因为身上礼服注定了她此刻无法加入战斗。
    爱德蒙随手抓了一把迷粉洒向正逼近他的一伙叛军，让他们直接昏迷。出发前苏珊警告过他，在外面不要随便大开杀戒，因为不管你帮人家做了多少事，只要手中沾上了对方的血，那么秋后算账总是有借口的。境外作战就是有这种麻烦！
    珍妮芙显然比他更得心应手。她这次带的是长鞭和短刃，而那镶着食人鱼牙齿的皮鞭能够轻而易举地让敌人离开她三米之外。
    很快，纳尼亚的军队便涌进了皇宫。人马的高大威武跟羊怪的敏捷以及小矮人的灵活自如都让从未接触过纳尼亚生物的马尼亚特人措手不及，然而刚到马尼亚特的纳尼亚人显然搞不清楚那些人是叛军那些人是守军。事实上他们也不是很在乎，只要至尊王能活着回去，他们认为谁胜谁败都无所谓。虽然有点忘恩负义，但这是基于国王人生安全的最基本考虑。而岛国本身的守军也有以为纳尼亚人想侵占马尼亚特的。场面一片混乱。
    “爱德蒙！”珍妮芙喊道，“怎么办，他们搞不清楚状况。”这个“他们”到底是指纳尼亚军队还是皇宫的守军，爱德蒙也不清楚，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公正王也有些傻眼。
    就在此刻，彼得突然挣脱与卢歇尔的纠缠（二人从一开战就打上了）。他跃身跳上宴会桌，单手拎起一尊美酒往地上一砸——
    “维护女王的正义之军与效忠阿斯兰的忠诚之师，我以正义的名义命令你们，向我靠拢，为女王的尊严的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