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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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小希的哥哥,曲子栋。”
那年的秋天,他站在梧桐树下,临近傍晚的阳光通过树枝间的隙缝投射到他的身上,闪闪烁烁,若隐若现。他的面容一半隐没在光影下,看不真切,依稀有一个光圈在他头顶盘旋,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镀上了一层光辉,周围的景物顿时蓬荜生辉。他明亮清澈的眼晴,温暖的笑容,清俊的脸庞,坚毅的轮廓,即使近在咫尺,却仿佛遥不可及。
那一刻,她的世界只有他的存在,那些温暖的阳光沿着岁月的纹路缓慢流淌,化成水银,渗透进心脏的每一条罅隙和纹路。最终凝固成一千个镜面,反射出一千个随声起舞的他。她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不过是一时的感官作用。所以当时的她并不以为非他不可。
人世间有种情感叫“喜欢”,是一种心情,一种直觉。她想她刚好在正确的时间对他产生了这种名叫“喜欢”的心情。
那年她16岁,高一;他18岁,高三。
可是,随着时间的沉淀,随着时光的积累,陪着子希与他形影不离的相处,她渐渐从心里懂得他的好。现实的艰辛并没有磨灭他对生活的追求,他用稚嫩的双肩扛起家庭的重担,他对家人无微不至的付出,无论多么困苦,他的笑容温暖如昔。这些点点滴滴编织成一张密严的网,覆盖在她一直渴求温暖安定的心头。
然而,他并不是完美如神坻,他会彷徨,会失落,会感觉到疲累,但他从来不会放弃。这一切都让她情不自禁的动容。如果说那时最让她开心满足的事,就是他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时对她坦诚那些属于他那个年纪本该有的无措,而不是努力佯装的少年老成。只有在那时,他的不完美在她面前袒露无遗,她才感觉得到自己在他身边的价值,才能发觉满满的存在感。她想,能默默的陪伴,绞尽脑汁去宽慰,心里衍生那种仿若感同身受的异样,也不失为一种贴近的真实跟幸福。
于是,她终于知晓自己对他已不是单纯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积聚成一种感情,一种感觉,那就是爱。
从此,妖娆多姿的青葱岁月,她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他单薄却又坚定的身影。痴痴的注视,静静的等待,一颗心忐忑不安,敏感别扭,笨拙地想尽办法隐藏心中不能言语的青涩之爱,不断在自寻烦恼和自我宽慰嘲解中煎熬,没有勇气泄露哪怕一点蛛丝马迹。患得患失,在前行与停在原地中思量纠结、踌躇徘徊,惧怕一旦说出口竟不是自己期望的答案。
她想过跟他拉开距离,逼迫自己不去关注他。可距离并没有产生美,而是那永无止境的眷念和苦涩。
她慢慢感悟出喜欢可以停止,爱却没有休止。她甚至把对他的感情当作了一种梦想。
最初的爱恋,大抵如此,毫无保留、不计后果的投入。她过重的自我保护欲,她对爱的自私,她时刻叫嚣着的占有欲,非得逼他做个选择,谁能预料最后的结局竟是咫尺天涯,生死两茫茫。
“子栋,从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喜欢上你了。现在,我爱你,入得了我眼的人依然只有你,想来这一生我算是完了,我成了只对你例外的绝缘体。”
那一天,她终于抛出蛰伏在心中的巨石,即使拒绝,她也想寻个痛快的解脱,夺得先发制人的浓重自护权。
“珂黎,给我时间,等我能够真正遗忘。”
他坚定的神情燃起了她心中细微的希望,一簇微妙的火苗渐渐燎原,她的心喜忧参半,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因为她没能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不去注意他说这句活时笼罩全身的寂寥和落寞。不能忽视,久久刻印在她的心头,尖锐的苦涩。
心里的叹息一波高过一波,即使他温暖如故,而她只感悲凉。何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奈和无能为力替代了他的温和与安定。子栋,你心里在不能自主地做着挣扎吗?那一霎那,她确定他依然矛盾,想放而放不下,只因他从小就爱上,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可那个人不是她。“我嫉妒吗?”她自问。有一些,她承认,但她最多的却是替他感到心痛罢了!
那时,她有股冲动,想大声告诉他若爱那个住在他心头的她就说出来,像个男人,不要藏着捻着,无论结局如何。她想寻个发泄的出口,既然他当断不断,那唯有她来做决定,快刀斩乱麻再快速决绝不过。
可她终究没有,他眼里的悲伤深深的刺痛了她,阻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她只是怔怔地盯着他那张好似被烟雾吞噬的俊容,她退缩了。
“我怎么能让你变得更悲哀呢?她对你的感情我比谁都清楚,只是哥哥,从来都是。我怎么能挑唆你,充当那个把你推进无望深渊的帮凶呢?个中滋味我最清楚不过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想让你幸福快乐。”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与爱同等的悲哀渗入骨髓,无奈的让人挥之不去。那一秒,她终于尝到了心痛的滋味,在爱与不爱中纠缠,累人,而心更累。
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女人,无法自拔眷恋着他,爱着他的平凡女人。
“我能给你的只有时间和默默的等待,子栋,那时的我是多么孤勇,固执的认为你的幸福我可以负责,一直,永远。”
得到一个人的心有多难?或者执著,是最好的帆。
她曾经是如此勇敢,她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地爱着,那段无望的爱恋,早已猜到结局,但始终不曾想过结束前竟是这样的过程。如果早知如此,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会控制自己一切的欲念,选择不爱。可那只是在假如里。
那些探头露尾若隐若现的幸福,找不准应该出现的日期。
那年她23岁,大四;他25岁,在医院工作。
永远有多远,那时的她天真地设想着永远的宽度和高度,然而现实却给她当头一棒,永远是他们到不了的明天。
“子栋,你醒来。你答应我的,让我等你,可你怎么能先放弃。你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这算什么。曲子栋,你起来,给我说清楚。我不要你对我的爱负责了,只要你活着,下一刻我就可以带着给你的爱一并消失。我收回,只要你活着……”
“只要你活着……”
“只要你活着……”
她重复地呢喃,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好像被失了魔法,定在一块只有黑没有白的小方地,声道跟嘴巴被上了重重的发条,遵循机械的使命一直颤动。
那时的医院,在她脑海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森冷。眼见他阖眼惨白的面容,她感觉地砖的寒气不断从她的脚底渗入到她的全身,甚至到内在的骨髓和血液,四肢的热量好像在一瞬间抽空殆尽,被强厚的冷冽取代;似有千斤重,却感酥软无力,不能动,一动就是刺骨的疼,沿着神经通到心脏,让人窒息。那一刻,心是痛的,血是冷的,而四肢亦是木的。
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犹如踩在棉花上。空洞苍白,医院的走廊仿佛一个望不到底的黑洞,又似有一股股冷风在她体内乱串,叫嚣撕扯,五脏六腑被掏空,只剩下汹涌的空白。
痛的想哭,伸手一摸,没有泪。可她真真切切听到滴落的声音,是心在滴血吗?一滴,两滴……见证着她的哀伤。须臾间,就这般流血而死也是好的。死了就不会再有感觉,不会再有明明活着却觉得比死了还痛苦。
彼时,她的世界坍塌一片。曾经的美好宛如昙花一谢,抓不住,摸不着,空余撕人的伤痛。
那年他们依然年轻,那段他们人生中最好的岁月。她23岁,远走法国;他25岁,永远长埋地下。
这就是青春,有毅然不计后果的本能冲动,有热血沸腾的磅礴激情,有固执自以为是的无限痴迷,唯独少了怎样学会爱,怎样去爱的理智。可是,在爱情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能够理智十足的投入其中呢?
她一厢情愿坚持的爱情,宛如一条久旱面临干枯的河流,湮没在泥沙的包围中。而那泥沙就是成长的代价。
都说,等着时间能够淘洗一切。那么,谁对谁错,孰能判断言明?
因为爱从来都没有对错,只有真与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