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续曲 古老旋律 第六章 初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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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后漆黑的面前,往事一幕幕铺叠开,心就像被揪紧了生疼。
脑海中,仿佛那个孩子还存在,他还会高高在上的说:“黑炭,你真脏,还很倔,不过,我有那么一点点不讨厌你,你笑什么,我说一点点而已……”他在他眼中是世上最好看的小男孩,有最明亮的眼眸,穿最华丽的衣服,以最不可能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及……以及以最令他心痛的方式……死去。
记忆只愿停留在那最后一日,泪从朔眼角涌出。
比朔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孩站在朔面前,抓起朔的手用他的手掌将朔的手捏成拳,轻碰上自己的拳:“看,黑炭,这就叫君子之约。”
“君子?我不当文人,我要闯江湖。”朔瘪嘴。
“你个粗人懂什么,只要不是小人都叫君子!”男孩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你才是粗人,你连个名字都没有。你就是一白面馒头。”
“你还有胆说!你那馒头到现在还没还给我,吃时倒利索,就一野人样。再说了,你不也没有名字,你个大黑炭!整天钻煤炭里怪不得黑的跟什么似地,天还没全黑呢,准找不到你人了!哼!”那小少爷说完转身就走。
朔站在原地,看着男孩渐渐走远,许久后“我有名字的,我叫念朔……你个死白面馒头!我只是没有姓氏,怕你……笑话……”晶莹的泪花在眼中打转,没来得及掉下便被小念朔抬起的手擦去,黑黑的煤炭灰在脸上花开……
这一天的夜黑得像一个洞穴,似要将这世间的所有都吸进去。
村里来人,便将白面馒头绑了去,老头将朔的头死死地按在灶头后面,全身绑着他的绳子勒得他生疼,紧咬了嘴中塞着的棉布,血渗出,将棉布染得血淋淋。
人群带了白面馒头走远,老头红着眼,颤抖着手将朔嘴里的棉布拔出。
“怎么回事,到底是这么回事啊,他们把白面馒头怎么了啊?!老头你快说啊,老头!将我绳子解开!!!我要去救他!!!!!!!”朔疯狂吼叫着,嘴刚拔了棉布不能习惯说话,带了血的吐沫喷了满身。
“晚了啊,这是天注定的啊,你遭难,他正好出现,这是老天安排的啊,朔啊,别怪爷爷狠毒,爷爷不能让你出事,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已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他们把他怎么了?!他们敢动他我就杀了他们!我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敢动他……他们敢动他……”泪在脸上汹涌。涕泗横流。
“朔儿,不要怪爷爷……”老人颤悠着身子站起,“我……我去将他带回来,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将他带回来。”老人拿起斧子便准备冲出去。
“嘭!”重物砸落在地。老人靠在门沿上的身体像被抽去了力量下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唔呜呜”老人哭出了声,泪在满脸深深皱纹间肆意汹涌。他将头用力砸在门沿上,一下一下,闷响声让人窒息。
门外火光将天印得通红似血,呼喊声夹杂了颂歌从火光出传来……低靡而残忍。
祭天大会早已开始……整个世界似乎褪净了色彩,只剩下那血腥的印满苍穹的火红。
朔叫喊着泪流得双眼开始刺痛,用力扭动着被捆绑的身体,心中似有无数把刀在剜他的血肉,不久便哭晕了过去……
当天夜里,老人便带了念朔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就是在那时开始将发染黑的吧。朔抬起压在双眼上的手执起胸前散落的一簇长发。发上红黑相间,显得脏乱不堪。眼睛因为压太久了而看不清事物。脸上的泪已干,朔苦笑一声将手放下。
耳边想起雪的话“在我的眼里只有现在和将来。再悲伤的过去,如果不走出,等在后面的只会是毁灭。”朔思考后微微一笑。
也许真的应该释然了,他背负的人命不止这一条。他必须活得更好。
眼前仿佛出现白馒头的脸,对了他笑得一脸臭屁。
朔直起身,走进屏风后,木桶里原本店家早准备好的浴水已冰凉。朔懒得换水,就了凉水便脱衣进木桶中将头发和身上洗净。
等到朔梳洗完毕,天早就完全黑了,听着窗外打更的锣声,一算竟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
折腾了一晚,朔也算是睡意全无了,便干脆披了外套准备出去散步透气。
打开门,朔愣在了原地。
雪就坐在门口靠着门沿熟睡着,月光将那张俊美的脸印得如羊脂白玉般洁白姣好,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小小的暗色阴影。秀眉微皱,嘴紧抿着。
朔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身边蹲下,将外衣脱下盖在雪身上。
雪嘴微张开似乎在轻唤谁的名字。朔凑过头,却只听见了后面半句。
“……我就在这里”
这变态在梦谁呢,朔想着微笑开来。
朔靠近了雪,静静地看着他。想着之前雪的一些话,脸上笑意渐浓。
“大变态,不是说没时间么,这么忙还有时间帮人守夜?”朔笑着轻声念叨。
手指抚上雪的眉眼,顺了他脸上的轮廓画着。
“啧,还是睡着了好,醒来就成变态了。”朔盯了面前俊美男子,笑意盈然。
朔收了手,准备站起身。
忽地一下,手被抓紧,原本快要站直的身子因为手的拉力前倾,倒在雪身上,一抬头,便对上那双狭长邪佞的眼。
“你……你何时……何时……”
“何时醒来?你刚开始自言自语就醒了,说话这么大声还不准我被吵醒,这么过分?”雪苦了脸一副无辜相。
朔迅速爬起,一屁股在旁边坐下。
“你果然变态,醒了还装睡!你就一直睡死下去得了!”朔怒道。
“我不装怎么能偷见到美人倾城一笑?原来美人见了我的睡颜便会笑得特别开心呢,那我以后多睡便是。”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你自己美去吧,老子是男人!老子要当英雄的!”
“恩,朔儿一定会当上大英雄。”雪眯了眼笑,用手摸了摸朔脑袋。
触摸到头发中的湿润,雪猛然皱了眉,将朔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把摔在朔头顶。
“现在可是冬天,用冷水洗澡,你想一病不起么?”
“嘿嘿,好像是有点冷。”朔的脑袋从衣服下探出,扭了扭身子,将衣服牢牢裹在身上。“你早说你醒了不就行了,省的我把自己衣服给你。”
“你这人没良心得厉害,今天我为你身上填了多少伤。”雪可怜巴巴的说。
“对了,”朔抢过雪的手“伤口还痛么?”轻碰了雪手上被纱带缠着的地方。
“没事,泓帮了上过药了。”雪抽了手。
“那个……之前,对不起。”
“你现在没事了便好,其余别多想了。你也受伤了吧,等下我叫泓配些药送来。”
“不用麻烦,我命硬着。浪费了那些药。”朔傻笑,内心却涩苦万分,他哪能说其实是他从小到大习惯了这些皮肉之伤。
“你命再硬也得给我吃药,不然我将那黑玉卖了钱回百花楼找姑娘去。”
“你!……你个小人!”
“非也。”雪微笑着摇头“吾乃君子。”
朔一颤,失了笑。这句话如此耳熟。
耳边又回想起旧日与白馒头的那些话。
“君子?我不当文人,我要闯江湖。”
“你个粗人懂什么,只要不是小人都叫君子!”
不一会,朔回了神,见了眼前的雪,微笑。
“人家偷儿便称做梁上君子,你么,叫做失心君子如何?”
“啧,美人是想提醒我,我见了美人之后便丢了魂失了心么?”雪眯了眼渐渐靠近。
“离我远点,我是说你个变态失心疯。”朔一脸唾弃地看着雪。
“恩,失心便失心了罢,好歹也是美人钦赐的君子称号,哈哈。”雪站起,爽朗地笑。伸展了身体。站于檐下。
朔便也站起身走到雪身旁。远处天空正在泛白,而头顶的那片天却是一片静谧的深蓝,四下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些鸡鸣将这寂静打破,让人感觉到的却是平静与安详。远处的房屋黑影幢幢。天边的鱼肚白将这黑影的轮廓描绘得细致清晰。空气中寒冷却干燥清爽,呼一口气便吐出大片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