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流光抛尽鸦啼月(出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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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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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处心积虑地运筹帷幄之后,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地报了当年弥天大仇。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她都算到了,却唯独漏了这可以扭转乾坤的一刀。穷十年之功,上天在一个华丽的转身过后,却给她开了个如此巨大的一个玩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间事果然不可强求。
她的心没缘由一紧,针扎似的难受,垂在身侧的手狠狠被她攥紧,那一床似染了片片落红的褥子在她的手中被重重攥成一朵悄然怒放的花。十年生聚,好不容易盼到自己长大,盼到霍顾北凯旋回朝,心中所愿,明明已经触手可及,她功亏一篑,他终命不该绝。
宿命的轮盘开始转开,命如汪洋里一江独钓的孤舟,溯洄从之,她注定了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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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斗拱的乾清殿,蓝绿琉璃瓦片在灼灼烈日下炙成斑斓流动的明光,在一大片巍峨磅礴的建筑中显得异常醒目。殿内以汉白玉为甓,错以金银,丹彩紫鑛涂地,覆以锦罽。沥粉金漆柱,蟠龙衔珠藻井,和玺彩画梁柱,无声地富贵逼人。
金漆木制的台座,正中端端摆着一张金漆九龙宝座,座后置了一扇六开的金漆雕龙大屏风,左右各摆着一个托泥香几,几上摆着豆青釉双耳三足炉,青烟袅袅,雾气淡淡氤氲,笼着一旁的甪端瑞兽,好似入了蓬莱仙境。
“小侯爷,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与霍将军议事。”
“滚开。”
“小侯爷,您别难为奴才了……”
“狗奴才,本王要见皇上!”
“哎呦——侯爷,您就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砰——”
高大结实的殿门似被人一脚从外踹开,洞开的雕花大门噼啪打在两侧的墙壁上,如云开雾散,沉闷的天空蓦然响起春雷,惊得拦在门口挡驾的王海几乎三魂去了七魄。
萧逸正身坐在九龙宝座上,手中捧着一本蓝缎提花奏章,正在低头与霍顾北父子议事,猛然听到门口异动,微皱了两道浓密的眉,随手丢了手中的奏章,抬头朝门口斜望了一眼,朗声斥道:“王海,何事这样嘈杂?”
“皇上,奴才……”王海衣冠不整地立在门边,手中麈尾飞落在地,他苦着一张脸,五官紧皱,急急为自己辩解。
话音未落,只见殿前一道白影如风闪过,狠狠撞开王海,利落跃入殿内。王海一个踉跄,收势不住地扑倒在地,又手忙脚乱地爬起。
“皇上……请为臣做主。”萧逸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一条人影如鹞子翻飞瞬间落到了他的跟前,忽的跪倒在地,呼天抢地地痛哭流涕。
萧逸宽大的衣袖一甩,挥手示意王海侍立在旁,琥珀色的眸子里转过两点不易察觉的寒光,不动声色地望着俯地跪倒的男子,沉声道:“朕以为是谁,原来是萧慎到了。你从定州赶回来奔丧,一路上风尘仆仆,定是累了,不先回王府,到朕这里来做什么?”
萧慎白衣缟素,头系丧带,神色悲凄如丧:“微臣不孝,不能见父王临终一面。二十多年来,父王为国为家,鞠躬尽瘁,不料却遭人所害,惨死宫中。臣恳请皇上做主,早日缉拿刺客,为父王讨回公道,莫让群臣寒心。”
“朕已命九门提督率京畿六卫彻查此事,若有作奸犯科,霍乱朝纲者,绝不姑息……”
“皇上何必出言搪塞,父王分明在皇宫大内遇刺身亡,想我大齐皇宫宫禁森严,侍卫如林,若无内应,刺客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扮成舞姬,在清风阁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萧逸话音未落,萧慎已霍然站立,对着龙椅上端坐的萧逸双目怒睁,语气咄咄逼人。
“靖边侯远在定州,不过一夜的功夫,对朕的内宫禁院发生之事,却似历历在目,如同亲见,朕反而无话可说。”萧逸见他神情如此飞扬,跋扈不狲其父,不禁也动了心头怒气,他冷哼一声,阴鸷道,“小侯爷是在怀疑是朕对琅琊王下的手吗?”
“靖边侯大胆!”霍顾北何等老辣,眼见殿内剑拔弩张,君臣反目在一念之间,忙怒喝一声,斥向萧慎。
“臣惶恐,臣不敢。”萧慎如被当头棒喝,立时清醒,眸中戾气顿消,惶恐跪倒在地。
“靖边侯悲痛过头,定是误会皇上了。昨夜皇上夜宴清风阁,为家父接风洗尘,长宁和众大臣亦在其中。刺客本来已经袭向了皇上,若无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及时替皇上挡下一刀,只怕皇上已是凶多吉少,追随王爷而去。”霍长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霍顾北一个眼神过来,立刻会意,忙上前扶起萧慎,温言向他解释,“皇上身上亦受了伤,众大臣及数百侍卫亲眼所见,绝对不是长宁可以胡诌的。皇上震怒,不仅下令将司音坊一干人等下狱,并将羽林卫首领高愈之革职撤查。小侯爷如有疑虑,可以向众大臣询问。”
“依臣看,靖边侯还是先回去料理琅琊王的丧事,等待一切水落石出后,皇上定会为王爷报仇血恨的。”霍顾北见萧慎面色缓和下来,忙加紧攻势,对他好言相劝。
“朕已下旨加皇叔九锡,命礼部颁发九锡文,用来记载琅琊王这数十年来的勋劳,十日后,朕会亲自为皇叔扶棺,以国礼下葬。靖边侯可还满意?朕累了,王海,送靖边侯回府。”萧逸不欲在此时将事情闹大,留下话柄被人诟病,强压了心下怒火,吩咐王海将萧慎送走。
王海应了一声,恭敬走到萧慎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被三人说软下来的萧慎半哄半推地请出了乾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