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被遗忘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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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咔嚓——
话音刚落,何旭楷的周围先是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条又一条黑色裂缝出现在草地上,出现在天空上,甚至出现在行走的学生上。它们原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这个空间再也承受不了。
“啪——”
随着一声断裂的声音倏地响起,已经脆弱不堪的它化成无数块碎片,露出外面的真实样貌——一片漆黑。
失去支撑的青年向下坠去,宛如沉入海底的无助者。何旭楷既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说不了任何话;嗅不到任何味道;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青年被剥夺了一切,除了思考,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不甘心。
为什么?
我不想死;
我想活下去;
我只想活下去。
不是因为复仇,也不是因为报恩,更不是因为冠面堂皇的理由。
棕发青年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
仅此而已。
正当何旭楷在思考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别的状态时,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忽然凭空出现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一扇门,一扇通体银白色还闪着微光的门。
虽然唯一的装饰只有门扇上诡异又变化多端的浮雕,但多余的装饰只是累赘。
何旭楷不得不承认,这扇门很漂亮,漂亮之余,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尽管这么说奇怪,可他总感觉它在邀请自己。
吱嘎——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银门竟缓缓的,自动的向两侧打开了。与此同时,何旭楷先是感觉到一股无比巨大的吸力,然后,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青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熊熊燃烧的银色火焰。
破碎的灵魂,全回到了原来的躯体中。
“——!”
在被银焰灼烧身体的下一秒,何旭楷猛的睁开双眼坐起身,他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宛如一条在陆地待久了,重新回到水中的鱼。
“呼……呼呼……”等到呼吸逐渐平缓,回过神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手往自己胸口就是一通乱摸。直到手指碰到冰冷的玉块,青年才松了口气。
捏着脖子上的红绳轻轻一提,他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吊坠:那是一块有成人小拇指长的长方体玉块:棱角处各有金色的护沿,正面刻着以隶书写的,甚至镶了金的“旭楷”二字,一看价值不菲。
何旭楷很聪明,字面上的聪明。然而为了告诉家长,告诉其他人自己有多聪明,调皮的小男孩选了个不是很妥当的行为:玩失踪。每次和家人外出,他总能想到各种办法先失踪个几分钟,然后自己再找回去,屡试不爽。
棕发小男孩非常享受那种找到想找东西/人的满足感,殊不知自己这么做对父亲何旻鸿与母亲龙筱而言,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
而在知道儿子和儿媳妇的困扰后,奶奶郑婉嫦按照不知道从哪听到的土方子,找人弄了块玉牌,想借此压下自家孙子这股“野劲”。结果,何旭楷戴了两年就弄丢了。
为了不让奶奶难过,何旻鸿与龙筱专门弄了块几乎一样的玉牌给自己儿子带着。身为当代大学生的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些民间传说,但这好说歹说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他们不忍心。
然而何旭楷万万没有想到,那竟是自己最后一次,收到自己父母送的礼物。
这些,都是他出院后听何玥他们说的。为什么?因为青年失去了那部分的记忆。
根据当时的医生所说,那场惨烈的车祸,让何旭楷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从一年级寒假开始到车祸前五分这段长达一年的记忆,他是完全想不起来的。
曾有那么段时间,伯父伯母尝试了各种办法,可结果都以仿佛要劈开小男孩脑袋的头疼告终。
何玥不想看到自己弟弟受这苦,于是在她的劝说下,伯父伯母放弃了帮何旭楷寻回记忆,但这无疑成为了他们未结的心结之一。
而车祸过后,原本不喜欢佩戴饰品,觉得“女孩子才会这么做”的何旭楷,就一直戴着这块玉牌,从不取下。除了它是双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外,他总隐隐觉得玉牌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要……干点什么。
“……刚刚那个场景,还有那扇门,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对。”刚经历过一段离奇经历的何旭楷单手撑着额头,却在下一秒猛地抬起头,眼中只剩震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为什么理应已经死透的自己,会安然无恙的坐在一楼的草地上?
“嘶……”这时,右手处传来的疼痛把青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有些疑惑的举起手,发现掌心处有一块拇指大的玻璃碎片,碎片的周围沾上了殷红的血。
面无表情的捻起碎片随手一丢,何旭楷先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低下头扫了眼周围——果不其然的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与溅在草上的鲜血。至于六楼楼梯间的玻璃,他不用看都知道,上面会有一个成人大的洞。
就在这时,一道灯光忽然闪进自己的余光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有做过多的犹豫,青年“嗖”的一声站起身,直接撒腿开跑,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事发现场:“不能被巡逻的保安发现自己”——这是他那一瞬间的想法。
裤兜里的钥匙因为剧烈的运动乒乓作响,在校道上狂奔的何旭楷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床上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再把钥匙还给唐子谦。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就当是自己的梦,一个无比离谱的梦。
2019年11月30日,星期六,深夜12:10,118大学内,男生宿舍2栋。
“同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个星期赵校长说的话都被你抛脑后去了?”可惜的是,就算何旭楷巴不得想回去休息,宿管阿姨是他不得不要面临的难题,“还磨蹭什么?赶紧过来登记!”
出于安全着想,每所大学都不允许自己的住宿学生晚归,G26市的118大学亦是如此。它规定的门禁时间是晚上11:45,可对这些已经成年的学生而言,这条规定完全压不住他们想出去的欲望,导致晚归次数是一年比一年多。
起初,宿管他们也没怎么在乎这个,毕竟一个宿舍就这么几位负责管理,想管都管不过来。结果上个月的某个晚上,有位四年级的女学生彻夜未归。
基于有些住宿生会选择每个月回家休息几天,这应该是件不值得注意的小事,然而两天过后,这位学生的双亲找上门了。直到这时,校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迅速报了警,却至今仍没有音讯。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学校决定让宿管们严抓晚归的学生:一旦超过规定的时间,他们就要在保安室登记自己的宿舍号、名字以及晚归理由。当然,因打工晚归的学生可以用工作证明抵消。
本来,何旭楷完全可以在11:45前到达宿舍的,不过因为“那件事”,他回来时已是半夜12点多。
但愿明天他们不会找上我……飞快的写下自己的宿舍号,名字以及晚归理由,何旭楷刚放下笔准备离开保安室,宿管无意识说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奇怪?2栋507?那间宿舍不是只有三个人住吗?”
……嗯,嗯?何旭楷听闻停下步伐,有些疑惑的问道:“宿管阿姨,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从开学起到现在,都住在507啊?而且这个月过来抄水表的……不就是您吗?”
“这个月确实是我去抄水表,可这2栋507宿舍真的只住了三个,登记册上写的清清楚楚。等会,我翻给你看。”
说着,宿管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本蓝色的登记册,一边翻一遍念念有词,“2栋507……507……喏,你自己看,上面登记的名字只有三个,哪有你的?我在这当了十几年的宿管了,还会骗你不成?”
一开始,何旭楷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从开学起到现在,他确实住在2栋507,所以宿管说要拿登记册核实时,他完全不在乎。可当对方真把这本浅蓝色的册子递过来,青年彻底愣住了。
2-507,计算机科学系、XXXX一班:卓非哲、卢钧恒、岳辉民。
白底黑字,果真没有“何旭楷”。
……我今晚是出幻觉了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何旭楷愣是愣好几秒才回过神,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试问道:“您说……这会不会是印刷错误?”
然而宿管脱口而出的回答否决了他的假想:“怎么可能!学校的印刷不会出错的。”
看着眼前面露难色的棕发青年,这位来自东北的宿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同学,搞不好你以前确实在507,结果换成了其他宿舍?不然这上面怎么会没你的名字?现在时间也不早,这样吧,你先去附近的旅店住一晚,明天再去找导师问问情况。”
“……好,我知道了。感谢您的提议,老师。”原想张嘴再说点什么,何旭楷最后却改了口。他只好按照宿管的提议,找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旅店,暂时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