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生出疑点的蒋达一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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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蒋小娘子摇摇头,脸上的沉郁悲恸如天空上堆积的阴云,无法散去:“自从大嫂犯了事被处决后,大哥身上伤也没好,平日里就坐在院子里不大爱出门了,那天——天气很好,大哥如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我在厨房做饭,然后待我端着菜去堂屋时,就发现原本在院子里的大哥不见了,我跟尧尧当即就出门去找他,他腿脚不好身上又有伤,应该走不远才对,结果在村里找了两遍都找不到他……”
    “没有问村里人有没有见到他吗?”
    蒋娘子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嫂犯事被斩首以后,村里人就不再与我们走动了,问他们,都说没看到大哥。”
    陆临泽放下手中的杯子,静静聆听蒋娘子揭开心里的伤疤:“后来,一直到傍晚,在村后面的小山上劳作的人回来说,在山道的下边看到一个人躺在那,瞧着有点像大哥……”
    蒋娘子忍不住失声痛哭:“官府都没仔细调查就以大哥失足摔死结了案,便让我们下葬了!我大哥伤都没好,腿脚又慢怎么就好好地跑山上去,摔死了呢?!”女子捂着脸哭得不能自抑,宽大的袖子随着手臂的抬起滑落到臂弯处,皓白的皮肤一览无余,宋稹尴尬地移开目光,余光里却见陆临泽依然在看着哭泣的女人,同情而怜惜,他故意咳嗽几声将陆临泽的目光拉回来:“你大哥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暴雨的前一天,也就是四天前。”蒋娘子平复好心情,坐直身体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待陆临泽说话,宋稹便已经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多谢娘子,他日若再还有其他事情,还望娘子系数告知。”
    蒋娘子无力地点点头:“大人放心,凡民女知道的定不隐瞒。”
    拜别了蒋小娘子,外面又下起了绵绵的细雨,陆临泽跟上宋稹的脚步:“大人,我们现在便回去了吗?”
    “先回县衙,既然蒋达的死由官府结了案,自然有卷宗留下,先看看发现尸体时的具体记录吧。”
    陆临泽将自己心里的担心说出来:“以蒋娘子的叙述,因为先头的事,县衙对蒋达的死亡的调查敷衍至极,卷宗只怕不会如实记录,且蒋达死亡当晚就开始下大雨,这么几天现场必然是找不出什么东西了……”
    前方的宋稹突然一个顿步,跟在身后的陆临泽差点撞上他的肩膀,待他堪堪在离宋稹一步远的距离停下,抬头就看到宋稹正半垂着眼专注地看着他,被宋稹严肃的表情唬住,陆临泽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大、大人?”
    周围雨声不歇,两人间的气氛却沉默而凝肃,在陆临泽快受不了宋稹直白而隐含一丝怒气的眼神而准备错开时,面前的宋稹终于开口道:“陆评事,既在大理寺为事,便记住一句话,”不要过于相信任何一个当事人的说辞”。”
    “!”
    青年人稚气都还未褪尽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无措,瞬间浇灭了宋稹心里升起的那一丝怒气,他语重心长地对陆临泽说道:“人在描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只会捡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往外说,不要太过轻信他人,也许蒋娘子一家确实在那事之后确实受到不公,连蒋达的儿子也被同村孩子欺负,但具体什么情况是需要多方论证的,你这样先入为主,只会影响你对后事的判断,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陆临泽惭愧地低下头:“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草率了。”
    “我知道你心性善良,方才出门的时候,你把自己身上的那些银两偷偷放到她家桌子上了吧。”
    “是。如今家里只剩下这对姑侄,生计都不知道从何来,虽然钱财不多,但若能帮到他们,解决眼前的一点困难,那也是好的。”
    宋稹放慢脚步与陆临泽缓步慢行在雾雨中:“未出阁的娘子,垂髫之年的小儿,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的艰难……”
    “她家才不会艰难呢!”突然出现的声音引起两人的注意,向着声源方向望去,是几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均是一袭的粗布麻衣,聚一起坐在大门前的石墩上抽着焊烟唠嗑:“男人死了不是留一笔遗产了嘛,横竖差不到哪去的奥。”
    听闻老者这么说,宋稹顺势笑着问道:“大爷,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就这么说呗。”其中一个老者把烟枪在石板上磕了几下,再卷了烟草塞进去:“这位大人的那点钱怕是白塞咯。”
    陆临泽与宋稹面面相觑,陆临泽忍不住反驳道:“她大嫂的事情,我看过卷宗,蒋达一家只是普通农户啊,哪里来的钱财……”
    “谁知道蒋达在哪发的财。”烟斗内的烟草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烟雾从里面升腾出来,一点点消散在水汽弥漫的空中:“蒋达家以前确实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样,也是务农的,一年前我们就瞅着,这小子怕不是在哪发了财,连他婆娘和妹妹穿的衣服都变得鲜艳了,小孩子都有钱去学堂念书,束脩得多贵呀,他都出得起了,但问蒋达,他只说是这几年干活攒了点钱,想给家人改善点生活,其他的一概不说,”老者不屑地撇撇嘴:“都是干苦力的,一家就那么一个劳动力,这么多年都过得苦哈哈,过年都得问我们借米,去年也没见他接其他活计,怎么就一下攒到闲钱换新衣服了。”
    宋稹抚摸着衣缘处绣着玄色纹样,微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也许真是蒋达辛苦存的钱心疼妻儿与妹妹呢?”
    “蒋达一家搬来这个村也有快十年了,这家人一路从岭南讨饭过来,能有现在的家都算是乡里乡亲接济出来的,他家几斤几两我们还不清楚!”另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明显不认同宋稹的言论,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你说有了好活计赚了钱,说出来大家又不会怎么你,平日里乡亲间互相帮助,结果你防着我们,什么东西!”
    几个老人瞬间七嘴八舌数落起蒋达平日里种种不是,对他们家如今遭受的一切冠上“不懂感恩”“活该”“报应”等等字样,宋稹听着没意思,便起身准备离开,陆临泽却回头看向那群依然说得唾沫横飞的老人时,若有所思道:“观蒋达家的陈设,确实不算富裕,但是今天小娘子端过来的那杯茶,我虽然不懂茶,但也喝过不少,那茶叶口感可不是蒋达家这个看起来不算好的家境买得起的。”
    “难怪你那时候那么诧异,原是因为这个。”听闻陆临泽的话,宋稹有些懊悔自己没有亲口尝尝那杯茶水,或许能比陆临泽更清楚茶叶的价值:“先回县衙看看蒋达之死的卷宗吧,看看有什么疑点,至于他家的经济情况,再作议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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