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大力水手变成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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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大力水手不要变成猪
    一个人的咖啡馆
    小亮离开的时候,留给我一间学校附近的小屋子,本来说好了一毕业就开间小小的咖啡馆,可是这家伙后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了。剩下这间方方正正的小屋子,长是七步,宽也刚刚好是七步——如果那个人的腿像小亮一样长的话——勉勉强强可以摆下四套桌椅,好吧,我也可以独立经营。
    每天我都会很早起床,把门窗桌椅擦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拖得清洁溜溜,然后坐在窗户旁边吃着自己做的早点,我和小亮念的都是食品专业,小小炸鱼薯条或者厨师沙拉自然不在话下。每天上早课的学生路过我的咖啡店,都看见我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我猜,他们一定馋坏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的人就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我会放一些歌来听,有时候是《遇见》,有时候是《纪念》,一边听歌一边帮客人准备午餐或者小点。客人通常是面对面坐着的学生情侣,面容清新,目光羞涩,就好像当初我和小亮那样。
    我爱躲在高高的吧台后面,偷听他们的情话。他们有的默默不语,完全用目光进行交流;有的轻声细语,我要屏住呼吸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也有的叽叽喳喳,甚至把作业题带到这里高声讨论。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我都爱听,我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有时候我会翻出小亮的旧照片来看,如果恰好碰上一个温柔的男生在细诉衷情,我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小亮,你有没有变成猪?
    有一对小情侣很有趣,他们总是每个星期五的晚上占据一张靠窗的桌子,点一份水果沙拉,然后旁若无人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有时候那个女孩子会拿起男孩刚刚买给她的玫瑰花,说一句“你爱我”,撕下一片花瓣,再说一句“你不爱我”,又撕下一片花瓣,男孩紧张地等待结果,等到女孩说出“你不爱我”就要撕下最后一片花瓣时,那个男孩一把抢过来吞到肚子里,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
    女孩子摇摇头,“你不爱我”,然后骄傲地摊开手心,里面是藏起来的一片花瓣,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她的。看见男孩沮丧的样子,她扬起脸来得意的笑,精致的饱饱的小脸,鼻子尖尖的,看起来像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奥立佛。
    还有的时候她会逼他答应一些不现实的旅游计划,比如带她去太空或者丹麦或者刚刚建成的香港迪斯尼,男孩总是说毕业就去,女孩说如果毕业了你又变卦怎么办?男孩说,那我就变猪。女孩不满,猪怎么行!男孩说,那就变大猪吧,女孩这才满足地笑起来。
    我喜欢这对小情侣,觉得他们可爱得像动画片里面的人,为了吸引他们常常来,每次我都会给他们的水果沙拉涂上厚厚的沙拉酱,递给他们的时候,那个男孩会抬起头来跟我说声“谢谢”,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像小亮呢?小亮也答应过我,毕业以后一起开间咖啡馆,不然就变猪,小亮,你有没有遵守诺言变成猪?
    沙拉是甜的,还是咸的?
    临近暑假的时候,天气越来越热,店里的学生情侣也越来越多,也许是对于接下来两个月甚至更久的分别,有些依依不舍,都想要再约会一次,完成浪漫的告别仪式。
    我在玻璃门上贴了招聘学生兼职的启事,很快就有一个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来应聘,“我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吗?”
    他的眼睛咪咪的,胳膊细细的,好像没有吃过菠菜的大力水手,他摸摸脑袋,自顾自地说:“你认得我吗?我叫阿南,我和我女朋友每周五晚上都来吃你做的水果沙拉。她放暑假去了,我来你这做兼职可以吗?”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他连忙拍着胸脯说:“放心,我这个人很能干的,你只要给我一点点钱,我就会帮你干很多很多活。”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就把这个名字起得像古惑仔一样的大力水手收编麾下吧。
    相熟之后,阿南开始老着脸皮向我请教沙拉酱的做法,为了让目标不要暴露得那么明确,他也同时打听一些诸如咖啡豆需要煮多长时间才比较香醇的问题,但是很显然,只有当我演示沙拉酱的调配方法时,他的眼睛才会放出光来,一边说:“苏苏姐,每次都让你做给我们吃多不好意思啊,等你教会了我,我就可以倾情回馈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偷师就偷师,偏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阿南一根手指伸进我刚刚调好的沙拉酱里,绕了一圈出来赏味,“苏苏姐,浇在水果上不觉得,单吃好像咸了上点,可不可以不放盐,改放糖呢?”
    会吗?我也蘸了一点来尝,或许是小亮离开以后,尝过了太多眼泪,舌尖对咸味已经麻木,我竟然,丝毫不觉得咸。
    九月十一,大衰日
    阿南真的很大力!不大一会儿窗户擦好了,盘子洗好了,连地板也拖好了,我站在旁边不时递个抹布清洁剂什么的,自己也觉得多余。阿南很有气势地说:“苏苏姐,这里没有你的事!”我就抱着手站在旁边看,阿南又有点不平衡,“嘿,苏苏姐,你这样看起来很像包租婆!”
    我笑得打跌,可是看看墙上的日历,已经是九月份,我又笑不出来了。阿南最近干活格外有劲,每天都像个抽得啪啪作响的陀螺在十几平米的小店里狼奔豕突,我知道,是因为她要回来了呀。
    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吗?
    这天阿南很早就来到店里,躁动不安地在操作间尝试新的沙拉酱调配方法,“苏苏姐,我约了她晚上六点钟在这里见,等她点了沙拉,嘿嘿,看我从里面端出来吓吓她。苏苏姐——”阿南舀了一小勺沙拉递给我,“尝尝看味道如何?”
    他真的把盐换成糖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些咸了呢?
    傍晚,奥立佛终于来了,她的头发更长了些,烫得微微有点卷,还是坐在从前的位子上,有些不耐烦地向窗外张望。我递菜单给她,想不到她不点水果沙拉,换成昂贵的蓝山。阿南隔着帘子哀叹,奥立佛想让他破产。
    不料门外突然转进来一位小开,西装笔挺,分头油亮,看上去非富即贵,小开一屁股坐在奥立佛对面,连声抱歉。
    阿南从里间冲出来,把沙拉碗重重地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小开吓了一跳,奥立佛大声质问:“你想怎么样?”
    阿南脸色铁青,“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没前途。”奥立佛不屑地摊摊手,“我想我们应该和平分手。”
    “和我在一起没前途?”大力水手的声音在颤抖。
    “是,何况家里帮我找到了更好的。”奥立佛伸出手,小开受宠若惊地抓住。
    阿南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你们走!”
    奥立佛咬咬嘴唇,拉着小开的手走了出去,阿南趴在桌上,头埋在胳膊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我知道他在哭泣,虽然他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我无声叹息,撕下这一页日历,九月十一果然是大衰日,去年的今天,小亮也是这般决绝。
    大力水手没有再见到奥立佛
    阿南已经开学了,没有课的时候,他仍然会到店里来帮忙,只是,他变得沉默了好多,我不知道应该安慰他,我只是一遍遍地放着歌,有时候是《遇见》,有时候是《纪念》。
    阿南也开始习惯在沙拉里放盐,放得比我还要多,常常有客人抱怨沙拉太咸,阿南还不相信,惊讶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咸,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只是一遍遍地放着歌,有时候是《遇见》,有时候是《纪念》。
    阿南还是会在我拖地板的时候,抢过我的拖把,有一次,阿南碰到了我的手指,我条件反射地缩回去,阿南紧紧地抓牢在手里,“苏苏姐,怎么这么凉?”小亮离开以后,我的手整天都是冰冰凉的。阿南把我的手放在怀里,我依恋那里的温度,一双手不由自主地往里钻,阿南被我冻得打个寒噤,我看见他眼里闪过的心疼,我想和他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
    冬天来了,阿南还是不大爱说话,有时候我们会结伴去校园里走走,从来没有遇见奥立佛。
    允许我,贪恋你此时温度
    我也开始不再只听那两首歌,刚刚在唱机里换上新的CD,店门就被几个男生推开了,我认得他们是阿南的同学,送红茶过去的时候,对他们和气的笑,他们也笑着和我打招呼,有一个面生的盯着我上上下下地看,我有点不好意思,拿着托盘走开了。
    刚转身,就听见一个带着嘲弄的声音,“和阿南在一起的,就是这个哑巴?唔——”话没说完,想必被人捂住了嘴巴,“小声点,她听得见!”
    “哐啷——”托盘毫无预警地掉在地上,我已是泪流满面,是,我是哑的,一年前一场惨烈的车祸夺去了我的声带,也夺去了小亮的心,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是怎样和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一个残废的人过一辈子。
    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几个男生已仓惶逃窜,一年前,小亮也是这样仓惶逃窜。
    阿南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的眼泪没有停止,门上挂起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他一定吓坏了,不停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说不出话,我是哑的,我无声地流着眼泪。阿南不再问了,他只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阿南拿着我冰凉的双手,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毛衣贴上自己温热的胸膛,我舍不得拿开,贪婪地攫取着阿南的温度,我听见他说,“相爱的人要永远在一起。”
    阿南的手臂像大力水手一样有力,可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眼睛里没有光芒,我知道他忘不了他的奥立佛。亲爱的阿南,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在那个大衰日,我隔着玻璃窗看见奥立佛甩掉小开的手,一个人坐在墙角哭了很久呢?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奥立佛一定有她的苦衷,这些,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告诉你呢?
    我张了张嘴,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我是哑的,我只是把手更紧地按在阿南的胸膛。亲爱的阿南,我知道相爱的人应该永远在一起,当你毕业之后,会带着你的奥立佛去香港迪斯尼,我不会让你像小亮一样变成猪,可是亲爱的,请允许我暂且贪恋你此时温度,那么当你转身之际,我的手心,仍然有你的余温。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宋魂唐魄有话要说:身边有很多朋友,他们喜欢把另一半亲切的称为“猪猪”,“大猪”,“小猪”,“猪”如此类。开始不明白,后来觉得听起来还不错,清楚地表达了二人无以复加的亲密关系。当诺言不能实现时,变成猪的不单单只有大力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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