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刀剑风流》  第二十四章 末路之花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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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泰祥酒楼上,宫雨早已认出了街边卖唱的女子就是几天前他被易水楼刺客追杀时遇到过的那个女子。当日那女子的神秘消失就引起了他的好奇。
    一个目盲的少女,身上还带着一个形似刀匣的物品,还有今日那凄凉的歌声,女子唱歌时的口音,无一不让宫雨联想到了一个人——名刀沈家的三小姐。他记得在在女儿坊时,欧阳笑笑就曾告诉过他,沈家被灭了满门以后,唯有沈三小姐不见了踪影。
    如果她真是沈氏后人,他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将那晚沈家突遭横祸的事实过程弄个清楚。而且,他必须保护她的安全。
    方才那女子被燕北飞调戏的时候,宫雨便已盯住了局面,正准备出手相助,谁知半途忽然杀出儒门和道宗的人来打抱不平,于是他就在楼上观望,可是不久后就发现这女子又要偷偷溜走,他便暗中尾随而来,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地被逮个正着。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此刻宫雨全身穴道被制,却不巧又撞上了号刀令的莫寒天带着紫狩刀卫前来捉拿他。
    “想不到堂堂公子雨竟然会栽在这种地方。”莫寒天笑得实在有点幸灾乐祸。
    “想不到堂堂紫狩刀卫的统领居然也是个爱捡便宜的人。”宫雨叹道,“真不明白一向自恃奇高,傲睨天下的刀魔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手下。”
    莫寒天变了脸色,拔刀怒指:“臭小子你说什么!”他平生最恨被人瞧不起,此时真恨不得一刀就剁了这个嘴贱的臭小子。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笑了笑:“你这样激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帮你解穴。”
    宫雨叹道:“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
    莫寒天眼中闪过一道莫测的眼光:“天下没有绝对的事。”
    宫雨奇道:“你愿意?”
    莫寒天道:“我现在杀了你你一定不服。”
    宫雨道:“的确不服。”
    莫寒天皮笑肉不笑道:“号刀令从不占人便宜,你既不服,我就解了你的穴道,咱们堂堂正正较量一场,也免得往后落人口实。到时候你若还是输了或者伤了,就怨不得我了。”他的笑容里却透着股子阴毒。
    他这番话其实是讲给手下四个紫狩刀卫听的。莫寒天心里明白,自己虽接替了丁猎岩这个统领的位置,但在大部分紫狩刀卫心中他还是不如丁猎岩。所以此刻他更不能让自己的手下瞧不起,认为他是个占人便宜的小人。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在过去解开宫雨穴道之前大可以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先用内劲伤了他,到时候再光明正大地用手中刀打败他,最好还能卸下他一手或一脚来,以泄数次受辱之愤,同时也可让他的手下见证他的高强。这岂非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一种报复的快感令莫寒天几乎雀跃起来。宫雨此刻已无还手之力,要怎么折磨他都由得自己。莫寒天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过去,指上暗凝着强劲的内力,他打算这一指就毁去宫雨七成的功力。
    宫雨也在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并未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莫寒天一指便戳向宫雨的气海穴。
    宫雨还在笑。这一指头下去竟如戳在铁板上,莫寒天只觉手指一麻。这一刹那,对面一只手已闪电般拂过他身上。
    莫寒天愣住,身子僵在那里。此刻轮到他一动也不能动了。
    他身后五个紫狩刀卫见状,持刀抢身而上,却忽又硬生生地同时止住脚步。
    因为一把又薄又透的短剑已架在了莫寒天的脖子上。
    “你!”莫寒天震惊。
    宫雨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不过不用劳烦你了。”他笑眯眯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点住了穴道。
    “我刚才不过想逗逗那个小姑娘,没想到连你莫统领也骗上了当。”
    他本就是追踪那姑娘而来的,怎可能反被点中穴道?他公子雨若连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恐怕早就已死过无数次了。只不过他早已知道有人暗中跟过来潜伏在这四周,他不想给那姑娘带去麻烦,因此才顺手将计就计一下。
    不过莫寒天并不了解宫雨,更不知道宫雨这风流性子一向就喜欢跟姑娘家开开玩笑。
    莫寒天咬牙切齿,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只可惜他现在要咬也只能咬自己的肉。
    “想不到江南公子雨也是个偷施暗算的小人。”他冷哼,尤不忘借机反咬一口。
    “我不暗算你,就只能被你暗算了。”莫寒天的那点小九九,宫雨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以为拿住了我你就能走得掉么?”莫寒天的目光转向剩下的四个紫狩刀卫。
    四人冷冷怒视着宫雨。他们都是骄傲而强悍的年轻人,方才宫雨的作为在他们眼中已是恩将仇报,因为他们并不了解莫寒天的险恶用心。年轻人大多数都如同他们一样充满傲气而不屑那样讹人的把戏。他们记得上一次宫雨能逃掉也是趁他们不小心割断了他们的裤腰带。在他们骄傲的心眼里,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宫雨比他们的武功更胜一筹,只会当做是他使诈。因此他们看宫雨的眼神中还带着更多鄙夷。他们的心灵和很多年轻人一样还十分的磊落。
    但是他们更有不同于人的地方。四人虽然愤怒,却出奇地冷静。他们紧紧地盯住宫雨,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每个人摆出的姿势,却能够在对方有动作的一刹那,做出最快速有效的包围攻击。这令宫雨十分的头疼,一时半刻他也不能有任何轻率的动作。
    几个人面对面僵持了变天,谁也不敢先动手。
    忽然,宫雨隐约听到远处也传来打斗的声音,而且似乎比这里更为激烈,因为还有惨呼声传来。声音短促而尖锐。
    宫雨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那姑娘遭遇杀手了?那女子虽然很可能身怀绝技,但一个目盲的女孩子,再怎么强悍,又岂能敌得过易水楼那些经验老道的杀手们。
    四个紫狩刀卫依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除了武功,他们的耐心也十分地好。
    宫雨无奈,只得对莫寒天肃色道:“我不想伤你,你们最好也莫要再缠着我。你们老令主要问的事情,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会亲自登门给他一个交代。”不待莫寒天回答,他便纵身向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急掠去。
    但他一撤剑,剩下的四个紫狩刀卫也立即发动,其中动作最快的一人立即矮身窜上一刀就从后扫出,他攻向宫雨下盘,为的是阻一阻宫雨的脚步。但这一刀落下时,却连续发生了五种变化,将宫雨可能掠出去的方位全部封死。
    这些紫狩刀卫,全部都是号刀令的精英,他们不但刀法精纯,人更机敏、勇悍,配合无间。
    宫雨闪连续几个腾身才躲开这一刀,步伐不免就慢了慢,另两人随即已拦截住他的去路,双刀齐出。最后一个人则冲上去解莫寒天的穴道。他们配合默契的程度,简直就像一个人长了四双手。
    糟糕!宫雨不由心中一急,莫寒天的穴道一解,他势必又得陷入一场恶战。但是看这些人的架势,若不能将他们彻底放倒,他们是绝不可能让他脱身的。
    宫雨又不能杀了他们,一时半刻又摆脱不了他们。他简直头都大了。
    情知此刻时间就是性命,耽误不得半刻。宫雨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烟雨剑架开两刀,他就地一滚,顺手抄起两颗石子,“噗噗”两下,接连弹出。那一个刀卫正要出手替莫寒天解穴,冷不防一边飞出的暗器,忙横刀一劈,石子被劈成两半。谁知紧跟其后的另一颗石头正巧在此时飞射而出,原来第一颗石头只是探路石,躲在它后头那颗才是真正攻击对手的武器,因为两颗石头的飞行轨迹完全相同,是以那刀卫并未瞧见其中陷进,第一颗一碎,另一颗就恰好从其中射出,嘭地正中那刀卫的印堂,他当即仰面栽倒,只怕一时半会儿都起不来了。莫寒天唯有瞪着眼干着急。
    远方的打斗声和惨呼声倏然又停止了。
    怎么回事?难道战斗已经结束?那姑娘不会已遭了毒手?宫雨心中一沉。
    片刻后,却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宫雨一下子辨认出,是那盲姑娘的声音!
    不好!此刻他必须用最快速度彻底解决这场战斗。
    宫雨猛提全身真力!
    这时,一个紫狩刀卫正趁他分神之际,猛一刀砍来,随即另两刀也石光电火办攻至!
    数道弧光划过,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彩霞,一如绽放在白日的烟花,华丽迷幻却转瞬即逝,刀身砍在烟雨剑上,听到叮叮几声脆响。
    三刀卫只觉自己刀上之力陡然一空,随即竟眼见三截断刀飞了出去!
    三把刀竟被烟雨剑齐齐削断!
    这就是传说中“六神锋”之一——十方灵澈的威力?!三人同时怔住。
    在江湖上,凭借利器断人兵器是为人不齿的做法,亦非君子所为,但眼下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宫雨只能出此下策。
    此时,烟雨剑剑锋一转,剑影如绵绵春雨般落下,已刺中了一人膝盖,一人右臂。一个刀卫腿一软跪倒下去,另一个连刀亦握不稳了。
    待剩下一人回过神来时,宫雨连影子都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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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什么时候,赌坊里永远那么热闹。
    这是一个小赌馆。
    空气很闷热,庸俗的脂粉气和男人的汗臭味搅合在一起,令人几乎欲呕。但赌徒们浑然不觉,他们的精神完全集中在赌桌上,一个个连眼珠子都是绿的,盯着那几个小小的骰子,仿佛那里倾注着他们全部的身家性命。
    “来来来,下了下了,买定离手,买大赚大,买小赚小,多买多赚。”
    董大成的脸上不断流下来汗来,拳头里紧握着两块碎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儿,那是他仅剩的钱了。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咬咬牙,拿衣襟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把最后几两银子重重拍在了桌上。
    庄家揭盅,一阵骂爹喊娘之后,他又输得血本无归,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庄家将银子又划过去。
    董大成浑身僵硬地站在赌桌边,一个时辰都不到,他就把身上所有钱都赔进去了……他的一双红颜仍然盯着那咕噜噜永远转动的骰子,久久不甘离去,直到其他的赌徒将他挤出场外,他才悻悻地调转了头。
    “你就这样走了?”背后忽然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董大成一回头,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他身后。
    董大成疑惑地看着她:“不走还能怎样?”
    “你输了那么多,难道不想赢一点回来?”那姑娘的眼中透着几分神秘。
    董大成将眼前这个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衣着褴褛,灰头土脸,几乎像个女叫花子。而且,貌似还是个瞎子。董大成不屑道:“想又怎样?”
    姑娘笑了,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得这么惨?”
    赌钱输了,除了手气不好,还能有啥原因?
    姑娘忽然凑上去,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庄家出千。”
    “啥!”董大成整个人都跳起来,那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若是有人出千骗光他的钱,他能跟对方拼命!要不是那女子及时捂住他的嘴,他几乎就要叫起来。
    “你若想把钱赢回来,就莫要出声!”女孩子在他耳边轻声叮嘱。
    这句话令董大成冷静下来。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知道人家出千?他狐疑地盯着她。
    “你不信?你觉得我一个瞎眼的小姑娘怎么能看出人家出千?”那女孩子一下子看穿他的心思。
    董大成默认,但是他忽然又觉得这个女子似乎的确有点与众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等一下我会让你亲眼见到。”这女孩子的身上总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将钱赢回来。”
    “我们?你是说……我,和你?”董大成睁大眼睛,指着她,有点难以置信。
    “你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肯帮你么?”女孩子眨着眼睛。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的眼睛看上去确实十分漂亮。
    “你帮我?”董大成几乎要笑出声来。一个瞎眼的姑娘要帮他赢钱?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他张大了嘴,却并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那女子已拿出一袋银子来。银子收在一个用金丝银线刺绣得非常精致的锦囊中,只有极富贵的人家才会随身带着这样的钱囊。囊中的银子虽并不太多,但已足够他们赌上好几把。他的嘲笑已变成了惊讶。一个这样乞丐般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那女子道:“这是赌本,你拿去赌,若赌赢了,赢来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董大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若是输了呢?”他身上已经连半文钱也找不出来了。
    姑娘笑道:“我保你只赢不输。”见对方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只得又道:“若真输了,都算我的。”
    董大成半天合不拢嘴,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撞上什么大运了,居然有人出钱请他赌,而且还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但他还没有被兴奋冲昏了头。这个姑娘既然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赌?她若真能包赢不输,怎又会是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
    他还没开口问,那女子已先道:“我只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董大成心一沉,果然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
    “第一,不要问任何问题。第二,你要听我的,我让你买大你就买大,让你买小你就买小。”
    原来董大成只是个操作者,真正要去赌的是这个女子。董大成有些丧气,这样子赌钱还有个什么劲?而且这女子干嘛要帮他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你一个瞎子,怎么可能赢得了钱?”董大成还是将信将疑。
    “你不瞎,可也没见你赢钱。”姑娘冷笑。
    赌钱本来就不靠眼睛。
    那姑娘见董大成还在犹豫,就要把钱囊放进怀里。董大成忙道:“好,我答应!”反正输了也是她的,这只赢不亏的买卖干嘛不做。
    董大成拿着钱又重新挤到赌桌边,那女孩子就紧紧躲在他身后。
    骰子在盅里不停地滚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董大成全身的肌肉又绷劲了。骰子终于停下,全场肃静。那女子的耳朵微微一动。庄家又开始吆喝:“买定离手了,买大赚大啊。”
    董大成取出五两银往大处押去,背后传来那姑娘小小的声音:“押小。”董大成只得不情不愿地将银子挪到小的一边,然后焦灼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骰盅一开,果然是小的!
    董大成几乎跳起来!这姑娘真神了不成?不对不对,只是这一次她运气好而已。看她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这方面的老手。
    谁知一连数次,每每那姑娘在背后为他指点一下,他就逢押必中。桌旁其余赌徒的眼光几乎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连那庄家每每在揭盅时,都忍不住瞟上他一两眼。
    简直神了!董大成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今天算是遇到活神仙了。他不知这女子天赋异禀,听觉的聪敏程度非同一般。骰子落下后,几点朝下她都能听得出来。接下去几局,董大成几乎赢了个盆满钵满,一时满面红光,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其余的赌徒见他忽然有如神助,都纷纷跟着他押注。他们根本没留意到董大成身后有个小小的女孩子在传音入密地指点他。
    唯有庄家这一回可就输得惨了,他死死地盯住董大成,想看他到底玩了什么花样,但是任凭他再怎么瞪大眼仔细瞧,都瞧不出半点破绽。这回轮到他急出一脑门子汗。他左右四顾了一下,眼神一闪,当即有几个别桌的“赌徒”收到讯号,暗暗向着董大成靠拢。这些人并非真正的赌徒,他们手里攥着几颗骰子,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董大成的衣兜里,然后栽赃他使老千。董大成正赢得满面通红,兴致高涨,全然不觉有人向他靠过来。
    庄家伙计一边继续摇骰子,一边暗自得意的笑,等着看又一个倒霉蛋被众人揍得爬不起来。
    骰盅停下。就要揭盅。那几个暗桩子也走到了董大成身边。
    忽然,从董大成身后“嗖”地飞出一颗小石子打在庄家的手上。那人“哎呦”一声吃痛,五指一松,一颗骰子就从他的指缝里滚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了赌桌中央。
    所有人都盯着那颗骰子,怔住。
    “使诈!这臭小子居然使诈!”
    这一声仿若一颗炸药在人群中炸开,所有赌徒一下暴怒,挥舞着拳头从四面八方向着庄家扑过去!坐庄的一下子就被淹没在愤怒的人群之中,雨点般的拳头落下,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那几个赌馆的暗桩子也顾不得董大成了,赶忙拨开人群去营救那个倒霉的庄家。
    整个赌馆一时沸反盈天,乱作一团。
    董大成赶忙把一大摞银子都揽过来用衣服兜着,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啊。“还不快走!”身后一只纤细的小手伸过来拉住他,趁着没人注意他们赶紧往外跑。
    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董大成盯着怀里的一大堆银子发愣,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多的银子,仿佛做梦似地,这一时地下一时天上的,大半会儿都回不过神来。“赶快回家去吧,以后别再赌了。”那目盲的姑娘从中捡了几块儿收进怀中。董大成这才缓过神来,千恩万谢地离去。那女子叹息了一声,准备原路返回将银子还给宫雨。
    才拐过一个转角,她忽然听到身后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姑娘心中一紧,她听出这是个练过武的人,而且武功并不弱。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她走得快些,那人也走得快些,她放慢脚步,那人也跟着放慢脚步。
    又有人盯上她了!
    那姑娘皱了皱眉,脚底下更加快了步子,暗中握紧手中竹杖。后那人毫不放松的紧盯着超她这边奔来。她猛地停下脚步,回身一跃接连两刀劈出!刀就藏在她的竹杖中。
    刀光在空中划出一个明晰的“十字”,正式名刀沈家的绝学——“十字留杀”!
    却闻对面陡然一声惊呼:“碧幽妹妹!”
    刀锋在半空瞬间顿住!这熟悉的声音!那女子痴痴地怔住。
    对方也被吓了一跳。雪亮的刀锋离他的脸不过一寸之距。但他惊了惊后,却旋即又恢复了惊喜的神情,要不是一把刀架在两人中间,那人几乎就要冲上去将她抱住:“真的是你,碧幽妹妹!太好了,我终于……终于……”他竟高兴地哽咽住,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是?”沈碧幽的声音不禁颤抖。
    这男子正是四处寻找沈碧幽下落的神兵山庄少庄主纪雁声。沈纪两家世代交厚,沈家当主沈放同神兵山庄庄主纪百岁更是结义兄弟,两家一直往来甚密。纪百岁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纪雁声经常随父亲出入江湖,自然也常到沈家,故而同年龄相仿的沈氏兄弟以及沈碧幽感情甚笃。沈碧幽自小眼盲,但纪雁声从不介怀,一直有如兄长般爱护着她。两家长辈看在眼里,乐得亲上加亲,于是自小就为二人俩下定了娃娃亲,只待沈碧幽出阁的年龄一到,便让纪雁声迎娶过门。谁知日前沈家竟惨遭横祸,当纪百岁得知沈家只余三小姐一人逃亡在外的时候,便立即派纪雁声带人四处寻找沈碧幽的下落。纪雁声从神兵山庄出发,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在通往沈家庄的路途上日以继夜地寻找。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碧幽妹妹。
    沈碧幽脸上尤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是……纪大哥?”她很小心地很轻声地询问,仿佛大点儿声就会惊跑眼前人一样。
    纪雁声激动地热泪盈眶:“碧幽妹妹,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我是你的雁声哥哥呀!”
    冰冷的刀锋终于垂下。热泪自沈碧幽的盲眼中泉涌而出,烫地几乎灼疼人的脸颊:“雁声哥,真的是雁声哥!”眼前真的是从小就一直疼爱着她的雁声哥哥!
    沈碧幽的心仿佛从刀尖上一下子掉落到温柔的怀抱里。自家破人亡的这大半月来,她受尽苦难折磨,尝尽人世炎凉,都咬着牙挺过来了。而这一刻她整个人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却几乎就要崩溃。
    纪雁声赶紧上前扶住她:“碧幽,是我!是我!”
    两个有情少年千里相逢,此刻却相对无言,只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纪雁声拉起她:“走,跟我回家!”
    家?这个字忽然如千万根针一般扎入沈碧幽的心里,一瞬间沈家上下惨遭屠戮的幕幕残酷景象又浮现眼前。沈碧幽低下头,嗫嚅道:“我哪里还有家……”
    纪雁声紧紧握住她的一双手,坚定地道:“有!以后神兵山庄就是你的家!跟我回家,我照顾你一辈子!还有沈叔叔和天麒天麟的仇,我也一定要讨回来!”
    沈碧幽历尽劫难,这一刻就仿佛被人从冰冷的寒窑、残酷的地狱中拯救出来一样,心中满溢着久违的温暖,全然说不出话来,只簌簌地落泪。
    纪雁声看着越发心疼,此刻竟顾不得男女之防将她揽入怀中。沈碧幽冰冷的脸庞触碰到他温热的胸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亲人的怀抱,那个往昔受了小委屈躲在父亲怀中撒娇哭泣的时候……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此生都不能再有。
    沈碧幽失去控制放声痛哭,两手紧紧地攥着纪雁声的衣服,忘却一切地哭出声,几乎要把全身的力气全都哭尽。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寂静,唯有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回荡其中……痛失亲人的这些日子,这个十几岁的姑娘背负了太多太多,命运对她太过残酷,而她却连大声哭泣都不敢。她只有用尽一切办法撑下去、活下去,用坚强代替眼泪。直到这一刻,重新面对亲人爱人,她终于再也无法坚持,所有坚强一下子全部崩溃了。
    坚强,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词。每一个坚强的人无不是被逼出来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这个词的背后背负着多少辛酸血泪。
    纪雁声紧紧拥著她,温柔地拂着她秀发,叹道:“哭吧,用力哭吧,不要等以后再来后悔当初没有哭够……”只这一次让你哭个够,以后便再也不会让你哭泣了。
    时间仿佛凝注。
    时间如果永远凝住在此刻,该有多好。
    哭声渐住,沈碧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纪雁声拥着,忙红着脸挣脱出来,轻声道:“雁声哥,有人看着呢……
    纪雁声笑道:“附近没人。”
    沈碧幽闻言却脸色一变:“你没有带人来?”
    纪雁声一愕:“没有,只我一个……”
    沈碧幽警觉地握紧手中刀,她已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这时从纪雁声身后不远处忽然转出三个人来:“纪少庄主。”
    纪雁声回头,便见三个儒衣少年快步走上来。纪雁声笑着安慰紧张的沈碧幽:“放心,是儒门的三位朋友。”
    师冕一拱手,欣喜道:“恭喜纪少庄主终于找到沈姑娘了。”他转而也向着沈姑娘一揖:“在下儒门神羿馆大弟子师冕,这两位是在下师弟师槐和师策。”他言语举止间气态沉稳,俨然已有了些统领的派头。
    师槐也道:“沈姑娘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此乃天不灭沈家呀!”他脸上的惊喜之情看上去并不亚于纪雁声。
    只有师策年纪最小,也最腼腆,似乎不善与生人交际,一直像个大姑娘般微微红着脸,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沈碧幽点点头,以示回礼。这些日子以来,她已习惯了不亲近任何陌生人。
    纪雁声拱手还礼:“三位怎会也碰巧在此?”
    师冕道:“哪里是碰巧,我们是专程赶来的。纪兄难道不记得当初在酒楼里嘱托我们襄助寻找沈姑娘之事了?这等大事我们师兄弟不敢忘怀,一直嘱托各处书院的师兄弟们认真留意着。好在儒门在各地的人手还算广,这不刚收到消息说见到一个形貌酷似沈姑娘的女子在附近卖唱,于是吾等匆匆赶来寻找,不想纪兄已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沈姑娘,真是可喜可贺。”
    纪雁声感激道:“还是多谢三位少侠!”
    沈碧幽却忽然扯了扯纪雁声的袖子道:“这附近好像还有人!”
    纪雁声同师冕三人四下环顾,哪里有人?
    沈碧幽却抬头。
    纪雁声同师冕三人也跟着抬头,却赫然发现左右两边的的屋顶上已站了两排人。
    黑衣蒙面人,一共六个,左首三,右首三,每人腰间都贴身系了数把形如新月的奇怪兵器。除此外,左边屋顶上还站着一个锦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柄同样形状奇特的弯刀。右边屋顶则坐了一个着轻容罗纱的女子,手中撑着一柄红罗伞。
    纪雁声等人心中一惊,这些人来得悄无声息,他们居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时锦衣男子陡然一扬手中弯刀,六道如新月般的弧光忽然从两边自上而下向着沈碧幽、纪雁声等人抹过来。快而凌厉。
    六个黑衣人也随着弧光一跃而下。
    弧光像一张网倏然收拢,又如同一朵花忽然笼起了花瓣,将一群人罩在了网中、花心。
    弧光来得太过迅疾无声!
    只有沈碧幽辨认出这种兵器所带起的那种轻微的风声。她心中陡然一紧,这声音如此熟悉!她异于常人的听觉能分辨并记住出任何声音的特质,何况,这种声音在沈家被灭的当晚出现过!她的耳她的心早已牢牢记下那一个夜晚所响起过的一切声音——包括这种弧光所带起的极轻微的嗡嗡风声!她永世都不会忘记!
    师冕惊呼:“是易水楼的‘十三月杀令’!”
    余人一闻此言,心中登时一寒。
    “十三月杀令”是易水楼的头号精英杀手组,一共由十三人组成。那六道弧光出自六轮新月形的弯刀,薄如纸片,却迅如流光,锋利异常。这种奇门兵器被称为“月连环”,每个月杀令杀手身上都佩带着数把“月连环”,一旦出手攻击,便是刀刀连环,不死不休。
    十三月杀令!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杀了哥哥和父亲,屠尽了沈氏一门!
    沈碧幽两眼顿时红起来,仿佛能瞧得见杀亲血仇的敌人正在眼前。她立即拔刀相迎!
    纪雁声等人也纷纷拔剑,自动分为左右两边,抵挡住这六道来势凶残的杀机。师冕师槐师策三人当即大展儒门剑法,一时流光飞舞,剑影翩跹,将周身罩得滴水不透。沈碧幽和纪雁声的刀法剑法更是名师嫡传,使得得心应手,六把月连环在众人外围不断飞舞旋绕却一时无法近身。
    立在楼头上的锦衣人见一时攻不进去,立即撮唇为哨,再下指令。
    六名黑衣杀手身形一变,交相错位,摆出一个高低交错的阵型,以分批进攻的方式将五人围在中心,三攻上身,三攻下盘,几个方位同时银光闪烁,又六道弧光飞出,第二轮月连环出手!与先前的六把交织成一片更密集的光网!
    沈碧幽等五人被围在中心不足丈余的地方,周身上下利刃旋飞,目不暇接!虽然众人武功都不弱,但刀剑只要挡开一轮近身的攻击,则另一轮又至,十二月连环环环相连,而且刀刀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飞来,旋飞的轨迹亦不断突然变化,令人完全无法拿捏。师冕师策三人脚下只得展开儒门的独门身法“千花错”来闪躲开下盘的攻势,“千花错”灵巧轻盈,三人交错相护,配合无间,衣袂翻飞宛如落英缤纷,随风而舞。沈碧幽最为灵巧,听声辩位,专门对付出其不意改变方向的飞刃。五人组成了一个极度严密的防守圈。
    这时纪雁声已完全冷静下来,他一边专心抵御飞刀进攻,一边思索破解之法。终于被他看见,每一把月连环的尾部都有一根极细的索链牵在黑衣杀手手中,如是他们才能绝好地控制飞刀的飞旋方向。每一个黑衣人都能左右双手同时运刀,即收即发,六个人却有如同十二人同时进攻的效力。
    就在此时,又一声哨响,第三轮月连环也出手了!围攻沈碧幽五人的飞刀数到了十八把。黑衣杀手却尤能控制自若,进退有序。只是这片刀网已将沈碧幽等人压制得几乎无法喘息了!刀风也越来越重。
    此时又正值正午阳光最为强烈的时候,这种用特殊材质打造成的飞刀在阳光的反射下交互辉映,灿若流霞,一时耀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真正的飞刀来自何方。众人的守势一时散乱起来。唯有沈碧幽目不见物,反能听声辩位。她身若蝴蝶上下翩飞,手中一把纤细的长刀替众人挡去大部分攻击。但几轮下来,五人身上都已负伤多处。沈碧幽、纪雁声的肩上、腿上都多处着刀,血流不止。新月弯刀的攻势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刀网还在不断收缩,四周围都陷入一片凄厉呼啸的罡风之中。月连环宛如通灵,见逢就钻,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可能将防守圈撕裂。每一个困在网中的人,必须无时无刻全神贯注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角度的攻击,这种只守不攻的打法,除了不断消耗体力和精神外,根本没有制胜甚至逃脱的法子,最后众人只有等体力耗尽时任人宰割。
    不消片刻,每个人额上都渗出汗来。
    如今“十三月杀令”只出动了六人,就已将他们五人逼入死境!那么其余的人是否还埋伏在周围?屋头上还有一男一女未出手,观此二人形貌,恐怕更是高手。他们仿佛已看到这四周里里外外张着数张活网,大家被困在其中,简直已如网中之鱼!难道真的已是末路?
    这时纪雁声突然低声谓众人:“等我出剑一试,斩断那月连环上的索链,到时大家抓住时机立即往各个方向分别逃走。”
    沈碧幽瞪着血红的双眼,却大声喊道:“我不走!他们是凶手,就是他们杀了沈家庄所有的人!我跟他们拼了!”纪雁声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惊,却听见站在屋头上的锦衣人已哈哈笑起来,得意道:“沈碧幽你这条漏网之鱼今天也终于被我逮到了。今日之后,名刀沈家就真正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沈碧幽更认得这个声音!他是十三月杀令的领头人——月狼,正是杀死他两个哥哥的元凶首恶!
    沈碧幽一刀怒劈开近身的三把月连环,发疯般地扑向那几个黑衣杀手,手中“十字留杀”接连挥出,竟似要在如此密集的刀网中杀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个时候,纪雁声忽然暴喝一声提剑一跃而起,不顾数把月杀刀划过他的身体,一剑冲霄,硬生生从这张光网中剖开一道口子!但同时四面的又一张新的刀网飞快向他聚拢来。此时纪雁声目光如炬,看准这几道月连环的走势,一个旋身同时接连几剑狠劈而下。
    数声轻响,剑身斩在月连环尾部的索链上,索链应声而断。
    月连环这种奇门兵器本是由特殊材质打造,并非寻常刀剑能伤,但纪雁声手中这把剑却是神剑山庄的镇庄名器,由前任老庄主亲手铸成,能斩金削铁。纪雁声连续数斩,半数的月连环竟都都被他削断,细索一断,月连环失去控制,不再凭任黑衣杀手的意志攻击目标,在半空疾速旋转了一圈便飞回到黑衣杀手手中。
    但这几招下来,纪雁声的身上又多了十多道血口子。月杀刀薄而锋利,一旦入肉,深达数寸。汩汩而出的鲜血将纪雁声一身的衣衫全部浸透。
    沈碧幽担忧道:“雁声哥……”
    纪雁声握了握她的手,坚定地道:“我一定带你回家!”
    黑衣杀手似乎没料到纪雁声手中有如此利器,从没遭遇如此境况的六人不禁也稍稍怔了一怔,本无破绽的刀网此时忽然出现了小小的疏漏。
    好机会!众人终于见到了希望,刀剑齐出,要趁机打乱十三月杀令的阵势。但十三月杀令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六人心有灵犀地快速收拢包围圈,同时变换阵型。十三月杀令,每一个都刀法精绝,月连环握在手中亦能做出致命的攻击,就是一对一也绝不输于一般高手。
    刀阵被打破,屋顶上的月狼怒啸一声,猛一扬手中月连环,向着纪雁声飞扑而下。
    沈碧幽知他武功高强,急道:“雁声哥小心!”抢上几步要去纪雁声身边助他御敌,却被三个黑衣月杀截下来。
    月狼的月连环出手,不论在气势、刀法与内劲上都更胜一筹。但纪雁声手上剑法亦不遑多让,纵横开阖大有气度。他接住月连环,反攻月狼。月狼的刀法诡奇辛辣,纪雁声的剑法举重若轻,,毫无破绽,两人厮斗在一起,一时不分轩轾。
    背靠着纪雁声身后,师冕、师策、师槐三人的儒门剑法,也同三个黑衣人捉对厮杀起来。师策年纪虽小,长得也像个姑娘家,但剑法却是三人中最为凌厉狠辣的一个。不过十招黑衣杀手已被他逼开去。
    而沈碧幽更是同时对上了三个黑衣杀手。面对仇人,沈碧幽刀不留情,沈家刀法如怒风狂澜般卷扫而出。报仇心切,她一味只攻不守,只求手刃仇人。
    刀出十字,乱世留杀!
    十字刀过处,三个黑衣月杀当即负伤稍退。沈碧幽纵身急掠向月狼,她要亲手诛杀这个杀亲仇人,就算同归于尽亦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她掠至纪雁声身边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正在对敌的师策忽然转身,一剑刺入纪雁声的心口,剑身穿过胸膛,没至剑柄!
    沈碧幽还未站定,却忽听纪雁声闷哼一声,一蓬温热黏稠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上!腥味冲入鼻腔,是血!
    沈碧幽不禁一声惊呼。这声惊呼便是宫雨所听到那一声。
    “你!”纪雁声低头看着胸前的半截断剑,兀自不敢置信。
    背后的师策一敛平时羞涩的姿态,露出阴毒残酷的笑容。他猛一拔剑,血花便在纪雁声的胸口爆开,如泼墨怒洒一般,顿时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但身体却依然挺直着,兀自不肯倒下。
    月狼刀势一转便向沈碧幽的脖颈抹过来。这一刀来得静悄悄。
    师策的剑也刺向沈碧幽的后背,剑上还淌着血,剑势很慢,没有带起哪怕一点的风声。
    两人已看出,沈碧幽的听力太过于敏锐,但是如有周围没有声音,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瞎子。
    果然,沈碧幽只是冲过抱出纪雁声倒下的身躯,紧紧地抱住,慌忙地,用手摸索着他身上受伤的地方,直到摸到胸口那个泉眼似的血窟窿,她颤抖着手死死地捂住它,可是鲜血仍是从她的指缝里不断地流出。
    沈碧幽仰头望天,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却欲哭无泪,欲呼无声,她的喉咙已经干涸!但是那一刹那,她的眼睛仿佛亮了,能看见了,她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看见,湛蓝的天空中却挂着一轮黑色的太阳!
    她蓬散着头发,脸上、手上、衣上一片血红,状如厉鬼。
    而此刻,一刀一剑已悄然前后刺到!
    刀刃离沈碧幽的脖子已不过寸余,这时就算沈碧幽反应过来想抵抗也已来不及。月狼腕上一使力,月连环向前一抹。师策的剑也同时向前一刺。
    就在这时,纪雁声却猛地挺起了身子,一下把沈碧幽扑倒在地,将她覆在身下,一刀一剑也同时刺入纪雁声的喉咙和前胸。纪雁声眼珠子一下暴凸而出,眼、鼻、口都流出血来,形状凄怖至极。
    纪雁声缓缓扭过头望向师策,胀满血丝的眼球中满是怨毒与愤怒,师策被他的样子唬得忙后退一步。
    月狼上前往他身上踹了一脚,纪雁声噗地喷出一口血箭,尸首才仰面躺下。
    沈碧幽却以为纪雁声尚未死去,急忙爬到纪雁声的尸体上,想要将他抱起来。“雁声哥……雁声哥我在这里……”当她的手掩上纪雁声的脸孔,却发现已没有了呼吸。
    她猛烈地颤抖。
    这时,月狼出手抓向她背后的包袱。包袱里一定就是沈家的传家宝刀,六神锋之一的“末世冥王”。这冥王刀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谁知沈碧幽回身就是一刀!带了血煞之气的刀法,更快更利!
    月狼不防她一个瞎子反应如此迅捷,五根指头差点被削断。他恼羞成怒,一个瞎女人还这么费事!“我先宰了你这死丫头!”一抡月连环便要开杀。
    六个黑衣杀手也围上来。
    突然,一直站在屋顶上观战的女子吹了一声口哨。众人停手抬头,却见她望着远处道:“有人来了!”
    月狼冷哼:“不管谁来,都一道宰了。”
    那女子道:“是宫雨。”说完,向下一纵,身子没入巷子里。
    月狼闻言,向师冕、师槐、师策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当即点头,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时的沈碧幽豁尽全身之力,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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