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Ⅱ 第十九章 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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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你娘的淡。”大猫顿时勃然大怒:“老子算是明白了,你个狗日的就只会装神弄鬼,不就是座破山嘛,从进来之前开始到现在,越说他妈越邪乎,还他妈会飞,飞、飞、飞、你飞一个给老子看看。”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上方“咔”的一声轻响,一节枝杈至上而下断落下来。上一秒还满面鲜活的大猫顿时呆若木鸡,其余的人也全都一怔,旋即抬头往上望去。
林中的寒气阵阵,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凉,尽管跟大猫一样不信迷信,但此时心中却也掠过一丝莫名的异样。
无以计数的枝干随心所欲地穿插,肆无忌惮地交织,毫无目的,不求结果,这有点类似于某些艺术大师的作品,纷乱却有形,统一而无序,随性之笔,无可复制。
静,不是一般的静,这林中本来就僻静,再加上我们也不动了,便更显得万籁俱寂。然而任凭我们六双眼睛如何轮番扫视,上面看起来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点可疑的动静也没有。
恐怕是自己吓自己,我舒了口气,其它人也都收回了视线。
“你说尤西人会飞,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打岔让人似乎都忘了这个本该是重点的问题,我对着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的阿三问道。
阿三舔了舔嘴唇,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好半天才开口:“当然只是个比喻,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
“嗖”,一阵风响,不知何处传来,几乎是同时,陈亮一声突如其来并撕心裂肺的惨叫,将阿三的话给生生打断。
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拧紧,还没等我往陈亮方向探清楚究竟,身子已被左军使劲一推,地上本来就湿滑不平,整个人立马摔了个驴打滚。
“找掩体躲起来……”左军急促的喊声响彻山林,我趴在地上,看见大猫老五猫着腰左躲右闪,不说是抱头鼠窜,至少也是狼狈不堪。
但此刻我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到眼前一块泥地突然一抖,溅我一脸泥花后方才看见,咫尺之距竟插着一根拇指粗细并削得发亮的木箭,从方向上来看,是从上面射下来的。
“嗖嗖嗖…”又是几下,我总算悟了过来,而后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闪到一棵树后蹲下,心中暗骂,娘的,果然着了道。
一阵慌乱之后,林中又恢复了死寂。我小心地环顾了下四周,左军阿三早已不见踪影,老五大猫更不知死哪去了,就连受伤的陈亮,竟也没在地上躺着。该不会扔下我跑了吧,我忐忑起来。
还好手里的刀没掉,然而跟二十码开外便能致人死地的弓箭来比,简直如同多余在手的一块废铁条。
不过终归能壮壮胆,我紧握了两下,正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股力道突然在肩头一压。我惊得下意识地差点喊出声来,赶忙挥臂去挡,但挥出去的臂膀立即被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我,别乱动。
原来是左军,我心里踏实下来,知道有靠山了。怎么人都不见了?老五他们呢?我低声问道。
左军朝左前方的几棵树那扬了扬眸:“他们应该在那边,陈亮也跟他们在一起。”
“陈亮他……”尽管我并不喜欢刀四的那帮手下,但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左军看了眼不远处一根深没入地的箭道:“若是被射中致命部位,铁定一命呜呼,不会有哼一下的机会,那小子叫那么大声,应该还没死。”
我微微放心,又问道:“那阿三呢?没跟你在一起?”
“那家伙我还真没注意,一下就闪没影了。”左军摇了摇头。
左军见我有些担忧,嘴角上扬续道:“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可是不敢打包票,能保证让你毫发无损的。”
他的语气镇定,似乎成竹在胸,我也精神起来,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光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左军四下瞟了瞟,反问我道:“怎么样,还能不能跑?”
我有些诧异,不解道:“跑?箭是从上面射下来的,给人当靶子吗?”
左军道:“这我当然明白,不过分开逃死的几率更大,所以我们得先找到老五他们,毕竟那边还有个伤号,若不过去帮忙,恐怕他们三个都得挂掉。”
尽管我并不清楚左军过去的种种,而且他这次来也是带着浓郁的个人利益色彩,但无可否认,他的确是个优秀的领导者,极其优秀。不过,将这话表述出来是件非常矫情的事,于是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左军笑了一下,道:“记着,等下跑的时候我是无法顾及你的,若想活命,就跟紧我。”
说罢,他伸出手指,示意我准备。我盯着他那三下倒数的手势,全身紧绷,心里则不停地默念着阿弥陀佛,指望能临时抱下佛脚。随着食指有节奏的一落,左军倏的一下就奔开了,我只迟疑了半秒,也没命地冲了出去。
在我眼里,左军非常稳重,几乎没见过他跑的样子,但此刻他矫健得如同一只非洲猎豹,加速,变线,再加速,我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踩着他的步子,勉强没落下。
不知是真的速度太快让对方措手不及,还是射下来的箭没命中,在闪过几棵树后,我在左军旁边喘气边暗暗庆幸运气好。
老五看到了我们,举手示意了一下方位。我和左军疾步赶过去才发现情况相当不妙,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大猫正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斜靠着,陈亮则浑身是血侧躺在地上,恐怕中了不止一箭。
“那个阿三呢?”老五尽量轻言细语,无奈头上暴突的青筋却适时的出卖了他。
左军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得先想办法出去,若是及时,说不定命还能保住。”
老五道:“出去?这他妈箭从头上下来,动都不能动一下,怎么出去?又没有喷子,就凭这几把破刀,怎么出去?”老五越说越激动,手一扬,腋下竟也殷红了一片。
左军眉头一皱,你也伤了?老五摇了摇头,道:“我这还不算什么,那边两个才是伤得不轻。”
当我闪到大猫那边后才深深体会到,左军当时推我的那一下完全可以算作救了我一命。先说陈亮,一支箭从背部射入,箭头从差不多是脾脏的部位冒出,另一支斜插入右肾,还有唯一一支未伤及要害的在小腿上。我不知道他死了没有,也不能确定他还能坚持多久,我只觉一股寒气在后背肆意游走,不禁颤粟。只在顷刻之间便由生龙活虎到将死之人,这无论如何也让人难以接受。
大猫背上也中了两下,虽插得不深,但也足以疼得人神志不清。我扶了他一下,道:“挺住,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疼痛让大猫五官有些扭曲,不过他还是咧开嘴道:“狗日的,真带劲。”我一听愣了半晌,心说这是什么混账话,中了两箭还带劲?
左军过来翻了翻陈亮的眼皮,摸了一下手腕,但没作任何表示,只是闭着眼,不知是在沉思还是默哀。过了一小会,他指着山林的一方果断对我道:“那边是南,你背上陈亮,跟老五先走,大猫我来负责。记住,一直走绝不要停,我会赶上来的。”
我顿觉有些纳闷,暗想不是你说分开逃死的几率更大吗,现在怎么又要我们先走,刚要发问,左军止住我:“趁这小子还有口气,快走,没时间再废话了,照我说的做。”
左军眼神一冷,似乎已不容我再质疑什么,我只好小心翼翼背起陈亮,这时老五也扶着树站了起来,看样子跑路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便立即朝着左军指的方向前行。
一直很奇怪,按理说那些尤西人不该对我们仁慈的,但为什么他们后来没有继续射箭了呢?是咱们已不在他们的射程范围内了,或是想抓活的回去祭祀,围着砍下的头颅跳舞欢庆?抑或是干脆当食物给分食了?各种恐怖荒诞的想法让我只想尽早走出去。
要在平常,老五的脚程应该比我快不少,但现在只跟负上陈亮的我差不多,说明他也的确伤得厉害。我虽背着一个人,但依旧不敢大意,仍不时环顾四周,因为现在这三人中数我最清醒,理所当然我也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况且这路上不知还有没有埋伏,所以走得提心吊胆,也特别累。
不过左军叮嘱过我不要停,而且即使我再怎么累,也不能在中箭的老五和陈亮面前表露出来,毕竟相比他们我可要幸运多了。
我的步伐蹒跚,老五也是举步维艰。这也难怪,人在受伤后肌体内会发生一连串反应,血液的调度,细胞的再生重组,都消耗着大量的能量和热量,老五还能这么坚持,已经是很不错了,若他在半路倒下,那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又走了一里多路,我看老五有点撑不住了,便问要不要歇一下,老五点头,旋即靠倒在一处沟洼边,我小心地将陈亮放下,也挨着老五坐了下来。
老五身上的血已经干了,看来暂时停止了出血,那么只要接下来不再出事,应该问题不大。往后方望去,依然不见左军和大猫的影子,我不免有些焦急起来,但突然想到不对,照理说,我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啊,现在不正是逃走的绝好时机吗?完全可以扔下这两人一走了之,怎么会变得有感情了呢,我不由哑然失笑。
老五在一旁道:“你小子在那里傻笑什么,快给我把伤口紧一下,也好刺激一下神经,免得我睡着了。”
我应了一声,将老五中箭的位置重新处理了一下,刚弄完,便听见后方隐隐一阵“沙沙”声,那应该是脚踩在枯树叶上发出的声响,我正要起身去探是不是左军,老五一把拽住我,摇头示意不妥。
我们正靠着的这处沟洼在一土坡之下,旁边一株粗壮的榕树以及它的根须杂枝起到了很好的遮掩作用,只要不出声,根本不担心被发现。
“沙沙”声越来越响,听得出是两个人,走得十分稳健,的确不像是左军和大猫,刚才若是贸然探头,恐怕还真要吃大亏。
我和老五屏住呼吸,手里紧攥着钢刃,听着脚步声上了土坡,慢慢走到我们头顶,突然声音嘎然一停,换句话说,两人竟站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