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104章 新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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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若朝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无法面对着墨谦说出自己对洛未央的感情,于是只好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慢慢讲述了自己如何在九岁那年对站在街上的一个五岁男孩一见倾心,从此陷入一场欲无法挣脱的情感纠葛中。
这情感最初是一种疼惜和爱怜,到他成人后便自然而然加入了强烈的占有欲,而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这个人已经占据了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他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人,不仅渴望得到他的身体,还渴望着他的心、他的情感,只恨不得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两年前的一场意外,人人都以为这个人死了,他不信,用尽各种法子寻找他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找到了。现在他已经将这人带到了宫中,并且决定隐瞒下他的身份将他留在身边,就让别人都以为他真的死了吧,从此他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将再不放手……
付墨谦听完了赫连若朝长长的一番话,低头不语,他终于明白昨晚赫连若朝为什么会如此疯狂地对待自己了,只因为他将他当作了另一个人,一个他渴望了十几年却依然无法得到的人。
这想法让他的心像被揉碎了似的疼。
他可以不在乎他身边还有多少女人,也可以不在乎他流连烟花之地,将别的美少年压倒在床上,却不能不在乎在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之后,才发现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人竟不是自己,甚至自己可能仅仅是一个替代品。
原来找到了自己倾心相待的人不一定就是幸福,幸福是,他看向你的眼神,能和你看向他的,一样。
付墨谦,看来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呢,还以为自己和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不同,其实不过都一样!哦,不对,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你是个男人,而他,在床上更喜欢男人!
门外传来小福子尖细的声音,“皇上,户部尚书张大人有事求见,正在御书房恭候圣驾。”
“知道了。”赫连若朝应了一声,又低声对付墨谦说道:“朕知道你心里有些不舒服,别想太多,朕……还是喜欢你的!”说完,匆匆离开了景澜宫。
喜欢?喜欢的是他的身体吧?墨谦坐着没有动,脸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滴到了面前的冰糖桂花莲子羹里。
兰儿、芳儿过来收拾桌子,付墨谦起身避在一旁,他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第二天,赫连若朝没过来。
第三天是四月初一,照例,皇上每月初一十五要去皇后宫中。
第四天,还是没露面。
兰儿见付墨谦恹恹的,便故意在旁絮叨,说皇上出宫好几天,刚一回来大约是被政事绊住了脚。付墨谦听了,心里冷笑,暗道莫不是去了重宁宫吧,其实他倒觉得这样更好,因为他现在不想看到赫连若朝,也不知该用一种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喝茶,墙下那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深浅不一的粉红色花朵衬着碧绿的叶子,在暮春的阳光下俏然独立,随风送来阵阵清香。越过红色的宫墙,可见远处高高的大殿屋脊,那黄琉璃瓦四角攒尖外檐挑出的就是角楼了,人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这重檐下的深宫怨妇,怕是又多了一个了,只不过不是“怨妇”,而是“怨男”,说起来还真是滑稽!
不期然地想到赫连若朝说那人“住在你后面的重宁宫”,付墨谦忽然心血来潮,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情敌”,看看那位能让当初的太子现在的皇上痴迷了十几年的人物,究竟是怎生模样?
换了衣服,本想独自过去,景澜宫的管事太监小禄死活不依,只好板着脸让他跟在了后面,两人步出景澜宫,向北面的重宁宫走去。
后宫的建筑以正中的圣德宫为界,大约分布在东西两侧,东侧最南面的是凤坤宫,为历代皇后居所,现在是王皇后住着,后面依次排列着的大大小小宫殿,除了袁太后搬到了紫鸾宫,祺芸宫维持原样,先皇的两位太妃还住在原来自己的宫里,其余只有两三处住了人,大部分都空着;西侧的宫殿包括了之前皇子们的住所,与东面各宫殿之间隔着藏书阁、御花园、内书房等零散建筑。
付墨谦入宫后,赫连若朝安排他住在了西侧的景澜宫,虽然距离皇上寝宫比较远,但也是考虑到毕竟男女有别,为了和其他嫔妃们隔开,所以目前西侧的一排宫殿里,只有景澜宫住了人。
至于洛未央住的重宁宫,则是西侧倒数第二间,处于整个后宫的西北角上,可说是除了冷宫之外最为偏僻的所在了,赫连若朝这样做非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洛未央远离后宫纷争,也希望他越少和人接触越好。
走得近了,看到重宁宫门前果然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立了两个小太监,见了付墨谦过来,两人忙挡在了中间。
小禄跳出来大刺刺道:“这是景澜宫的付公子,你两个奴才没长眼睛吗,还不快让开!”
付公子的大名如今在后宫可是比皇后娘娘还要响亮几分,两个小太监忙不迭跪下磕了头,却仍犹豫着,不想让他们进去。
“皇上命我来看看魏公子。”付墨谦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话,他知道只要打着皇上的名义就没人敢拦他。
果然,两个小太监赶紧躬身让开。
进了院子里,重宁宫的管事太监阿应陪着笑迎了上来,他是认得付墨谦的,“付公子,您这是……”
“皇上命我来看看魏公子。”付墨谦冷着脸,还是那句话。
阿应一愣,不过马上又堆下笑来,虽说魏公子是皇上带回来的新宠,但脾气也太倔强了些,福公公虽嘱咐不许魏公子出门也不许见外人,但以付公子的身份,皇上让他来劝劝也是有的,便说道:“魏公子现在后面小书房里呢,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小书房门口,小禄和阿应都自觉地停住了脚步,看着付墨谦独自走了进去。
屋子里地方不大,东面靠墙的书阁足有一人多高,上下都空着,中间零散码放的书籍还有几样古玩一看就是刚刚从别处搬过来的,临窗摆着一张红漆五福寿字桌,桌上是全套的文房四宝,一只半尺来长的绿玉松雕笔架迎着光,通透可喜,倒是件稀罕物。
进门右手的楠木壶门罗汉床上,一位年轻公子正面窗背门抱膝而坐,淡青色的衣衫让身下的玫红色锦缎撒花椅搭显得有些刺眼。明明听到有人进来,那人坐在那儿仍一动不动,瘦削的背影让付墨谦一看之下,心里竟感受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寂寥之意。
“魏公子,墨谦有礼了。”既然对方不动不说话,付墨谦只得先出声示意。
那人慢慢回过身来,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在俊美的脸庞上如寒星闪烁,冷冷的目光盯在了付墨谦身上。
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付墨谦一直都记得初见洛未央时的情形,他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当时洛未央给他的感觉,如果一定要,那就只有“惊艳”两个字,实际上他觉得一个“艳”字已经俗了,那个人的五官自然是美极,但真正打动人心的,却是他身上独一无二的冰雪般清冷孤寂的气质。
“你是何人?”洛未央看着来人,似是没听到对方刚才的自报家门,手里兀自握着一只五彩小盅,罗汉床中间的木质小几上还有一个青花瓷坛。
付墨谦这才察觉到屋内弥漫的淡淡酒香,他面前那人脸上,也带着和苍白的肤色不相吻合的一抹酡红。
我是谁?付墨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所有的机灵狡黠和玩世不恭似乎都在见到对面这人的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突如其来的自卑。我是付昭仪?哈哈,多么可笑的回答,他是赫连若朝的男妃,而他深深爱着的人十几年来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对面这位——魏公子。
“我知道了,你是——大名鼎鼎的付公子!”洛未央嘴角含了一丝轻蔑的笑,在宫里刚刚住了一日,旁边的人就拿了赫连若朝的男妃付墨谦来劝导他,让他不要拂了皇上的“美意”,当今天子好男风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了,能得皇上恩宠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后宫里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还拗什么性子。
转回身不再看付墨谦,洛未央端起手里的杯子仰头干了,然后又倒满,“付公子来此,莫不是为人做说客来的?其实大可不必费此周章,未央人已在此难道还跑了去?他要怎样只管过来,未央随时恭候圣驾。”
付墨谦苦笑,大步走过去在未央对面坐了,老实不客气地抱起小几上的酒坛子,直接灌了两大口,然后抹着嘴巴说道:“做说客?魏公子真是高看墨谦了,若是可以,墨谦只恨不得魏公子从未在宫里出现过,只恨不得……你从未在他眼前出现过!”
那个午后,付墨谦在重宁宫的小书房里待了好久,没人知道他和魏公子都聊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