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漫上了全身，手指都酥软得没有办法移动；胸前气血翻涌，恶心得想吐出来；眼皮坠得难受，将要继续睡去，意识却清楚了。
    突然感到了一丝对现实的痛苦世界的绝望。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昏暗的烛光。大概是黑夜了。
    身边，哥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我心痛。我知道，我大概昏迷了很久。
    不过，我还活着。
    突然，门开了。霜姐姐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放在哥哥的桌子上。正要叫醒他，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她兴奋地说道：“如烟！你终于醒了！”
    我用力冲她微微一笑。
    哥哥听到，惊醒了。快步来到我的床前。他的脸色黄暗，是伤心过度和休息不足造成的。他的脸上竟然布满了沧桑感。
    “哥哥……霜姐姐……这里，是……哪儿啊？”我吃力地问道。
    “是我家啊！如烟，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霜姐姐说着，端过来一碗粥，也坐在我的床边。
    “烟儿，来，让我看看你。”哥哥抓起我的手腕，检查我的伤势。
    看过后，他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烟儿，你已经无大碍了！再休息休息，很快就会痊愈的。”
    我却开心不起来。我知道，我这次伤的很重。从来没有过的重伤。
    从外边，伤到里边。
    心里。
    “哥哥。我……是不是……差点死了？”我平静地问道。
    哥哥的神情黯淡了一下，随即作出笑脸，说道：“没有。你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
    “我要听真话。哥哥。”我淡淡地重复道。
    “烟儿……”哥哥说不出话，低下头去，点了点头。过了许久，终于说道：“浪天的还魂丹都不起作用……我们……用尽了办法，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他说完，看着我的反应。
    我除了对他点了点头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我没有哭。
    可能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吧。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哭？
    可能我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吧。泪水流干的人怎么会哭？
    以白剑英的道行，必要施展五成的功力，才能用一掌的内力杀掉一个人——何况我还有功力护体。
    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霜姐姐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她笑道：“如烟，活着就好。活着，就一切都有机会的。来吧，喝粥吧！”
    “不……霜姐姐，我喝不下去。谢谢你。”我笑着摇摇头。
    霜姐姐看着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把碗放在了一边。
    “霜姐姐，陪我出去看看月亮，好吗？”我说道。
    霜姐姐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她说到：“看月亮？”她望了下窗外，说道：“现在？”她说完，走到窗边，望了望天空，说道：“今夜……今夜乌云蔽月啊？”
    “霜姐姐，答应我吧。陪我到外面坐坐，哪怕看看天……好吗？”
    “烟儿，外边凉啊。你身体还不好，别再着凉了！”哥哥说着，意思是不让我去。
    “哥哥，让我出去吧。我没事的。你不是说了？我已经无大碍了。”我安慰他说到。我真的特别想看看月亮，看看星星，哪怕看一看深邃的黑夜。
    “好吧，如烟，我陪你出去。”霜姐姐说着，来到我身边，对哥哥说：“冷公子，放心吧，我来照顾她。”
    哥哥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我，说道：“烟儿，我抱你出去吧。”
    我摇摇头，说道：“哥，你扶我起来。我要自己走。”
    哥哥无奈，只好和霜姐姐一起扶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的双腿痛软无力，站起来都很费劲。我只好努力集起全身的力气，依靠他们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向门外。中间跌倒好几次，腿部疼极了。但我必须自己走出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池塘边的小院里，芳草遍地。可能是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花草味和泥土味。
    我感到舒服了些，坐在了草地上。细腻的雨水浸湿了我的外衣，但我不愿意站起来，宁愿与这雨水为伴。
    院子里已经漆黑了，夜色凄凉寒冷。望望天空，皓月当头，明亮夺目。今夜月圆。还有漫天的星辰，闪闪烁烁的，美丽极了。远方的垂柳在晚风中摇动着，黑色的身影显得异常秀美和诡异，像是黑夜的魂。
    我坐不稳，只有靠在霜姐姐的肩上。
    “霜姐姐，你看，月亮美吗？”我轻声问道。有点没话找话吧。
    霜姐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吧，月亮看上去很美。”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曾经听娘讲过月亮的不少故事。此刻，我的心似乎纯净了下来，思绪飘飞到小时候。
    “霜姐姐，你听过月亮的故事吗？”我像一个孩子，要霜姐姐谈论那些美丽的传说。
    “我……”霜姐姐竟然语塞了。
    突然，耳边竟然响起了阵阵箫声。声音悲哀婉转，似乎是悼乐。我望向那边，只见擎浪天一袭白衣，坐在屋顶上。月光映在他的白衣上，显得更加凄清。他的手上端着一只周身光滑的玉箫。哀伤的曲子缓缓地流出。
    霜姐姐看向屋顶，轻轻叹了口气，便端起她的篪，与箫声合奏起来。
    听着悲哀的曲子，我觉得其中奏响着一个曲折的故事。看着两个人，我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完美的幸福。
    声音消逝了。我竟然有些失落。
    擎浪天在屋顶上说道：“冷姑娘，让怜霜给你讲另一个月亮的故事吧！”他说完，便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进了院子里。
    霜姐姐吃惊地看着他，又看向我，表情有些异样。
    “什么月亮的故事呢？”我问道。
    片刻思索后，霜姐姐笑了笑，说道：“既然他愿意，那我就告诉你。”但我能感觉出，笑容中带出一丝迟疑。
    他们的故事，包括擎浪天的身份，我全部听完整了。
    我为他们祝福，同时默默地更加伤心。
    我望着天空，突然感到对于活下去的茫然。但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爹娘，为了哥哥，为了有一天跟白剑英澄清事实，活下去。
    霜姐姐静静的，没有什么声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是姐夫。
    “冷姑娘，我让怜霜给你讲这个故事，可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
    “我知道。”我轻声说到，“我的心早已经被伤透了，不会因为你们的故事而伤。我对你们，只有感动。对我们……我已经绝望了。”
    “冷姑娘，绝望这个词可不能随便说的。过去，我也曾经绝望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的误会会澄清，你们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些而消逝，你……”
    “姐夫！不要再说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一个月前，他已经杀了我。他不可能跟一个死人谈什么感情！”我再次激动起来。
    “心死吗？”他说着，轻轻地一笑，说道：“只是心死。至少你们还都在世。不是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当初，他已经真的死了。可是，事情仍然出现了转机。
    “哀莫过于心死。以前我倒是希望，能为他献出生命。”我冷冷地一笑，“但现在看来，他不值。”
    “冷姑娘，这件事情绝对是白公子的错误……他做得太过绝情……我不能劝你原谅他，我只想告诉你，活着就有希望。”姐夫说道。
    我笑了笑，说道：“希望吗？我心里早已经没有了。”
    “生命还在，希望就要在。也许生活不善待你，但你必须善待自己。振作吧！”
    声音渐行渐远。
    我望着天空，星星在天空中若隐若现。是啊！生命还在，希望就要在！为了自己，我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