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颜笑嫣，一直都是活在颜妖然的庇护之下。
    现在的我，想要让妖然活在我之下。
    唯有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不再被任何人觊觎。
    算是惩罚他也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好。暂时，不能和他太过亲近。不然我就要破功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妖然一直在做的，我也要让他知道，他的行为给我带来的痛苦。
    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上官凤瑶弄得乱七八糟的烟云水雾重新整顿。
    上官凤瑶做人太绝对，不给别人活路，这个楼里的阴暗面我都得去除了。
    烟云水雾里里外外开始传言，当年的颜笑嫣又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
    现下，我已经忙的没有时间去想妖然，烟云水雾需要我坐镇，重新树立名声。
    烟云水雾里的人也像以前一样，不会再叫我笑姬，而是小姐。
    我那么年轻，她们也不能叫我妈妈呀。
    “小姐，又有一批新人送到了。”楼下有人朝我喊道。
    我从楼梯口探下头去，“知道了，等会。”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我下了楼。
    大厅里站着一些少女少年。
    一个个抖的像秋风扫落叶似的。
    啊，拜托，我是不吃人的。
    “抬起头来。你们这样，难道是要我来选谁的脑袋好看么？”我忍不住抱怨道。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少女少年们也怯怯的抬起头看着我。
    他们啊……也就比我小不了几岁吧？
    想来我“复活”也快两年了。嗯……要十八了呀……不好不好。
    值得庆幸的是，我可不像上官凤瑶，有人天天追着逼着要她嫁。
    说来……她嫁的一定是皇子或者王爷了吧。
    要是嫁给皇子的话，一定是洛箫了。因为现在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洛箫。
    上官凤瑶想要做女皇已经很明显。但是她会放弃妖然而利用洛箫，还是坚持把妖然一起扶上皇位……那可不好说啊。
    我晃晃脑袋，一想就想太远了。
    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下，他们又是怎样的背景遭遇呢？
    我很想告诉全天下，妓院不是个人间地狱。我会让来这里的人都找到自己的天堂。
    最后我的视线锁定在一个少年的脸上。
    他……很熟悉。
    似乎是很像……小时候的我。
    一双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光彩。
    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毁了呀。
    我上前，牵起他的手，“跟我来一下。”
    他像是惊吓到一样，一双眼圆溜溜的十分胆怯的看着我。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我笑着安慰他。
    “把其他人都带下去吧。愿意留下来的都记录一下。不愿意的给些银子就让他们走吧。”我淡淡的吩咐。
    “知道了，小姐。”
    我把少年带到楼上的屋子，示意他坐下。
    少年一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你叫什么？”我笑着问。
    “我……我叫……小三。”少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我。
    “你连姓都没有吗？谁给你起的名字？这样不负责任？”每个人的名字都该有自己的意义。而这样随便给个名字，就像代号一样，不是等于没把他当人看么？
    少年垂下头，握紧拳头不说话。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把我当你的姐姐。你大可不要这样随便的名字。”我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仔细端详他。
    他是个细致的人。
    小小的瓜子脸上有一对圆圆的大大的眼睛。除了眼睛，其他部分都小巧可爱。
    也许是长期饥饿被虐待的关系，身子骨很弱，整个人瘦的找不到肉。
    我叹了口气，未免太可怜。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惜晓。如何？愿意么？”惜晓。晓惜。要晓得珍惜一切啊。我可不想你一辈子都这样过了。虽然这名字有点女化了。不过这也是我给他的祝福啊。
    少年抬起头，一直瞅着我。
    “或者说，你希望自己叫什么呢？”看着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还真想摸摸他的脑袋。好像小狗啊。
    “我……我就叫惜晓了。”少年换了一副坚定的表情。
    “你想要留下来么？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可以送你走哦。”不知不觉就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了。难道我母性泛滥么？
    “我要留下来！我……我不想再被人卖了。”惜晓落寞的低下头。
    “你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么？”
    “我……我的母亲……是被我父亲给……才会生下的我。”惜晓的肩膀一阵阵的发抖。
    我握住他的手，静静的听他说。
    “我母亲生下我后不久就病死了。我父亲把我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稍有不顺心就打我骂我出气。因为实在是欠了太多债，所以才把我卖到妓院来。”
    “你多大了？”我忍不住问。
    “十五。”
    和妖然那时候一样大……
    但其实，妖然比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他的遭遇，并非最悲惨的。
    “惜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是，我要你记住，就算你没有了父母，还是会有很多人关心你，爱你的。你不可以放弃自己，知道么？你要为自己找到真正的幸福，知道么？”
    惜晓眼中含泪，拼命的点头，“我知道！”
    “你这样的年纪，我也不能让你做什么。如果是递茶送水的活儿，你能做么？”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了。
    惜晓再点头，“可以。我什么粗活都能做！”
    “我又不要你做什么粗活。我才没那么坏呢。”我揉揉他脏乱的头发。
    惜晓受宠若惊似的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嗯！”惜晓很郑重其事的点头。
    我眯起了眼笑，“不要再让自己受欺负了啊。”
    有那么一天，有一个最和妓院格格不入的人来到了烟云水雾。
    看到她，我还真有点傻了。
    四周男男女女失神的盯着她看，弄得我都有点尴尬。
    我连忙下楼，“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云萱环视四周，“这里被打理的很好。比上上官凤瑶，我倒是觉得你更有才能。”
    听她说话既是享受又是折磨。这话听着……就是有种压迫感。
    “上楼再说吧。你站在这里，我就不用做生意了。”我讪笑了几声。
    云萱点点头，跟着我上楼。
    和她在一起比跟妖然在一起还要紧张的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就一个人来么？云大哥呢？他不担心你么？”不自觉就套近乎了。不过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的吧？
    “我们并非形影不离。而且来烟云水雾，也算是理所当然吧。”云萱温和的侧脸透着淡淡的萤光。
    啊……倒了。怎么有人会有这样神圣的感觉？
    “理所当然？”我自认脑子还不笨，但我却听不懂她说的话。
    “你知道烟云水雾的来由么？”云萱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很诚实的摇头。
    我恢复记忆以后，也就记得云浅和云萱被人称颂为京都双璧。与其说是兄妹，看起来真的很有夫妻相。
    因为母亲从来只知道打理生意，把我当放羊的孩子来管，哪会告诉我其他的事情。
    “你姓什么？”云萱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颜啊。”我莫名其妙的回答。
    “那么我姓什么？”云萱继续问。
    “云……”我蓦地停住了。
    云萱又笑了笑，“在几十年前，京都有四大家族，颜、云、水、巫。这个烟云水雾就是四大家族最先成立的联络据点，也是国内最大的情报组织。”
    啊……是这样啊。
    “可是现在……”除了云家，我没听说过其他家族的事啊。
    “颜家出武相，云家出文相。水家是全国首富，国库里的钱有大半都是水家提供的。巫家则世世代代作为国师，祭祀占卜之类的事情都归巫家管。”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可是江山稳定了。皇帝也不需要四大家族来支撑了。过河拆桥一向是帝王家最会做的事情。诛连九族，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当时的颜家只剩下你母亲一个。她唯有到烟云水雾隐藏起来。”
    为什么云家还好好的？
    云萱像是看穿我的心事，垂头一笑，“云家不是个威胁啊。一个个文人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帝王们是这样想的。而且云家有人在宫里当妃子，自然也不能下个诛九族的诏。水家和巫家……就从此消声灭迹了。”
    怪不得母亲那么想要往上爬。她真正想做的，是报仇吧。最是无情帝王家。
    报仇啊……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你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过去。这也能帮助你以后做决定。凡事尽力就好。只要不留下遗憾，失败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这女人是人类么？我好怀疑啊。
    “我给你的蚀骨散呢。”云萱很不经意的问。
    我顿时哑然。
    “本想让你对付上官凤瑶。不过倒是派上用场，救了你一命。”云萱低头抿了口茶。
    我整个人僵硬。
    她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这样说来，母亲本想利用妖然，却没想到他是个‘妖孽’。而我，才是真正的棋子。”我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
    云萱一脸的了然，“的确是这样。妖然虽然恨他的母亲，但是颜家的仇他不会忘记。也正是这帝王家把他害成这样。”
    杀了自己的母亲。
    以前对母亲没有概念。现在听云萱这样一说，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吧。一切皆是无奈。
    “我也该走了。以后要怎么做，都看你自己。”云萱站起身，优雅的拍拍衣摆。
    “萱姐，慢走。”我也站起身，走过去替她开门。
    云萱对于我的称呼只是微微扬起眉，眉宇间却是带着笑意。
    此女子啊……真如镜花水月。只可远观，不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