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曲尽笙歌散 第十七章 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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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他们叫我杂|种,大一点是怪物,等我老了,他们又说我是蛊神……我的名字,除了夕容阿姐,谁还记得?
——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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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完全没有发现风破的怪异表情,青萝自顾自说下去:“这一点,风破跟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琅嬛哥哥、青嵋师父身上没有战意,隐脉的人嘛,只是默默守护和制约;秋芷哥哥,虽然偶尔有战意但不强烈,我总觉得‘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他的目标,毕竟也是隐脉出身,跟师父他们比较像;还有……哦,那些什么大家族的什么老前辈,打起来的话,觉得自己在欺负老人家……唔,不自在,而且,他们老是跟秋芷哥哥作对,我才不找他们比试……至于其他人嘛……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比。”
少女说至此处,脸上忽然带了几分傲气。
“天下武林,我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人而已!”
风破的嘴角勾了起来。
好气魄啊……
在面前的少女身上,他居然感到了前所未见的豪气。
那种气魄,在久封的魇城内没有。
而在曾经的迦兰,他所见之人中也只有二人有这般气魄——楚渊,白瑶。
而他曾宣誓效忠的君王,身上只有属于王者的霸气。
——这,大概也就是那位君王能夺天下而楚渊却失败的原因吧?
看来啊……他更适合“江湖”。
来“这里”,果然是对的。
“我胜的话,你可不要哭。”
不自觉的,他的言语恢复到了十七岁时的豪气干云,带着几分血气方刚的自负。
“我的刀,只承认强者而已!”
淡淡的平述语调却是那么让人不爽,能够轻易点燃别人的热血和怒火。
青萝有些讶异——这才是棺材脸的真面目?
双眸中流动着异样的华彩,少女微微抬起了下巴,直视风破透出几分傲慢的眼睛:
“只管放心,我司徒青萝,绝对是会让你承认的强者!
“还有……
“胜的可不一定是你!”
风破不由失笑。
哎哎,炸毛了呢。
这不是小猫是什么?
两人对视着,身上的气势一点点强起来。
周围开始有一圈圈因那强盛气势相激而产生的波纹,化成冷风席卷方圆百里……让秦薷想要发抖,想要呻吟。
搓着胳膊抵御这诡异的寒风,用了各种灵术躲在一旁草丛里的秦薷,自嘲又苦恼地给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下定义:
挫败感!那一定是挫败感!
失策……
太失策了!
他用那根脚趾头想这两人独处时会柔情脉脉的?
完了,这两人一旦斗起来想转情深意浓是比登天还难了……
太……有挫败感了……
秦薷的“探路”终于结束,三人又一次向岩家寨进发。
虽然……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但……
偷眼看看两人——尤其是似乎有些“复原”的好友,秦薷摸摸下巴,露出一个狐狸笑来。
小青萝,好像很能影响这个家伙的心情嘛……有意思!
岩家寨其实并不难找——这附近瘴气最重巫蛊毒物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了。
三人轻易到达寨子,并,轻易被某个人发现。
“相公——”
一听这声呼唤,秦薷就有了掉头而去的冲动,然而阿笙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并抱住了他的手臂。
“相公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
面对风破的无奈青萝的讶异,秦薷平生头一次在美人在侧时产生了逃跑的心思。
阿笙激动归激动,却还是把三个人引到了蛊神山鬼的面前。
山鬼年过百岁,须发尽白,穿着一身布衫,盘膝坐在一株老树下,两手扯着几根藤条正在编着什么东西,听见声音,向几人望过来。
风破等三人这才看清山鬼面目,见他面容看来不过六十上下,均觉惊讶——虽知蛊神在苗人中被传为面貌不老的神人,却未料他看起来当真仅有实际年龄的一半老。
山鬼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开口问道:“三位此来,所为何事?”
还没等风破等人开口,阿笙已抢着道:“相公是来提亲的!”
秦薷大为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山鬼叹道:“阿笙,不许胡说。”
阿笙小嘴一扁:“阿爷不是说过喜欢的人就要在一起吗?那他已经叫过我‘阿笙’也当众承认他不会离开我,再来不是提亲是什么?”
秦薷心想这孩子当着老人的面说这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苗人不讲究汉人礼数一个个天真大方果然是真的——当然,如果话题与他无关,他会更好受一些,给他们的评价可能也更高一些。
不过,既然这位山鬼前辈喝止了阿笙姑娘,唔……这说明他至少正常一些吧!
山鬼看看秦薷叹了口气:“这位公子连彩礼都没带哪像是提亲的样子?汉人提亲也是要下聘礼的。快去准备招待这几位客人。”
这真的是教训阿笙而不是敲诈“来提亲的人”?
阿笙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留下三人用异样的表情面对百岁老人。
秦薷在心里把刚刚那句“他正常”撕裂又扔远……这一家子全都不正常!
最先恢复的是不知前事的青萝,小姑娘抿抿嘴,踏前一步道:“山鬼前辈,晚辈们是想打听一个人。”
山鬼两手又开始编那藤条,眼睛却看着青萝:“是芦月吧。”
青萝一怔:“大概,晚辈只知道她是原来那芦家寨的人,现在叫‘夏清玉’。”
山鬼点点头:“就是她,唉,芦家寨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风破皱眉道:“前辈可知她去向?”
“如果是三年前的去向,我现在已经大概知道,如果是现在的……”山鬼摇摇头,“我感觉不到。”
青萝捉住话中关键:“三年前?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手仍然不停,山鬼声音平稳地开始讲述: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南疆忽然出现了一股死气,那股死气太重,连蛊王也不安起来,我追着死气过去,发现死气源自芦家寨。等我到那里时,天已经黑了。
“死气的源头是个身材高大的怪人,手臂很长,一直垂到了膝下,我到那里时他两只手挥来挥去不知在做什么,看得我眼睛也花了,寨子里的人不知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等他停手的时候,芦家寨已经成了一片血海。
“那怪人杀光了寨子里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也没有放过,快到寨子里的人和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可是,他却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情,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很怕,尽管对一般的高手来说我已经很强,可我还是不自觉地畏惧那个怪人和他身上的死气。
“那股死气一直在周围徘徊,而我也就一直没有动,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该鸡鸣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个怪人,把寨子里所有的活物都杀掉啦……太阳出来了,又一点点爬高,一直到了快正午,寨子里才有了响动。
“一个小女孩在叫:‘阿爹阿妈,你们在哪里?’我想这回这小女孩也要被杀啦,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死,就想下去救她。
“那股死气停在了什么地方不动,我就悄悄从藏身的树上下来,向寨子里去了。这时候,那小女孩尖叫了一声,我知道她一定是看见了族人的尸体,就走得快了些,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不动了。
“我想把她抱起来,可是刚碰到她就听到身后有响动,我随手一抓,抓到了什么硬东西就向有声音的地方扔过去,再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我壮着胆子走过去看,原来是一只老鼠,已经被那硬东西钉在地上,死了。
“我放了心,想回去搬那孩子,可是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怪人站在我面前,两只眼睛好像死掉的蛇一样,看起来绿荧荧的,却还蒙了一层灰。他那一看啊,我就觉得全身都凉了。
“那怪人不动,我也不敢动,我想过召唤蛊王,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蛊王也没用,一定会输给他。站得久了,我的眼睛也花起来。那个时候太阳已经在西边,太阳光直接照着他的眼睛,他却连眨都不眨一下,我觉得越来越冷,好像再不动就会死掉一样,只好召唤蛊王。
“蛊王吃掉了他的一只手,连骨头也不剩地吃掉,身体变胖起来的蛊王被他另一只手劈成了两半。
“我知道我胜不了,就只好逃走,逃到一半,还是担心,就又折回去。
“哪里还有什么怪人啊……就连小女孩、寨子也已经不见了。
“所有的东西在烧……那些火焰好像血一样的鲜红,甚至,也散发着血液的气味……
“我想起来杀鼠用的东西,就走过去,火还没有烧过来,那东西让火映得通红,好像有火从里面喷出来一样。
“我拾起来一看,是一条银链子,上面的银牌牌上写着汉字的‘芦’和‘月’,我知道那一定是那小姑娘身上的东西,那小姑娘……就是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