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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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宽高三暑假和妈妈旅游到四川时,曾被导游安排着看了一出经典的川剧《望娘滩》,里面聂龙一瞬间变了七八张脸,手那么一挥,一扯,一挑,黑的、黄的、花的,脸变的那个叫一个精彩,看的张宽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非要跑到后面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玩的花活。幸好他们去四川是当地旅游局接待的,副局长二话不说,真把演员叫来了,给张宽演了个单场。看到那么细的线,挑得那么快,张宽觉得很神奇,当然后来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技巧,一个技术,练出来的。
张宽曾见过的苏桦的很多面,哭泣着的,慢不经心的,鼻青脸肿的、笑得一脸没内容的,气质脱俗的,还有刚刚后台上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
他没见过这种。
苏桦走到舞台中间,鞠躬浅笑,然后走到那个柜式的钢琴边坐下。张宽庆幸自己1。5的视力,舞台前面第四排的座位,连幕布上面破了个小洞都能看见。
他看到苏桦笑得有点僵硬,坐下后手还有点微微发抖。苏桦在弹钢琴。那个拿着两仟块钱,站在那里流泪,扭着脖子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那个说着我不会,我忘了的苏桦在弹琴。
《平湖秋月》是只弹了一年钢琴的张宽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就他妈妈说的,你能给我流畅的弹一首流行歌曲这琴就算没白买了,当然,流行歌曲张宽也弹不出来。他最拿手的是“新年好”,两个手还同时上不了。
而此时紧紧抓住人的静谧的夜空,如诗的残月,敛艳的湖水凌凌,张宽从没有的诗情画意被这段悠扬的音乐渲染了透彻。
没有哪个场景能有这个更让张宽震捍。那个坐在舞台右侧的男孩,那个自小干净被自己认为一身毛病的男孩,那个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挑着刺的男孩,那个不管是想还是不想一起长大的男孩,那个以前在自己面前抿着嘴哭后来躲着人哭的男孩。
那飞扬的指尖,那流淌的声音,甚至随着音乐跳跃舒展的肩,和自信张狂沉醉晃动的脸,张宽觉得整张脸都麻了。
“哇,太震惊了,没想到苏桦还有这一手。”
“老三,给拿着,瓶子,把口水接一接,回去冲马桶。”
旁边笑成了一片,张宽笑不出来。他知道苏桦爱较真,可较了那么多年,较得这么当回事,还真是把张宽吓了一跳。
听着底下的欢呼声,看到苏桦和进场时一样的程序告别,直到幕布重新拉上,舞台上黑了下来,张宽的眼睛里似乎被刚才苏桦身上的强光给虚化了。张宽心里说不出来什么味,只有他知道,苏桦有多少年没碰过琴,可在台上,从技巧到对音乐的把握,他完成的那么好,也许这是苏桦唯一能弹下来的曲子,下了多少人看不见的苦。他甚至能看到苏桦眼睛里闪闪的泪光。
当时的张宽也很想哭,为着这样的一个苏桦。
他真的不明白,苏桦真的这么想弹,家里楼上的那一个为什么碰都不能碰。
苏桦就是一个迷面,张宽猜了很多年。
还不知道苏桦到底要做的是什么法。
张宽没有去苏桦的寝室打通宵,这样的一个夜晚,他没法笑着待在苏桦身边,去听一个心在默默流泪。
张宽拉了苏桦宿舍的的人去了街边小店喝酒。听那一群精力过剩的人侃得天晕地暗,什么老五的女朋友腰粗了,老大追自动化系的系花被人家整整晾了一个晚上,老四他爹奥迪换宝马全是贪出来的。深的、浅的、荤的、素的,喝得一伙人酩酊大醉,又哭又笑,迎来了他们新的一年。
张宽到底还是低估了苏桦的能力,他们一起坐火车回了家,又一起坐火车回B城。张宽总认为苏桦身上凭添了很多气质,更准确的是恢复了很多气质。
这是张宽在火车上偷看苏桦时发现的。
说话慢了很多,笑起来温文尔雅,吃东西,在嘴里慢慢的嚼,还不说话。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遇到年龄大的总是欠着个身子。张宽不认为这样的苏桦假,从那个晚上起,苏桦再怎么做,张宽都不用假这个词了。
苏桦就是苏桦,没人比得了的苏桦。但苏桦的这些表情从来不是对着他,苏桦总能做到转过脸来对着他的那一刻,立刻迷起了眼睛。
这样的苏桦,张宽是有点着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