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际，场内的灯光切换成清冷像流水一样的的黑光。
    秉诚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迅速掏出手机接听。
    念恩走到门口，徒有一种想回头的欲望。
    秉诚一时感觉这面具带着阻碍他接听电话，便把它拿下，这时候，念恩恰好回头，极目望去，一束白光打在他的脸上。
    此时此刻，念恩的目光紧紧逼住秉诚，丝毫不留空隙让他逃走。刹那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浮现在她面前的画面是一方厚厚的土壤，一寸嫩绿的小草。
    “费秉诚！”念恩激动得在心里呼喊，她肯定这不是梦境，是真的！她跑了过去。灯光忽然一下子熄灭。念恩定住。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场内一片人声鼎沸。场内一阵喧哗，秉诚借着手机屏幕灯摸索朝外边走出去。
    念恩呆立在原地，这时只听见吵杂的喧闹声和愤怒声，她忽然害怕起来，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随这黑暗而停止去寻找他。她摘掉面具，抹黑向前进，心里慌张到无助，她的脚突然被什么障碍物绊了一跤，一不留神摔在地上。
    海伦摸黑进来，嘴里唠叨：“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停电了？”
    突然他被一只手拽住，海伦赶紧回头，看了大半天才认清面前这个黑影：“哥。”
    秉诚急切地说：“允希，我来告诉你，我必须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海伦见他这样急切，只好勉为其难：“好吧，路上小心哦。”
    “嗯，拜。”
    念恩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中央走，她此刻又急又怕，折腾半天眼看就要到了，灯光却在这一刻启亮了。
    念恩迎合灯光把视线移向秉诚站的那个位置，可令她失望了，那里只是一个空位。她不肯相信这是事实，慌手慌脚地跑过去再次确认。
    海伦出现拉住了她的手，念恩猛然回头，心存幸喜的她，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海伦，她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恩，你是在找我吗？”
    念恩顾不上回答他，扳开海伦的手。“我要出去一下。”
    “恩，恩。”海伦的目光追随念恩仓促的背影。
    念恩一路追出来，不见费秉诚的影子，她左顾右盼，依然不见人影。
    “难道又是我看花眼了吗，不会的！”她顿时感觉身体匮乏，顺势蹲在地上。
    海伦满脑子疑问。他耐心地站在公寓门口等待她回来问个究竟。
    念恩心神不宁的一路走回来，迎面看见海伦在公寓门前来回踱步，一副急躁不安的样子。
    “海伦。”
    “恩，你去哪里了？”
    “我，我去找一个朋友，可……”念恩的声音有些低沉，“可他不见了，我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
    “朋友？也在这里上大学吗？”
    “不是。他是我高中认识的人，也是我想要见的人。我确定没有看错。”念恩连连摇头，仿佛受到刺激眼泪夺眶而出。
    海伦愣眉愣眼地望着她，下意识地感觉事情很严重。他的心跳加速，畏惧念恩想要被她嘴里念叨的那位陌生人抢走似的。他一刻也不敢多想，赶忙走近念恩身边，冲动地抱着念恩的肩膀，正经地：“恩，我有话跟你说。”
    念恩的眼睛模糊，没有察觉到海伦焦急的眼神。“我很累了，明天吧。”说完扳开海伦的手转身离开。
    海伦亟亟地叫住她：“就一句简单的话。”
    念恩用力憋回溢出的泪滴，低沉地说：“你说吧。”
    海伦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话没有欲望说下去。带着醋意悻悻地离去。
    念恩此时此刻心烦意乱，没有多余的时间分析海伦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
    白静听了念恩的故事，从床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说：“都快五年年了，这五年你们也没有任何的联系，你记忆的他还这么深刻？那海伦，你对他就没有心动过吗？大家都看得出来海伦喜欢你，这几次见面我们都没有跟去，就是为了你们创造机会。”
    念恩摇摇头，认真地说：“我以为我会无可厚非地爱上海伦，可当他一次两次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无法自拔了，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光都闪现出来，清晰可见。”说完抱着双腿，将头抵在膝盖上。
    白静持有怀疑的语气问：“会不会是他先入为主误导了你，说不定他只是存在你的记忆里而已。”
    深秋的降临，对于念恩来说有些突然。她起了个早，梳了一个辫子，一身长裙，外套一件小褂。整个儿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
    海伦把阿金他们都支开了，单独陪念恩去郊外写生。
    念恩在枫叶下，架起她的画架。
    枯黄的树叶在秋风中萧瑟，迎风纷飞飘落。秋风撩起了念恩的裙子，吹拂她额前的几根发丝。
    海伦把目光全汇聚在念恩的身上，他蓦然觉得，念恩比风景更吸引人的目光。
    “上次你着急去找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他也是苏城的人，我爸爸认识他的舅舅，平日里有所交集，大家也在同一所学校上高中，算半个熟人吧。他去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快五年了。”
    “五年？他是你的初恋？”
    “我不知道他当时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那时都未曾表达过什么，就像普通朋友一样接触过几次，他见你难过时会给你讲一些人生哲理，让你觉得跟他待在一起很放松。我想，我是暗恋他的吧。”
    海伦长舒了一口气：“那你们就是差一步了，微妙的情感也没有表达出来。时间会冲淡一些记忆，你们都没有保持联系，或许你只是觉得他人特别才念念不忘。”
    念恩面露不快，没有再接话，只是埋头专注地画画。海伦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忍俊不禁。
    “我把这幅名为”秋意”送给你，感激你上次帮我。”
    海伦接过画，一派秋色仿佛也随和这冷风活跃起来了。海伦抬头望着念恩，这一望，就是几分钟。
    念恩被海伦这么看着，心房逐渐荡起千层涟漪。他的眼睛真的很撩人，她一时招架不住不由得侧身而坐。开始不服气的说：“你这张脸还真是招惹人，也容易误导人家的心意。”
    海伦噗呲一笑，“啧啧啧，老实说你对我就没有一刻动心过？”
    念恩噘嘴说：“讨厌！就算有，那也只是外表的吸引，不要太骄傲哦。”
    “你都把秋天送给我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回赠你一个春天。”
    “嘁！秋天过去，迎来的是冬季，你在想什么呢。”
    “可我等不及想要送给你了，怎么办？”
    念恩见他心急的样子，说：“你这神秘兮兮的是要变魔术吗？”
    “你先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
    “什么呀？”
    “听我的指挥就对了。”
    “不许捉弄我哦。”
    海伦俯身，轻轻地闭上双眼，贴近念恩樱桃般红的嘴唇，轻轻一吻。
    念恩心惊，睁开眼睛，先是向后一退，后又慌手慌脚地起身。
    “海伦……”念恩转过身背向海伦，言语木纳。
    海伦被念恩惊慌失措的表情给震住。
    念恩未等海伦恢复意识，就回头动作迅速地收起画架，随后匆匆离去。
    海伦醒悟过来，眼看念恩就要走远，急忙跟上去。
    念恩急促地走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她在内心深处，隐约感觉到像是在为某个人感到憾然。
    念恩来到公车站点，等候公车。
    海伦轻步来到念恩身边，他看了念恩一眼，发出笑声：“生气了，我刚刚不是开玩笑的。”
    念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意识到海伦算是在对自己表达心意。
    海伦没有得到回应，欲言又止。
    冬天降临，清晨的小草，披上了雪白的外衣。
    寒冷的冬天，街道死寂沉沉。
    念恩和白静脖子上围上了毛茸茸的围巾。两人紧贴在一起，等候海伦和阿金一起去玩。
    “两位小姐，久等了！”阿金和海伦小跑过来。
    念恩和白静抬头望去，两个男人像乌龟似的畏缩成一团。
    “海伦，你们很冷吗？”
    “可不是。”阿金唇齿发麻，看到念恩和白静围着围巾，好暖和的样子，“哇塞，你们看上去好暖和哦。”
    海伦说：“还是女生好，会懂得照顾自己。”
    念恩像个长辈似的唠叨：“海伦、阿金，天气这么冷，你们要多穿点衣服，不要着凉了。”
    “没事的。”海伦精神饱满地回答。
    念恩发现海伦的手都冻红了，赶紧拿下围巾，围在海伦的脖子上。“你围着，我不冷了。”
    海伦舍不得念恩受冻，又把围巾拿下来围在念恩脖子上，“还是你围着，我怕热。”
    阿金一旁看着觉得他们很逗，便开玩笑说：“喂，我说，干脆你们围在一起好了，你推我退的，真是别扭。”
    白静也随声附和：“是啊，你们围在一起算了。”
    海伦掩饰羞涩说：“你这是什么鬼点子，我有这么柔弱吗？”
    “海伦，你围着就好了。”念恩说着，把围巾搭在海伦的肩上，笑笑说，“我们走吧。”
    白静回头看看阿金，说：“阿金，我们围在一起好了。”
    阿金有些犹豫：“不用了。”
    “怎么，瞧不起啊？”
    “不是啦！”
    “那就拉倒！”
    念恩和海伦相视一笑，觉得阿金和白静好喜剧。
    窗外风呼呼地吹个不停。
    念恩和白静盘腿坐在一起，在织围巾。
    “恩，现在你应该忘记那个高中男生而喜欢上海伦了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我们对彼此好。不过我是学姐，对他关心也不奇怪，总之在没有弄明白之前我不敢作出答复。”
    “你自己都捋不清楚吗，真同情海伦，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你说人会容易忘记一个人，又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白静无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周末，四人去了上海百年老桥。
    念恩打开包，将围巾拿出来，递给海伦：“我刚学会了织围巾，不知道大小合适不，你试试。”
    海伦眉开眼笑地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温暖立即送到了身上。
    “好暖和啊。”海伦幸福地笑了。
    “嘻嘻，合适吧。”念恩得意洋洋的。
    海伦围上念恩送给他的围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暖着。
    他们在一起拍照，留作纪念。
    阿金回头说：“恩，海伦，你们两人照一张。”
    海伦和念恩很配合并肩站在一起面向镜头微笑着。
    阿金“咔嚓”一声，一张看似情侣照诞生了。
    念恩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些低落：“我们在一起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即将毕业了，好怀念，好舍不得。”
    海伦站在桥头，专注地注视念恩，聆听她说的每一句话。不知怎么的，从念恩的话语中，他感觉到离别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想到这里，他整个心跌落千丈，即便现在感觉到温暖也会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白静听到分离，心里很激动。“不要，我们还会在一起的，虽然我们即将走出校园成为社会人，不过，我们还是有机会再在一起的，只要保持联系。”
    阿金附和道：“是啊，不要说得跟永远离别似的。”
    海伦走了过来，意气风发地：“我们去疯吧！把最后一个快乐留在这里。”
    阿金将双手举起：“我赞成！”
    四人去喝酒唱歌，闹腾了一晚上。海伦在念恩回去之前，拉着她去江边。两人坐在草地上，注视着天空。
    “以前渴望让我学会了等待，因为我盼望殷切，所以我固执的等待。我依赖于等待，对什么事都怯于启齿，可到后来，唯独遗憾陪伴我度过每一天。”
    念恩懵懵懂懂的望着他。
    “现在我要改变这种酸涩的结果，把握此刻，不留遗憾。”
    “海伦，你在说什么？”
    “此刻我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不再隐藏。”海伦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望着身旁的念恩。她也看到他的双眼在月光的照耀下如醉酒般的痴迷，好奇与克制在她心底较量，她情不自禁地接受了海伦的亲吻，2享受被滋润的甜蜜，突然费秉诚的模样映出无数个影子在她的脑海里晃悠，一阵头晕目眩，让她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推开海伦，叫喊道：“对不起，我……”
    念恩像做了坏事的小孩起身逃走。海伦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又是那个人吗？”他对念恩的举动不甘心。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只是你的一个美好的幻想而已，你为什么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太可笑了，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是爱情。”
    “当下的我们不是很自然的吗，或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但我不想克制自己的感情，我应该对你坦诚，你也该遵从自己的内心，不用刻意去回忆什么。”
    念恩流下了眼泪，她招架不住一个男人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出这些话。她讨厌这突发的情感。
    肖珍和李念施抽空来到上海看望念恩。
    念恩多年不见妹妹，两人一见面就亲热。
    “念施，想死姐姐了，现在才来。”
    “姐，你过得好嘛。”
    “嘁，想我了吧。”
    海伦来到画室，推开门的瞬间，风凶猛地从海伦身后袭来，扩散到室内，其中一股风吹散了画架上的画，画纸妖娆的身姿翩跹在空中，最后缓缓落地。
    画室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海伦好奇地拾起地上的一张画，展开一看，费秉诚的素描画像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顿时他傻眼了。
    “这是哥吗？”海伦震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是谁画的？”
    念恩和念施拥抱在一起拍照。
    “准备好了吗，我要拍了。”
    “好了，茄子！”
    海伦琢磨了半天，回头把画整理好规矩的摆放在画架上，随后离开。
    经过花园，听到了念恩她们嬉笑的声音。念恩手里拖着照相机正指挥母亲和念施摆姿势。
    海伦站在远处注视念着恩天真的模样，看着不免有些发呆。
    念恩在镜头下欣赏母亲和念施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妈，你笑得好不自然哦，就像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好呆哦。”
    肖珍张口大声嚷着：“哎呀，再笑我不拍了。知道我不太上镜，还拿痛楚来洗刷我，真是毒舌的丫头。”
    “姐，少说几句，不然妈妈的皱纹快要掉下来了。”念施也融入到开玩笑的气氛中来。
    “好啊，你们姐妹俩商量好了来欺负你们老妈吧，看我会饶过你们嘛。”说着追赶两个女儿。
    海伦看着这对滑稽的母女，忍俊不禁，同时也很羡慕她们
    念恩闪躲母亲的攻击，无意间瞥见到了海伦，她立马站住，冲海伦微笑。
    海伦举起来手朝念恩挥了挥手。
    “海伦，你也过来吧，我们一起拍张照。”念恩迫不及待想要海伦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海伦站在原地踌躇不前。面对不熟悉的人难免会有些拘束。
    念恩看穿了他的心思，强行拉他过来。
    “妈妈，念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海伦，学弟，也是好朋友。”
    海伦微笑打着招呼：“阿姨，妹妹，你们好。”
    “哟，好帅的小伙子啊。”肖珍上下仔细打量海伦，两眼泛光。
    海伦时常被别人这么夸，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顺其自然地接受。
    念恩说：“妈妈，让海伦跟我们一起合影吧。”
    “好啊，跟帅哥拍照多开心的事。”
    看似一家人的画面深深的定格在了镜头下。
    李建贤临时有事只好拜托司机来学校接念恩回家。
    念恩整理好行李，跟着白静一起走出校门口。阿金一个人站在校门口迎接。
    “阿金，海伦呢？”念恩疑惑地问。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恩，我们就要告别了，我好舍不得你啊。”白静说着快哭了。
    念恩放下行李箱，拥抱了白静。
    “我们要常联系，我会记住你的。”
    “那一言为定哦。”
    阿金凑了上来，鼻子些微红润。“恩，我们也拥抱一下吧。”
    念恩返身和阿金拥抱，笑笑说：“阿金，谢谢你的照顾，还有带给了我们很多快乐。”
    接念恩的车子驶进了校门口。司机下车来，劈头就解释：“李总有重要的会议，不能亲自来了。”说着俯身帮念恩提了行李箱。
    念恩回头向阿金和哭得稀里哗啦的白静投去最后一瞥，强忍眼泪向他们挥手告别。
    念恩目不转睛地望着后视镜里的阿金和白静，泪眼又模糊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她在心里重复地呼唤着。
    突然车猛地急煞住，念恩的身子猛向前倾。
    “怎么了？”
    念恩张皇地抬起头来朝窗外望去，海伦僵直地站在车子面前。
    司机谩骂：“他妈的，想找死啊。”
    “不许你这样说，他是我朋友。”念恩情绪激动。
    司机惊讶，一时变得语塞：“啊……哦，对不起！”
    “没关系，你等我一会儿。”念恩赶忙下车去。
    念恩横着海伦一路走向他，担心道：“你这样太危险了。”
    海伦没等解释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念恩。
    念恩让他抱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代表了她对海伦未及表达的感激。
    海伦的嘴唇缓缓地凑到了念恩的耳边，随之含泪说：“恩，你一定要记住我，我叫费允希。”
    念恩听到陌生的名字，这是他曾经不愿提及的，现在说出来像是永久告别一样，眼里浸润两滴不舍的泪。
    “我记住了，谢谢你，费允希。”
    海伦舍不得松开手，紧紧抱着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