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夏日，午后，偌大的苏府里静悄悄的。
    不单单是因为府里的主子们在午休，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不敢有人高兴。所有的人都知道，因为大小姐的事情，大夫人十分不高兴。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撞到了枪口上，那么就等着被大夫人发落吧！
    红袖手里端着一碗镇的刚刚好的酸梅汤放在自家小姐面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轻声的说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成了。”
    小丫头行过礼，悄声的退下。
    红袖等着小丫头走远，然后附在锦绣的耳边轻声的说着自己刚刚听来的信儿。
    闭眼假寐的锦绣在听完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接过红袖递过来的酸梅汤，慢慢地喝着。
    等到锦绣都喝完，红袖才开口问道“小姐，他们也忒不要脸了！竟然想出来这么个蠢主意来，难道打量着天下人是傻的么？”
    “他们不会那么认为。只是情势所迫罢了。”
    红袖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锦绣看到红袖脸上的不解，笑着耐心给她解答：“大姐的这门亲说穿了是祖父用命换来的。卓家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他们不愿意背负骂名，所以愿意在苏家哪怕是落魄了，也没有说毁约一事。只是父亲他自作聪明，在得知卓家长子成了废人就不愿意将大姐嫁过去，想出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法子，我只能说对于父亲的天真，表示无语罢了。”
    “那，小姐，卓家还会愿意吗？”
    锦绣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是卓家长子尚好，那么这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成的。但是现在谁都知道他成了废人，所以卓家到底会如何，我也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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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一声巨响。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更有胆小者，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苏行之以为咱们非得他们苏家不可吗？！我这就上折子，我非得让他们苏家为此付出代价来！”卓东来站在大厅里，将手中的信撕得粉碎，踢倒屏风大声的咆哮着。
    坐在一旁的卓夫人见状，挥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走到卓东来的身边，递过一杯茶，淡淡的说道“公爷，先消消火，别生这么大的气。喝杯茶。”
    卓东来接过茶，喝上一口，看着神色淡然的夫人，讶异的问道“难道你不生气么？苏家这么做，就是在打咱们的脸！”
    卓夫人轻揉着卓东来的肩，慢慢的开口“卓儿是我的儿子，我这做娘的当然生气了。只是公爷，生气归生气，你可别忘了，在卓儿出生时，有位上门的高僧为卓儿做的批言。”
    ‘这种鬼神之说，你怎么也信？’
    ‘本是不信的，但是卓儿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公爷与我都是清楚的。药石无效，不信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呢？所以我去了城外的云安寺，找那位人人称赞的智亦大师。公爷你猜大师给我说了什么？’
    卓东来皱眉想了会儿，睁大眼睛看着卓夫人。
    卓夫人笑笑‘就是公爷想的那样。智亦大师告诉我，十几年前到咱们府上为卓儿做批言的是他的师兄，在他师兄圆寂前，曾经交代过他，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寺里，就要将信交给我。而且还说，信与不信皆由我们自己。你说，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置之不理么？’
    ‘那信里说什么？’
    ‘卓儿必须娶苏家女，而且苏家会换亲。只要卓儿娶了她，那么日后卓儿必然会一帆风顺，再无波折。’
    卓东来瞠目结舌。
    到此时他多少有些信了这话。
    且不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像智亦这样的大师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开口说这种话。而且十几年前，卓家虽然重回了世家之列，但是根基未稳，所以谈不上什么人来算计。更不论苏家那个时候，还在千里之外的外省呢！就算是有人要算计，谁人不会让这种好处落在自己头上，而是便宜了旁人？
    ‘那，依照夫人的意思？’
    ‘娶。卓儿现在的情况我们是清楚的，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苏家想要换人那就换吧！要是过来的这个是个知情识趣的，那么就当得起日后卓家的主母。若是个拎不清的，以卓儿的本事岂会压不住？而且还有咱们在呢，谁的爪子伸的长，那就剁了它！能的卓儿的喜欢更好，若是不能，那就让卓儿日后娶个喜欢的，咱们公府还怕养不起么？’
    听了自家夫人的话，本生气的卓东来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是啊，凭着他们的身份，卓家的地位，苏家能翻起什么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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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你要听仔细了，知道吗？’苏行之盯着眼前一身素装的锦绣说道。
    锦绣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的听。
    ‘咱们家跟卓家定了一门亲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是。说是祖父在时就定下的。’
    ‘知道就好。叫你来，是我打算让你嫁过去，你愿意么？’苏行之紧紧的盯着锦绣的脸，似乎是想要从那里看出来什么似得。
    锦绣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尽露惊讶，呆愣半晌之后才开口‘不，不是大姐嫁过去吗？’
    将一个不知世事的闺秀演的淋漓尽致。
    在这个苏府里，除了大夫人所出的锦苒和过继在大夫人膝下的那位二哥，其他的子女在苏行之的眼里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这种想要跟卓家换亲的事，可不是她这位庶女该知道的。
    ‘锦苒的八字与那位卓家公子不和，所以为了避免两人相克，只得换人。’
    闻言锦绣差点笑出声来，八字不和？理由可不可以更加胡扯些？不和，曾经十多年没事，现在就有事了？还不是听闻人家成了废人所以不忍心自己费尽心血养大的嫡女就此蹉跎一生，又舍不得这么个好亲，就想出了这么个蠢主意吗？
    ‘你的年纪也到了，性子也是稳妥的，你嫁过去再好不过。过几日我会开祠堂，让你过继到你嫡母膝下，算作她的嫡次女，不管曾经你的母亲是谁，记得日后人前人后，你的母亲都是你的嫡母林氏，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
    ‘行了，你回去吧。这一个月就开始做准备吧，一个月后，就过门。’
    锦绣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娘！就是让她嫁过去，凭什么还得要你过继她？不过是个贱坯子，没得辱了您的名声。有我一个女儿不好吗？’锦苒一脸不赞同的说道。
    林氏叹口气，摸着锦苒的手说‘娘何尝愿意呢？但是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娘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为了卓家的亲事，你父亲已经让了一步，娘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让他不快呢？’
    ‘父亲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名声上好听罢了。不管如何，那位也是卓家的嫡子，总不能让未来卓家嫡母顶个庶女的名头吧？所以，为了大家面上好看，让她过继到我的膝下。不过你放心，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越过你去，别说我不愿，就是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在京中百姓议论纷纷中，卓家与苏家沸沸扬扬的婚约闹剧终于落定尘埃。
    苏家原本的庶女，过继给苏家嫡母，成为苏家嫡次女，嫁进卓家，成为曾经京中名门淑媛们暗地爱慕，后又为之断肠的卓家嫡子正室夫人。
    而苏家原本的嫡女，苏锦苒以为苏家祈福为由，自甘净身焚香素食一年进佛堂。
    嫁过来的时候锦绣就想过卓王孙的情况糟糕，却没想到糟成这个样子。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卓王孙，锦绣微微蹙起眉。
    “少夫人，夫人有几句话让奴才跟您说说。”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嬷嬷站在锦绣的身后说道。
    锦绣转过身，看着她“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奴才夫家姓楚，在这府里已经做了几十年了，大爷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
    听闻此言，锦绣面色不改，只是笑的更加温柔。
    “嬷嬷请讲。”
    楚氏挑眉，看来这位新嫁进来的少夫人似乎也不简单啊！想到此，将原先的几分倨傲收敛了一些，微微躬身说道：“夫人让奴婢给少夫人带几句话，请少夫人仔细听下。”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跟您拜天地的不是大爷，但是您是大爷明媒正娶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您就是这个府邸名正言顺的主子之一。您有什么只管吩咐，这府里的奴才没有不敢听的。只要您真心实意的跟大爷过日子，伺候好大爷，那么万事都有夫人为您撑腰。绝不会让您受一丝委屈的！”
    那就是说，只要把她儿子伺候好，她就好，自己也会跟着好？
    锦绣将楚氏说的一番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锦绣的脸上带起感激的笑容来：“那可真是太好了！还请嬷嬷告诉母亲，锦绣不才，却也知道以夫君为天的道理，自然是万事都为大爷考虑的！”
    楚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既如此，那么就不打扰少夫人了，奴才告退。”说着，带着一众的人退下。
    锦绣站了一会儿，走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凤冠卸下，拔掉头上的发钗，任由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这才站起来，走到床前看着还在昏迷不醒的人。
    初见一眼时，锦绣被对方的容貌惊艳到，暗暗的吸口气，笑了起来。
    左右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锦绣干脆蹲到床前，看着那个人，吃吃的笑着：“呵呵，要是让大姐看到你，怕是会后悔的吧？唔，你长得可真是好看极了呢！日后你若是清醒了，我可不敢跟你出门呢！真是没脸跟你站到一处呢！”伸手描绘着男人的容貌，半晌后，锦绣凑到男人的耳边说道：“不管日后会如何，此时都跟你说一声，嫁给你，我此时是不后悔的呢！”
    翌日。
    等锦绣醒过来，梳妆完毕，转过头，就见到躺在床上不醒的人，睁开了眼。
    “去跟母亲说一声，大爷醒了。”一边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去报，一边接过早就熬好的药喂着王孙。
    见到王孙疑惑的眼神，锦绣淡淡的笑道“爷，昨儿个是你我成亲的日子，我是你的夫人，苏锦绣。今儿是咱们成亲的第一日。母亲等会儿就来，先喝药吧！”
    “锦绣？”
    “是。我的闺名锦绣。”知道王孙的疑惑，可是这种事让她来解释不怎么好，反正他娘等会儿就过来了，让她解释吧。
    细心的喂着药，对王孙打量自己的眼神，装着没见到，神色淡然的喂着药。
    没一会儿，卓夫人就匆匆的赶来。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果然智亦大师的话不假，刚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亲，第二日沉睡已经有半月有余的卓儿就醒了，这个媳妇果真是能助他的贵人。
    锦绣见到卓夫人，站起来行礼“给娘请安。”
    “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在给卓儿喂药？”卓夫人一边扶起锦绣，一边问道。
    “是，大爷已经醒了，娘去看看吧。”
    卓夫人见到儿子清醒的样子，自然是喜极而泣。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锦绣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那对母子，转身到院里的小厨房去给丈夫熬粥。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
    “少夫人您吩咐奴才们去做就好了。您何必亲自动手，当心烫着您！”楚嬷嬷在一旁说道。
    锦绣笑笑“左右我没事，再说，夫君睡了那么久，肠胃可空虚得很，只能喝粥。我是他妻子，为他做这点小事自然没有什么不可的，倒是嬷嬷还是去母亲那边候着吧，万一有什么吩咐呢？”
    楚嬷嬷笑笑，走了。
    等到厨房里只剩下红袖一人，憋闷许久的红袖开口“小姐何必做这种事？”
    锦绣笑笑“身为妻子为自己的夫君洗手做羹有什么不可？”
    红袖还想说什么，被锦绣一个眼神给吓退回去。
    红袖很清楚，平日里她怎么胡闹小姐都宠着她。若是她一味的不知进退，那么小姐的手段在见识过一次之后，她真的不想再见识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