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着意过今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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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延跑进街尾邮电局,关上隔间门,拿起电话:“哥,咋啦?!”
    “别着急,家里没啥事儿。”封毅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醇厚,笑着问:“延延,考完了吗?”
    “那你呼那么急……吓得我,”许延稍感心安,换了只手拿电话,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考完了,刚出校门,你时间卡得真准。”
    “那当然。”封毅笑道:“也不看你哥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许延笑:“说说看,我还真不知道。”
    “咳咳,听好了哈,”封毅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你哥嘛,当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德行兼备、智勇双全,料事如神、深谋远虑,横贯古今、驰名中外……”
    “得得得,”许延被他聒噪得噗一声笑出来,跟他绕着闹:“这些名号从小听到大,腻不腻歪呀,跟老八股似的,怎么也得整个与时俱进,简明扼要,别具一格的吧?”
    “那也行,”封毅捂着话筒低声笑:“你男人。”
    “啥也行?”对方冷不丁降调,许延一下没转过弯来,猜着说:“我男人?”
    “诶!”封毅乐不可支,应完立刻大笑。
    “诶?”许延眉毛一皱,蓦然回过味儿来,张嘴就骂:“我呸!”听着话筒那边越发笑不可抑,又羞又气,威胁道:“你再笑我挂了啊!”
    “别呀,哈哈,”封毅见风头不对,立马刹车:“不笑了,说正事儿,延延,我后天上午到G市。”
    “后天上午?!”许延一下攥紧了电话:“你通知书接到了?”
    “那得七月底以后了,”封毅说:“我先送行李过去,另外,办张股东卡什么的。”
    “你那边的事儿,”许延心里直打鼓,没来由地慌乱:“都处理好了?”
    “嗯,没什么事儿了。”封毅轻轻地笑,问:“你有事儿?”
    许延顿时语塞。
    我有事儿,我有什么事儿呢?隔天上午,许延站在出口处,烦躁地抹了把脸,用力把纷乱的思绪抹去,打起精神迎向出站的旅客。
    G市是终点站,早上这趟车旅客并不太多,那样帅气的面孔和挺拔的身高,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引人注目的。许延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穿着圆领白T恤的身影,水洗牛仔中裤和简单的白袜球鞋,裹着那双健美的长腿活力十足。
    许延忽然发现,封毅也是很注重个人修饰的,而且对自己的相貌相当自信,但他的修饰是低调而含蓄的,处理得完全不露痕迹。例如他绝不会像张品成那样,永远保持着外型纹丝不乱,服饰配搭细化到封面广告那种完美严苛的效果。
    他也从不用发胶,黑亮的头发此时沾染了汗水,有一绺离群搭在眉峰上,一边袖口因为背带的牵扯更拉起了皱褶。而正是这种有序的凌乱,散发着深入人心的致命吸引力,是那种勾引了人仍显得无辜的,漫不经心的性感。
    许延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角,封毅显然也看见了他,摘下一边随身听的耳塞,远远冲他扬了扬手,拉着行李箱步幅很大地朝他走来。眼看着近了,身侧的背囊搭扣却无意挂落了一个孩子手里的玩具,那孩子手上一空,立刻在母亲怀里不依哭闹起来。
    封毅已经走出了几米,听见哭声立刻倒回头,拾起地上的玩具还回去,又弯下腰微笑着逗弄了两句,直到那孩子破啼为笑才又转过身。许延静静地站在栏杆边上,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落寞与疚憾。
    他应该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吧,却从未表现出来。记得以前有次一起吃饭,黄丽萍说起他会照顾人,夸他将来一定能当个好父亲,封毅当时仅只微微一笑,就岔开了这个话题。这样心无旁骛的坚守与若无其事的舍弃,究竟需要多么坦然的心态与执着的勇气?
    “来多久了?”不一会儿到了面前,封毅笑着问:“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
    “没多久,”许延说,伸手去接他的拉箱:“上学习惯早起了,在家呆着又没事儿。”
    “吃早饭了吗?”封毅摘下肩上的背囊递给他,自己依旧拉着行李,搭着他肩膀往车站外面走:“阿姨身体最近好吗?”
    “没呢,待会儿咱俩一块儿吃。”许延靠着他有力的臂膀,只觉明亮的阳光终于照进了心坎里去:“我妈就那样儿,身体还好,就是股票亏得没情绪。”
    “嗯,我想也是,碰上股灾,都会情绪低迷。”封毅拦手招停一部的士,问他:“你饿不?”
    “不饿。”许延帮他一块儿将行李放进后尾箱:“你呢?”
    “我还行,”封毅跟他一块儿坐进后座,拉上车门:“那咱先回月亮湾吧,我想先冲个凉再出来吃饭。”
    “好,”许延眉心微微一蹙,转开思路:“对了,你怎么现在办股东卡?熊市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呵,”封毅舒服地伸开腿,靠在椅背上:“入市恰恰应该选在熊市,大部分人都信心动摇,真正的机会就不远了。”
    “你还挺有研究的啊,”许延睨着他打趣道:“小心贪多嚼不烂。”
    “那当然,机遇与危机一贯相铺相承,”封毅笑道:“不但金融市场,所有经济领域都一回事儿。”说罢得瑟地瞅他一眼:“贪多嚼不烂?小样儿,也不看你哥是什么人。”
    许延立刻想起前天这小子在电话里使坏,眼睛一鼓,抬脚就跺下去:“什么人?我看你还敢得意!”
    “哇!”封毅冷不防吃痛,抱着脚嗷嗷大叫:“虐待狂啊你,干嘛动不动就出冷招?!”
    许延当即愣住,像被人一拳打懵了头,冷藏在脑海里的情景,顷刻凶猛复苏:“A最喜欢别人踩他,你不想试试吗?”那天晚上,张品成低笑着说:“用你穿着球鞋的脚,痛快地踩在他身体上……”那嘶哑的声线像魔咒一般反复吟唱:“你不想试试吗……你想吗……你不想吗?”
    封毅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拍拍他的肩,指着窗外笑道:“你看,多巧。”
    许延一怔,顺着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车子缓缓停下来,另一辆的士也在等红灯,后座上坐着的,竟是之前被碰掉玩具的那个小孩。那孩子刚好也看过来,小嘴儿一咧,明显还记得封毅,呵呵地便笑了起来。封毅也冲他笑着招招手,绿灯一亮,并列的车窗随即交错而过。
    “是啊,真巧,”许延轻叹道:“这世上巧合的事儿太多了。”
    “巧合加巧合,”封毅轻笑:“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许延心头怦然剧跳,凝眸盯着他:“哥,你知道了什么?”
    封毅突然侧过脸,那一刻的目光竟像手术刀一样锋锐冰冷,似要剖开他的眼底直探进脑子里去,却只一晃,又回复了往常的温柔平和,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最近又睡不好觉了,”说着指指他的下眼睑:“瞧,这儿都出黑眼圈儿了。”
    尽管一闪而逝,那凌厉陌生的眼神,仍让许延奇寒彻骨,立刻就联想起张品成那双狭长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异曲同工,都有着非人类的特性,敏锐精准,仿佛某种凶悍恣雎的猛禽,只不过一个在阳光下逡巡狩猎,一个在暗夜里蛰伏扑击。
    他定了定神儿:“是睡不好,我总是做梦。”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封毅知道了什么?又故意隐瞒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究竟为了什么而隐瞒?以他俩的关系,面对面都刻意隐瞒的事儿,会严重到什么程度?许延满腹狐疑,越发地不安:“哥,回家我要跟你说点事儿。”
    封毅一笑:“好,就快到了,”随即握住他的手:“慢慢就能睡好了,哥在呢,别担心。”
    “你不知道……”那有力的指掌送来一脉暖流,令人既安稳又忐忑,许延拧着眉:“具体我也说不清,反正总觉得怪怪的,你来了好像,我心里更慌,又没道理……”
    封毅伸开五指,包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没事儿的,回家再说。”
    “嗯……”许延转头望向前方,月亮湾欧式风格的铜制大门渐渐显山露水,在他疑虑的视线中悄然临近。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电梯一路直上了九楼,许延打开房门进去,封毅把行李拖到屋角,伸手揩一下书桌,睨着他笑道:“你多久没来过了?哈?”拍掉手上的灰过来揉揉他脑袋:“懒东西,还指望通知了你,能来搞搞卫生。”
    许延拨开他的手猛地跳过去,吊在他脖子上小兽一样碾动着鼻尖,贪婪吸嗅着那股久违的纯正的汗味儿,嬉笑道:“我才不搞卫生,哥,”嘴里还说着话儿两腿就勾上他的腰:“咱们来搞点别的吧……”
    “搞什么,”封毅脸上一红,忍不住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刚进门,能想点别的事儿吗?快下来,我坐了两天车,又是灰又是汗……”
    “想什么事儿?”许延缠紧他扭股糖一样磨叽,又粘又赖就是不肯下地,脸蛋红扑扑地一个劲儿在他身上蹭:“想不穿衣服的事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封毅伸手到他咯吱窝里一捏,趁他痒得缩了手,立刻往床上一放,诡笑向浴室闪:“不穿衣服,正好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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