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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还是被落子和无悔送去郁贵妃宫中了,昨夜觉未睡好,睡眼惺松,早起就没见师傅,自打进宫从未和师傅分开过,这次分开一个月,心里隐隐的不舍,这点情绪,也是脚疼带了出的。
    郁贵妃,姓如其人,整天郁郁寡欢,前两次陪太皇太后打马吊时,她那张脸看多了都想哭,也不知道皇上迷他什么。后来太皇太后再也没喊过她去打马吊了。
    郁贵妃的贴身宫女访琴把我领了进去,刚过了二门,就听见清亮的戏腔,软软糯糯,听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那调就是根羽毛在挑你耳朵,痒的抓心挠肝,用手生扯了耳朵也止不了痒,越痒还越想挠,这娘们有点东西。
    访琴停了脚步,呆站在二门不进去,我只得一并站了,不得动弹,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锣鼓点子都停了。
    访琴示意我先等着,她进去通报。
    太监嘛,等是第一等要练的基本功,即使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抑或是酷暑烈日,站着,跪着怎么着让你等多久,你就得等多久。
    只可惜我的师傅宠的我除了吃喝玩乐,都不知道练功是件辛苦的事,如今跑到郁贵妃这补习功课了。
    “肖崇,娘娘让你进去。”访琴说话声音一点都不好听,象是锅烧糊了后用锅铲刮锅的声音,听多了就想打她。
    或许访琴有自知之明,话倒不多,这让我又添一重担心,这个月我和谁谈天说地呢?
    “肖崇嘛?”郁贵妃不知唱了哪出大轴,累的在躺椅上说话有气无力。
    我掀了外袍双膝跪下:“小人肖崇参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郁贵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戏本子看多了吗?头一次听人这么给我行礼的。”
    郁贵妃的笑让我胆子大了起来:“娘娘千金之躯,除了当今皇上是万金之躯,也就只有您配的上“千金”二字。”
    “起来吧,地上怪凉的,皇上交待了,不要为难你,你那个师傅对你可真上心。”郁贵妃接过小宫女闲鹤递过的茶,笑吟吟的看着我。
    “回娘娘,小人是师傅从小养大的,我和师父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父子?”郁贵妃笑的咯咯咯的停不下来,茶水都溅了出来,旁边的闲鹤赶紧接过茶盅,访琴用帕子给郁贵妃擦了手上的茶水,所幸茶水并不烫。
    郁贵妃的笑让我遍体生寒,话里有话是怎么着。
    “肖崇,你晚上睡觉害怕吗?”郁贵妃戏谑的继续问道。
    “回娘娘,肖崇自小就进宫了,皇宫固若金汤,御林军,暗卫到处都是。”
    “鬼东西,说话和你师傅一个样,小滑头。”郁贵妃今天这模样倒是惯常没见过的,我暗暗为这一个月捏了把汗。
    萦华宫内的宫女,太监们几人一个屋,宫里两个大宫女,六个小宫女,一个大太监,四个小太监,再加上打杂的宫人,七七八八快二十个下人,想着要和别人一间屋,心里特别不痛快。咬着嘴唇委屈的跟在小太监身后。
    “这是您的屋子,您那些个换身衣服,各项物件,回头我帮您拿过来,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小人刘一手。”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刘一手,满脸堆假笑,皮笑肉不笑,腮无二两肉,唇若切片糕。
    我自知这是师傅上上下下打点到位了,只要郁贵妃不为难,这一个月的日子还是很好打发的,看这刘一手还是可以一起聊聊天下苍生的,不过这人眼里的邪气,不可深交。
    对于在萦华宫过的好不好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吃,民以食为天,我,肖崇,被师傅养的嘴叼胃挑,平素小太监们吃的那些,我都是不碰的,今,到这,必然是要和小太监吃一样的,师傅,一个月后您看到的崇儿怕是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郁贵妃自打晌午见了我以后,也就不再管我,我脚伤还未痊愈,刚又站了许久听戏,这会脚疼了起来,我赶紧脱了鞋袜,发面馒头更大了,这才多少光景,我对师傅的怀念已经万年千年了,眼泪不争气的又挤不出来。
    ”唉呀,你这脚怎么肿成这样?“刘一手大包小包提着我的行礼,急忙放了下来。
    ”包里有上好的药膏,麻烦刘公公帮我找一下。“我咬着牙揉捏起来。
    桌上铺满了我的包袱,打开第三个包袱后,那瓶师傅自制的跌打药膏找了出来,我挖了一小勺,用手中热量化了开来,在脚踝处揉搓,疼的满头是汗。
    ”肖公公,小人帮你揉吧。“刘一手怕是没少收银子。
    ”肖公公“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叫公公,听的我真想一鞋底子抽过去,还妄图想捏我的脚,我有心呵斥一下,但转念一下,留下他还有用。
    ”刘公公,不妨事,你先回吧,帮我把门带上,我想歇息一会,午膳不用喊我了。“
    刘一手也不推辞,抱个拳就出去了。连夜的折磨,加上刚刚一翻劳累,炕是暖暖的,我靠在床上合衣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已是幕色四合,我撑了撑手,手麻,脖子疼,脚刚准备下床,又是一阵痛感。”落。。。。。“我刚张嘴猛的想起,这是萦华宫。
    屋外轻叩的敲门声:”阿崇,醒了吗?“
    落子在屋外的声音,让我从窗上跳将下来,格着脚,呼啦拉开屋门,拉着他就问:”你怎么来了?师傅让你来的吗?是接我回去的吗?“
    ”是魏公公让来的,不过不是接你的,是给你送晚餐的,他怕你吃不惯。“说着,落子从食盒里拿了一个个小碟。
    我一听心凉了半截,一屁股坐凳子上,刚起的食欲又没了。
    “肖公公。”我抬眼一看,刘一手提着灯笼跟在落子后面,一脸谄媚。
    “刘公公,谢谢你带落子进来。我和落子有话要说,麻烦先帮忙看着门可好?”宫里的规矩,各管各家事,没有差事,断不能东家窜西家的窜门子玩,虽说师傅是管事大太监,但也只是管太监的,各宫的大门他可没资格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刘一手识相的点了桌上的烛台,将门带上。
    ”落子,师傅怎么不自己来看我,以后你每天都要来给我送晚餐吗?落子,你可别不管我啊。”
    我扯着落子的袖口,这第一夜可怎么过?
    “阿崇,魏公公这几日都不回来睡了,说是宫里出了大事,他去皇上那值夜了。估摸要十来天呢,魏公公走的时候,特别吩咐我要天天过来给你送晚餐,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落子边说边用碗盛了汤,用小勺给我搅凉些,递了过来。
    我边喝边思忖,什么大事,连家都不回了。
    和落子又闲话了会,刘一手在门外叩了门:“肖公公,宫门要落锁了。”
    落子走了以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则下午睡多了,二则宫里能出什么事?三则昨天晚上师傅躲着谁?一时间脑子里一团乱,想着想着,就有些迷盹起来。
    “三郎”一声哀叹,凉夜如水,凄厉忧怨,一个冷颤,我腾的直起身来。桌上的烛台摇曳,灯花爆了一下,这一声冷汗,吓的三魂没了七魄灭了。
    这萦华宫是地府的入口吗,这三更半夜,扯了一众冤鬼,都来集会吗?这郁贵妃,心得有多大啊。
    一阵锣鼓点子密集的敲打起来,这宫里倒似白日般喧闹起来,一时之间宛若杜鹃轻啼,如泣若诉“莫不是坐怀柳下潜身?莫不是过南鲁子户外停轮?”
    我靠在窗棂边,手撑着下巴,凝神静气,夜静的象要把这一串戏音包裹起来,叮叮铛铛,觉凄婉,又觉情丝绵绵,不由脸红了起来。
    将将把“情勾”唱完,我还坐等着听下面的戏文,那边锣也止了,琴也收了。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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