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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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听!小听!”听到熟悉的叫声,正熟睡着的梁乐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着自己的婶婶正站在床边喊着他。
他揉了揉眼,支起上半身,头脑还不太清醒的问道:“婶婶。”
他婶婶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还不给我起来!也不看看几点了!”
梁乐听还有些迷糊,伸手去抓床边的眼镜,不想却摸了个空。他婶婶见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道:“小听,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快点穿好衣服下来吃早餐。”说罢,便走了出去。
梁乐听慌忙的应着洗漱好,穿上衣服,一看手表8点多了,抓了书包就往楼下跑,糊乱的吃了两口早餐撒腿就往学校跑去。
待他气喘吁吁地刚跑进熟悉的学校时,守门的老师抬腕看看手表,上前关上了学校的大门。他舒了一口气,才整了整歪了的衣襟,快步向教学楼走去。
学校教学楼的角落聚了十几个人,梁乐听叹了口气,那些都是学校里有名的混混,本想绕开路走,可惜他们聚在去教室的必经之路上,只好硬着头皮低着头快步的走过去。
忽然有几个人拦住了他,一个平头面目很凶的人调笑着说道:“哟!这不是学校的优等生吗?”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是他入这所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以全校第一名入学,拿优等生奖学金,所以才被选为班长。他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事,不出风头不跟别人作多的交往,只想认真的读书考个好大学让叔叔婶婶安心。可就因为他这样,所以学校里的帮派里的人总爱找他的楂儿,一有机会就欺负他,拳打脚踢只是便饭。为了不让老师看出来,这些人向来是往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对于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果然,这些人把他书包抢去丢在地上,趁他捡的时候冷不防踢上两脚。他不吭声的赶快把东西收拾好,因为他知道,你越求饶他们只会越起劲。没待他收拾好,那个为首的看他这副模样气得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正在这时候,突然听到那些人恭敬的叫着:“老大!”
他抬头一看,却见着一个桀骜不逊的少年手抓着书包甩在身后,外套敞开着,里面的衬衫扣子开到了胸口,正背着阳光走过来,那俊美的五官在清晨的阳光下如同发光一般。
那个少年越走越近,路过他时,只是瞟了他一眼,把他的书包往旁边一踢,便走了过去。其他的人也不再管他,巴巴的跟着他走了。
这少年便是韩世勋。其实他在这时候是讨厌他的,有钱,狂妄,目中无人。上课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望着窗外发呆,逃课更是家常便饭,看谁不顺眼自有一帮弟兄帮他出气。虽然是痞子,但因为一副好相貌,也是学校女生的倾慕对象。而只要是漂亮的女生他向来是来者不拒,更有传闻那些女生都跟他上了床。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好学生来说,是极其厌恶的。
而偏偏他们在一个班。他作为班长,总要有些收作业什么之类的事要跟他打交道,可那人从来不会甩你,甚至在班上已近一个学期,他连班上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连他这个班长都不知道有没有混了个脸熟。这些他都不在意,因为他一直就想离这些人远远的。
等他捡起书来一瘸一拐的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
待到中午,他吃过饭,就回了教室里学习。这时候的教室是最安静的,因为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在学校住宿,吃过午餐大家都去午休了,基本上不会有人呆在教室。
他安静的看了会书,突然觉得背后有股视线盯着他,回头一看,却是从来不会在这时候出现的韩世勋!他静静的靠着后门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对他略有好感的时候,少了他平日的嚣张跋扈,静静的样子看上去很干净,所以他对他笑了笑,那人撇过头去,回到座位上拿起书包就走了。原来又是逃课,他摇了摇头,把刚刚的那点好感甩出头去了。
“啪”的一声,他的书包掉在地上,那些常找他楂儿的人,此刻站在他面前,把他的作业全都翻了出来,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丢进了垃圾桶,朝着他的腹部揍了几拳,才大笑着离开。他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捡起书,朝教室走去。
“梁乐听!你的作业呢?”一声又尖又利的声音响起,这是班上出了名的凶神恶煞数学老师,她是一个又矮又丑的四十几岁的女人,还没有结婚,班上的人都说她是没人要所以才这么凶,或者是这么凶才没人要?
梁乐听站了起来,没有做声,数学老师用她那又破又刺耳的声音大吼着:“这是第几次了!你不要以为你是班长成绩好就可以不用做作业!”
她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难听,底下的人都把头埋了下去,有几个人兴灾乐祸的低着头笑。梁乐听觉得有些难堪,可他又不能说出实情,说出来只听她也不信,更何况他只怕是要遭更多的报复。其他几门课的老师知道他的为人,只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说他,只有这数学老师,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出气的人,只管噼里啪啦的一顿乱骂。
突然,从教室后传来“砰”的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数学老师也惊得停了嘴。大家都望向声音出处,却是韩世勋猛地一啪桌子站了起来。
因为韩世勋家里很有钱,他父亲甚至给学校捐了一幢教学楼,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嚣张,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高兴,只盼着他赶紧读完三年毕业,连老师都对他忌怛三分。
韩世勋懒懒的站着,目中无人地说道:“他的作业我撕了。”
那老师竟像矮了一截般,连声音都小了不少:“怎么?”
韩世勋只是冷冷的扫了梁乐听一眼,道:“看他不顺眼。”
说罢,自顾自的坐了下去,不再理其他人。数学老师经他这么一闹,顿觉得颜面尽失,含糊的说了几句此事就作罢了。
下了课后,梁乐听独自到了教学楼后的树林里。这小树林后有一个很偏很远但是很美的地方,因为很少有人来,梁乐听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乐土和避风港,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看看书,想些心事。
他靠坐在一棵老树下,把头埋进臂弯里,眼泪就慢慢的流了下来。因为成绩好,他常是别人嫉妒的对象,又因为自己不太爱跟别人说话,所以在班上的朋友不多。家里的原因,他一心就只想好好的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其他的也不太在意。可今天,在数学课上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可其他的人却在那兴灾乐祸的乐着,他的心觉得很酸。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可在这种时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就像身处黑暗里,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手去帮他。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帮自己解围的竟然是他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一个人。那些混混虽然是他的手下,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人,竟然会把那些事担下来帮他解围。不管他是想些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做,对于被孤立的梁乐听来说,却是一种救赎。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突然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还来不及擦掉眼泪,抬起头,却是韩世勋。韩世勋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很诧异,看到他在哭,只是瞟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过去。正穿过一个矮树丛,他突然回过头来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想摆脱,只有靠你自己。”
梁乐听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搭话,还来不及反应,韩世勋已经绕了过去,指着那矮灌木丛说道:“以这为界,这边是我的地盘,别过来!”
打那以后,梁乐听才知道,这个常年不在教室里的人,经常呆在这里。两个人其实隔得很近,一个人常在这边看书,另一个人在另一边睡觉。这小树林后面,却是两个人共同喜欢的地方。梁乐听从未想过这片树后还有人,而且还是韩世勋。可自从知道后,他看着书总是忍不住在想另一个人是否在另一边,跟他同样的享受着这城市中难得的宁静。
终于有一次,他不顾韩世勋的警告,偷偷地越过了地界,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当他扒开灌木丛时,看到了他以为人世间最美的一副景色。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枝斑斑驳驳地洒在草地上,摇摇曳曳的树影轻轻的抚着躺在草地上的人。那穿着白衬衫的纯美少年,微微的蜷着,略长的头发凌乱的散着,遮掩着他美丽的眼睛,嘴角轻轻荡着笑,就如玩倦了的天使般,躺在这大地的怀抱之中。
他愣愣的看着,眼睛都不愿眨一下,仿佛这世间的万物都停止了呼吸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只到那少年动了动,似乎要苏醒的时候,他才惊慌失措的逃开。
从那以后,他的人生里多了一件事,那就是看着韩世勋,偷偷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他的一颦一笑而喜,因他的一皱眉一伤神而悲。一切都好像不同了,他的狂妄和高傲以前他最看不顺眼现在却觉得那么理所当然。而那个小树林,在梁乐听心里又有了不同的意义。他常常在这里偷偷的看着他,看着他偶尔的寂寞,看着他灿烂的笑,看着他如天使般的睡容,甚至那个滥交的少年,总是带不同的女子,在小树林另一边翻滚纠缠的身影。那个少年的一切,在他眼里,如同阳光般,一接近,就会被灼伤。
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少年。可是,他们一个是云,一个是泥。一个拥有世间少有的俊美,而他却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一个是家世显赫,而他,却是寄人于篱下的可怜。而且,他们同为男子。每一天,对那个少年越来越多的渴望,都如利刀般的割着他的心,可他却不能爱。
当叔叔倒在工地里,被确诊为尿毒症,必须换肾才能活下去的时候,他已经痛得麻木没有知觉了。叔叔婶婶家并不富裕,本就有一双儿女,再加上他,一家五口的日子过得并不宽松。以前他曾说上了高中去打工,可叔叔婶婶不同意,一心就希望他认真学习考上好大学好对得起去世的大哥。
叔叔的倒下,这个家就如大梁倒塌了一般。读国中的弟弟妹妹很懂事,帮忙家里的家务,不让大人们为他们费心。梁乐听考虑了一晚,对叔叔婶婶说要捐一个肾,虽然他反复的解释了一个肾也可以好好的活着,可叔叔婶婶死活也不同意。先不说这些,光是医药费和手术费,对他们来说,就如天文数字般。
每天听到弟弟妹妹偷偷的躲在房间里哭的声音,看着婶婶紧紧皱着的眉头和对他们强颜的欢笑背过身后的眼泪,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此痛恨自己是个累赘。而此时的他,却深爱了一个男子。他的人生,在黑暗的深渊里,没有人能给他救赎。
绝望的他,在某个午后,在小树林后走过了那条分界,站在那个少年的面前,对他说爱他。那个少年,只是愣了一下,冷冷的笑着。
他知道这个结局,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他爱的人,去逃避他痛苦的现实。
“你知道吗?真正的绝望不是你濒临绝境,而是你在绝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却不知道希望的背后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是你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有了渴望,而渴望越烈,你却越清楚那是永远的不可能。你越想靠近,却离得越远,当你已经堕入绝望的黑暗深渊时,却发现那光明和希望一直只是在你前方,在你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
他哀伤的诉说着,眼里满是泪水,“我知道我很惨,我也知道这世界没办法公平,我认命。可是为什么?如果如开始般讨厌你多好,为什么偏偏又让我爱上你!就算是错生在了这个世上,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就注定没有希望?注定没有未来吗?”
对面那个盅惑人心的俊美少年笑了,凑近他,道:“你想要未来么?好啊!我许你一个未来。”
“人世间没有公平可言,想要的东西,不去争取,你永远也得不到,这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十年,如果你能在十年之内,跟我站一样的高度,那么我会考虑跟你一起。”
说罢,少年冷冷的笑着,抬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
一阵黑暗席卷而来,梁乐听挣扎着起身,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脸红。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那久以前的事情,可他却又是如此怀念,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明明以前韩世勋没有吻他,可在这梦里,却有了这一吻。而这触感又如此真实而美好,让他舍不得忘记。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他拿起来看了看,认出了那是韩世勋的,心里一跳,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他拿起外套盖住自己的脸,深深的呼吸着那特属于自己爱的人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觉竟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