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江湖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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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此时十二在心中大大的偷笑,满脑子都是那五十万两银子的大花红,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是打定主意今晚要去夺宝。只因怕他担心才骗他。
就这样,两个心思各异地人赶着驴车哼着小曲奔向客栈。
他们没有注意到,有个黑衣客紧紧的跟在后面,确定两人下榻的客栈后,他急匆匆地离去。
夜色渐深,残灯阑珊。
悠长的梆子声划开了浓重的夜幕,报知着时辰。
正是亥时一刻。
十二从床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打开随身带的土蓝布包袱,里面放着几件夏衣和一个茱萸飞鸟纹的锦缎小包袱。打开小包袱,里面放的是一件美丽如幻的千鸟羽衣,一块面纱,还有一枚凤鸟钗头的紫水晶簪子。这几件东西正是当年十二的娘行走江湖的行头。
十二把羽衣和紫晶凤簪摊在床上,抚平整,郑重其事地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娘啊,女儿初入江湖,您一定要保佑我啊!保佑我早日成为大富婆!变成真正的大美女!然后遇见很多帅哥!”
换好衣服,她猫儿似的蹑着脚出了房门,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隔壁房间里的狗蛋。不知为何,她莫名地对狗蛋有种亲切感,不想他为自己担心。甚至临走时,她怕明早回来迟了,掌柜的为难他,从门缝下往狗蛋房里塞了一百两银票。
摸出店门,摸着胸口大大喘出一口气后,她终于想到一个大问题——落雪山庄在哪里?
午夜的汴州城里,安静地如一个荒凉的梦。顾盼间,偶见小猫三两只在月光下漫步,竟是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十二突然觉得头大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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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半弯,如同美人温柔的笑眼,几许清辉将大地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柔白中。如虚似幻中,一身白衣的少女屹立在九级佛塔上俯瞰着大地。清风习习,羽袖荡荡,长裙翩翩,少女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雪白的面纱起起伏伏,一张脸若隐若现,端地引人遐想。
——至少,引起了某个人的遐想。
“咦?这位美女,你好!一看你就是武林新秀!我是《武林记》的赵簿道。可否给您做个专访?”
美女抬眼望去,一个满脸兴奋的白胡子白眉毛老寿星一样的小老头蹦到她跟前,仰头望着她。
“不用了。”少女低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抬头打量着远方。
那淡然地语气让赵簿道颇有不甘,《武林记》开办四年,武林豪杰莫不趋之若鹜,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拒绝他们的采访:“为什么?不想当名人吗?而且,接受专访有钱赚啊!”
“因为你上次采访我过了啊!”少女一把揪住他的胡子,阴恻恻地笑着接下面纱,正是十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赵簿道大惊,本想拔腿就跑,奈何胡子被别人抓着呢!只见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瑟瑟的问:“王姑娘……”
“我不是很美吗?美的那刘步调求之不得,一怒之下千里追杀吗?怎么老爷爷你见了我反而跟见了恶鬼一样?恩?”十二挑挑眉,笑得越发灿烂,语气也是甜的腻人,只是少女霍霍地磨牙声太让人心寒。
赵簿道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换上一副可怜而又无辜的表情,痛诉道:“王姑娘,我是无辜的,都是我们掌门逼我的。”
“哦,是吗?他是谁?”
“是的,是的!他叫花月残!”
“哦,听这名字就不象个好人。可是,是谁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的呢?”
“……”
当下,赵簿道被她问地冷汗就下来了,嘴吧张张合合,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道不妙。
哪知,十二话锋一转,笑道:“算了,您老年纪大了,难免会办些糊涂事。记得回头重写篇稿子,把刘步调和我的事澄清。听说今晚落雪山庄很热闹,咱们一起去看看!”
赵簿道行走江湖多年,人精一个,一听就明白,敢情这十二是找不到落雪山庄了,连忙点头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反正他也正是要去看热闹。
十二暗忖娘曾经说过江湖老头多奸诈,又不放心地使劲拽了拽他的胡子威胁道:“你千万不要妄想中途甩掉我!否则我就到处说因为刘步调看见你调戏王姑娘,你才散布谣言诋毁他。而刘步调为了保住王姑娘的清誉宁可被大家误解鄙视唾弃也不肯说出实情来澄清。你说,到时候大家会怎样看你呢?”
“纯属造谣!”赵簿道满不在乎地说。
“没错,造谣!可是说的人多了谣言也就成了事实。”储十二一脸“你不就是经常造谣的人”的表情。
恶人自有恶人磨,赵簿道算是彻底怕了十二,胖嘟嘟的脸上老泪纵横,当下举起肥短的手发誓,但是十二仍不愿意放开他。在赵簿道疑惑的目光中,十二把玉手往他一摊,理直气壮道:“你还没把我上回的采访费给我呢!”
“……”
想他赵簿道出道数十年,从来只有别人见他就跑,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见了就想跑。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月色沧沧,两个人化成两道黑影,融入暗夜中。他们施展轻功在树枝间纵跃,在草叶上飞渡,如同急行的夜魅。一口气奔出约有十多里路,刘簿道回头看十二,眼神中透露出激赏。从开封城到落雪山庄少说也有二十里地,他因为经常被人追打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好轻功,武林中能追上他的不超过十个,然而今天施出全力而为,这小丫头竟然连气都不曾喘一下!后生可畏啊!
“呀!”十二忽然惊叫,讶异不已。赵簿道扭头一看,远处忽有火光冲天,将夜空都映红了!
老头儿暗叫不妙,抱怨道:“哎呀,不好!他们已经动起手来!我还没到呢!真是的,叫我回去怎么交稿!”
他说话间,十二用力一纵,竟然超了过去。赵簿道当场楞在原地,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轻功上会被一个武林后辈超越。十二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徒留他苍凉地站在天地间发呆。
人在两种情况下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种就象他,危及生命;还有一种,就象十二一样面对着巨大的诱惑——五十万两花红啊,去迟了可就不一定是她的了!她现在恨不能生对翅膀来飞过去,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庄内,火光中,激战正甘,到处一片刀光剑影,暗器漫天飞舞,各色兵器你来我往。每个人都不敢怠慢,拼尽全力。过了今夜,要么你是英雄,是富翁;要么,你就是死尸一具。富贵荣华,生存与死亡,全在一招之间。
正在此时,一声娇喝从夜空中传来:“我的五十万两呢?”
中气十足,气吞山河,传遍了庄中每个角落。
众人暴汗,一瞬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魔教正派齐刷刷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蒙着面纱身穿白色羽衣,臂上缠一条紫色绸带,飘飘然落下,姿态优雅而美丽,明明没有花,众人却觉得有漫天花雨在她身边飞舞。
莫不是仙女下凡?
众人沉迷在这种幻境里,不能自拔。
十二见众人都望着她,不由得有些尴尬和紧张,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是问月红羽……”
“月红羽”三个字就象一个咒语,打破了人们的幻境。于是,刀光继续闪,飞镖继续飞,惨叫继续叫,血继续流。
十二小心翼翼地躲开穿梭在人们之间,寻找那个看起来面目狰狞象魔头的人,时不时有个打偏的暗器,或是被别人躲过的刀剑冲到她面前,弄的她小心肝一阵乱跳。
战况异常惨烈混乱,技不如人的一个接一个倒下。有的是被敌方所害,更多是被误伤。当然,还有小心眼者,趁机报复,廊檐下就有两正道人士一边跟罗刹门的人打,一边寻机给对方一家伙。
十二一边哆嗦一边暗暗可惜这么精彩的场面不能卖门票,忽闻有人喊道:
“储十二!”
“哎!”她本能地答应,然后方觉不妥,江湖里有谁可能认出她?
一道寒光迎面刺来,正是刘步调!江湖还真是小啊!
十二从未见过这么大场面的厮杀,心中恐惧,惊慌失措中竟然把身子往后一仰,只要刘步调的剑往下一劈,她就小命不保。
一条红影犹如闪电,夹着龙吟虎啸之声卷住刘步调的剑。
“休得伤她!”一人厉声喝道。
十二维持着后仰的姿势趁机提起左脚往左一跨,腰肢一扭,右脚飞起踢中刘步调的右手手腕。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扬,犹如一朵盛开在午夜的花。刘步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立即弃剑后撤一步,手腕一低,再一扬手,几只铜莲子飞出,专打十二周身大穴。十二往旁边一闪。只铜莲子全部没入人群。只听有人叫道:
“刘兄,你的铜莲子打中我的脚了!有毒没有?”
“对不起,误伤!无毒!待我逮了这丫头,再向兄台好好赔罪!”
说话间,身如影魅,向前一个滑步欺近十二,两手如鹰爪状招呼过去。
十二从未与人真正动过手,纵是练得绝世武功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才好,这一仗自是处于下风,给刘步调追的满院子飞。那刘步调为证己身清白,誓必抓住十二,所以出手毫不留情。两人所过之处有如台风过境,只留下一片残垣废墟。眼见刘步调就要抓到十二,“啪——”,又是一鞭打来,逼得刘步调不得不撤手。
一人怒气冲天地拦在十二面前:“刘步调,你若再为难十二……”
“萧伟哪里跑!”一翠衣长衫中年汉子叫着冲过来。
萧伟恼极了,看都不看来人,手一抖,红色的鞭子如同长了眼睛以雷霆万钧之势贯穿了那人的心脏。再一抖手,鞭子乖乖的躺在他手里,却是一滴血也未沾。
刘步调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笛子,说道:“我若再为难她你能怎样?别人怕你的赤影鞭我可不怕,等你排名升的比我高再说吧!”
不错,赤龙侠萧伟在江湖排名的确在刘步调之后,不过第十四名,可是一个人要另一个人害怕并不一定要武功强过他。他笑眯眯对刘步调说:“你若再为难十二,你一睡觉我就去捣乱,天天在你饭菜、茶水里下泻药,往你家里放白蚁啃倒你家房子。呵呵,你若敢伤她一根寒毛,我就到处说你偷来的财宝都藏在你家祖坟里,勾得一堆盗墓贼去盗你祖坟……“
刘步调此刻简直欲哭无泪,真正要他死都没这样整他让他崩溃。
赤龙侠萧伟,江湖排名第十四位,被评为江湖中“江湖第一大懒人”。曾有连续三个月不曾下床,不曾更衣,不曾洗澡,吃了睡,睡了吃的光荣事迹。最感兴趣的事:整人!人生格言:把快乐建立在得罪我的人头上,然后,我就会得到三倍的快乐!他会为了整一个人连性命都不顾。所以江湖人言:“宁得罪阎王,不得罪萧伟”。父:不详,据其母称早役。母:宣华夫人,个武功深不可测,连排武林排名榜的神笔先生都不知其实力究竟有多强。
刘步调心里那个郁闷啊,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遇见这种顽劣之人!
十二看他哭丧个脸,实在于心不忍,好心提醒他:“刘步调,你不去找月红羽吗?去迟了辟邪珠给别人抢了,你那心上人可就活不过下个月初七了!”
刘步调这才想起还有这件大事,急急甩袖离去。剩下萧伟和十二两人面面相觑。
萧伟有一双狭长而迷人的眼睛,荡漾着温暖的笑意,唇畔挂着顽皮的笑容,圆圆的脸上有几分稚气,十分可爱的一个大男孩样。此刻他正危险的眯着眼睛看着十二:“小丫头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干吗?”
十二也歪着脑袋注视着萧伟手中的鞭子,秀眉微皱:“狗蛋?”
“不是。”某人坚决否认。
“赤影鞭很多吗?”
萧伟旋即满头大汗,赤影鞭乃是当年一位前辈剥了一条正要化龙的大蛇蛇筋而制成,怎会有很多?根本就是世上只有这么一条。
当日他易容成车夫守在十二身边,怕有不长眼的人找上门来,特意把赤影鞭亮出来当招子,这如今却是成了他就是狗蛋的铁证。见如何也抵赖不过去,只得干笑着说:“英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是怕你知道我是武林人士怀疑我居心不良,不愿意让我跟着你。这个武林那么危险,你一个小姑娘到处乱跑我怎么能放心?……”
十二抱着胳臂仰头看向天空,仿佛那里有无数金银财宝,任萧伟怎么解释怎么讨好,就是不看他。其实十二早就看出驴蛋不简单,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遇见一个处处为她着想对她极好的人,就算对方是个普通人她也不会计较了,何况还是个可爱至极武功高强万人景仰的帅哥!不过是怕他痛斥自己到处乱跑的事故意拿这事做文章,其实心里正偷着乐!
这情形,看起来着实象小两口在闹别扭。再看两人,貌似一对金童玉女,非常之登对,纵是神仙也艳羡不已。
十二正装模做样的起劲,“啪——”,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个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萧哥哥!”
十二捂着脸万分错愕地望过去,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一双凤眼眼角上吊,妩媚而多情,即使是怒气中也恁是醉人,琼鼻薄唇,小巧的瓜子脸儿,魅惑中偏偏还带着几分稚气。头发梳成百合髻,点缀着一排红色珍珠,别一朵红宝石石榴钗。杨柳腰不盈一握,一身红衣劲装打扮,尽显凹凸有致玲珑妙曼的好身材。手中拿一把宝剑,宝剑剑光如水。真真一个妩媚多娇英姿飒爽的女侠客,叫世人无不心折!
萧伟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问道:“胡莉晶,你怎么在这?”
“因为你在这里!”胡莉晶说完,自己脸却先红了,羞涩地看着萧伟。那般娇羞可爱的小女儿家态,不知醉倒多少人。
偏偏萧伟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关切地捧了十二的脸,要揭开她的面纱看看有没有受伤。十二当然不肯给他看,那不是摆明了要把她是丑女的事昭告天下吗!两个人拉拉扯扯,看在别人眼里分明是情深意长。
胡莉晶又羞又恼,银牙几乎要咬碎了,纤手一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十二脸上,却是碰也没碰到萧伟,手法之巧妙不得不令人叹服。十二和萧伟正在拉扯,猝不及防,挨了个实在。这一掌打的着实够狠,面纱上竟然洇出几点血花,犹如红梅在雪中绽放。
萧伟心疼的直抽冷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胡莉晶脸上,凶神恶煞地冲她吼道:“胡莉晶,你再要胡闹,以后休想见我面!”
胡莉晶捂着脸,泪水连连,又是委屈又是不敢置信,问道:“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美人泪光闪动,真是楚楚可怜,十二不禁也有些不忍心了,却听她又说:“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害的!”
十二怒,明明她才叫“狐狸精”好不好!
萧伟头痛的拂额,如果说他萧伟也有怕的人,那恐怕只有这位娇滴滴不讲理的江湖第一美女。忽然他灵光一现,学着十二哄刘步调的样子说道:“胡莉晶,你,你不是最爱热闹吗?赶快去夺宝去吧!晚了赶不上了!”
可不是,这会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了,打闹声若隐若现,似乎是转入地下了,看来这场恶斗已然进入尾声了。
“好!好!好!”这番话偏偏又惹美人大怒,一跺脚,抹一把眼泪却又笑了起来,恨恨地说:“你撵我走,我偏不走!宝贝我们倾城宫还少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吹了起来。一声悠长而奇异哨声响彻夜空,犹如女子清越的尖啸。
听到哨声,萧伟这会儿连哭的心情都有了,连忙对十二说:“你快走!我先在这挡上一挡。”
十二也猜测到那哨声是胡莉晶在召唤同门,自然不会傻呼呼等在这给人群殴,当下身行一动飘走。
胡莉晶当然不肯让她走脱,一招”步飞烟“就要追,却被萧伟拦下,两人缠斗在一起。
十二飘走,却不是飘出山庄,而是飘到别处躲藏起来。她在等大家打完收工好捡便宜。当然,她不是在妄想那辟邪珠。不过这么大一个落雪山庄,宝贝总不会少,捡捡银票,宝石,古董,名人字画也足够赚了。
殊不知,她这小小的如意算盘,却算来好大一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