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拂晓之歌(修文中) 回忆之轮 炎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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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昔日懵懂的孩童如今已成为挺拔的少年。四季的更迭,物事与人非,时间冲逝了一切,却依旧改变不了燕香榭高大的围墙,和静王府这华美的金边鸟笼。
少年的司夜黧,犹如燕香榭逐年加深的水潭,将自己的喜怒牢牢包裹在一层一层的蚕茧之中,禁锢在自己的世界之内,即使水潭表面再波涛汹涌,水波深处依旧是一片宁静,周身以外的一切悲悲喜喜分分合合只是一片荒芜许久的忙音。
他倚靠在月光亭内,宁静地望着不远处瑰丽的景色,长久以来的牢笼生活让他原本如雪的白皙肌肤显得近乎透明,纤长的睫毛半掩着深紫罗兰色灿若星辰的翦水双瞳,长久的孤寂很好的隐藏住他眼眸中与生俱来的奇异糅合,将静如止水深深的扎根在明眸之中。
我倚在石柱旁远远凝望着他孤寂的身影,一种无可名状的疼痛蔓上心口,撕扯,啃咬,最后支离破碎。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越来越远了?或许从喜欢上他那一刻起吧,那令人窒息的汹涌感情如潮水般席来,将我近乎淹没,万事万物在我眼中变得透明。自那一刻起,只会追随他的存在而存在,只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存在。那又是何时开始喜欢上他的?我苦笑,或许就是从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已无法自拔,就已注定了他是自己一生的劫,所以自己宁愿背叛主人而默默守护他的存在。
摇摇头,轻轻挥去脑海中盘旋不去的念头,我轻扬起唇角,向他走去。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波澜不惊的绝美脸旁勾起少有的笑颜,他轻声道:“焱,你回来了。”话语平淡,语气中明显的慕意却让我心疼不已,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已消磨尽眼前少年锋利的棱角,让他不再会一次又一次不肯放过任何机会地央求别人,带他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算是一眼也好,去看看这让他魂萦梦牵的世界。自他沉默起,才蓦然发现原来言词是如此美好,因为沉默是如此可怕的存在,宁他哭闹也好,宁他纠缠也罢,总比这漫无休止的沉默要好得多。
我微笑不语,只是轻轻揽住他有些消瘦的臂膀,将他贴在自己的怀中,然后细细讲述着今日在外遇见的一切,一草一木,细微到一缕清风一系蝉鸣。
黧,若是你看不见外面的一切,就请让我代替成为你的眼睛,为你览尽这世间的所有美好,捕捉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绚丽。
我轻轻叙述着,声音犹如纯絮的清风,许久之后,觉得有些口舌干燥,便擅自停了下来,低下头才发现,怀中的人儿因为疲倦早已沉沉睡去。我满眼笑意,一手揽着怀中熟睡的他,一手端起石桌上的白莲茶杯,轻抿几口放回原处。
我揽着他轻轻坐下,惟恐会将熟睡中疲倦的人儿惊醒,调试了个舒适的姿势,将他枕在我的肩上,温柔地凝视着他完美的侧脸。
细腻如丝的黑发轻垂于身前,眉心微蹙;修长纤细的睫毛随着他安静的呼吸一起一伏,再往下去,是俏丽的鼻尖,掩映在鼻尖下的,即是他美好的唇角。我怔怔望着出神,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犹豫着,他应该不会醒来吧?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慢慢靠近他熟睡的脸旁,连呼吸也慢下拍数变得近乎透明。
三寸,两寸,一寸,半寸,越来越近,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最后半厘米,我迟疑了片刻,稍稍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轻轻覆盖住他美好的唇角。
沉睡了许久,怀中的少年呼吸渐渐加重,他揉揉眼角,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不足片刻,却又绯红了双颊,从我的怀中迅速逃开。
我呆呆地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不禁颦了眉,难道他发现了吗?可是,怀中的人儿明明睡得深沉,但那奇怪的反应,又是……
又一日外出归来。
一入燕香榭,便远远望见他倚靠在月光亭的长椅上闭目小憩,我无奈地摇摇头,微微一笑,又在那睡着了,还真像个孩子,就不怕染上风寒么?
我大步走向月光亭,轻轻坐在他身旁,温柔地轻抚他安详宁静的睡脸。似乎有些凉了,我微微皱眉,随即脱下外面罩的江月海水白蟒袍,盖在他身上。
此时,一个侍女徐徐走来,向我微微屈膝,正欲开口,我将手指放在唇畔,指了指身旁熟睡的人,示意她不要讲话。随后起身走下月光亭,将她带到不远处,询问道:“有何事?”
侍女微微屈膝,说道:“司焱大人,静王妃有请。”
我顿了顿,说道:“有劳姑娘带路。”
她转过身去,在身前引路,穿过几个隔廊,转过山坡,停在一个有些老旧的院堂之前,阵阵奇异的幽香从屋内四散开来。
我皱了皱眉,走进房内,环顾四周,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你没有记错路吗?”
她阖上房门,插上门闩,反过身来缓缓说道:“当然没有。”
这是……我半眯着眼,端凝着面前的侍女,半晌,冷静地问道:“你不是静王府内的侍女吧,你究竟是谁?”
她轻扯唇角,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是谁呢?”说着,她轻刮下颌骨隐秘处的粘合物,将覆盖整张面孔的面皮迅速撕扯下来,妖媚的面容笑意进一步加深。
“你!”我惊恐地指着站在面前的女子,连连后退。
萧璃仰起下颌,乜斜着眼,一脸不悦:“怎么?羽毛还没长齐就妄想学飞了?看来我得重新教教你这个畜生如何正确称呼自己的主人。”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轻蔑笑道:“该重新教导的人应该是你吧,可别忘了,噬血鸟可是与煚国同一天诞生的古老生物,就单单凭你的力量能杀得了我?”
她缓缓走过身旁,拎起素式高几上的焚着薰香的火焰珠纹青铜香炉,轻笑道:“我是杀不了你,可是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轻蔑地仰起头,好笑地看着她近乎徒劳的举动。
她勾起唇角,不急不慢地说:“我倒是很有兴趣想看看司夜黧是怎么死在你的身下。光是想想就无比兴奋,看着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惊恐地看着自己相处十几年的好友,身体痛苦地剧烈痉挛,直到最后一滴血被吸干,是不是很有趣呢?”她伸手掐住我的下颌,目光犀利,“小畜生,我对你可很是期待哦。”
我打开她的手,冷冷地瞪着她:“你在香炉里放了什么?!”
她拿出手绢满脸厌恶地将手擦净,妖媚地笑道:“没什么,只不过加了点引魔香而已。小畜生,等下好好享受司夜黧那甜美的血液吧,不过要记得温柔点,虽说是魔性大发,但也不要太粗暴了。”
“你!”胸口一阵剧烈异动,我蹙眉捂住心口,愤怒地朝萧璃低吼道。
她满意地点点头,飞身而起,跃过破旧的高墙,消失在视野中。
右手捂着胸口,我虚弱的靠在反锁的房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眉头早已绞拧成一团,额上满满密布着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如火焰般眩目的红色长发沿着汗渍的痕迹紧紧贴着脸颊,细细看去,才发现最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湿透。
我贴着房门慢慢下滑,渐渐蜷缩成一团。不,现在还不能恢复原形,可是——我咬破下唇,想要借由身体的疼痛换回一些理智,可噬血鸟的本性却因为鲜血的刺激而更加狂妄。
血,血,我要血!给我,给我更多的血!背部一阵撕裂的疼痛,一对血红色的羽翼延展开来,在药力的作用下,魔性混杂着噬血的本性疯狂地吞噬着我为数不多的理智。
不,不可以!不能恢复原形……绝对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到他……意识渐渐模糊,我朦胧地阖上眼眸,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