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宫婢:深宫荼蘼,一盏忘情(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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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谢谢你。你教我怎么做,我也一起。”他将丝绦和铃铛放到自己的书案上,示意她坐下,自己反倒站在旁边。
    “这样不合礼数吧。”她进宫受的第一句告诫便是,“礼制”大于一切。
    “别理他们,人心藏。毒,还妄论什么礼数。”他按着她的肩,让她继续稳坐,拈起她袖口垂露的一角绢帕,看见挑绣的“幽萝”两字,微笑道:“幽萝姑娘,是瑾墨我的朋友。”
    于是,两人悄悄成了挚友,亲昵私语、亲切作伴。她腕间的银铃铛和他腰间的青玉片,用七彩丝绦制成了轻巧美丽的小风铃,系在窗缘门边,取名“繁星清梦”,用闪烁迷离的星辰,让他清心宁神、恬然入梦。
    有了彼此的陪伴,两人都觉得难挨的深宫岁月,好过了许多。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便有奸细将东宫的情形报到了凤栖宫。
    新皇后正愁没理由怂恿帝王废后,听此消息,即刻向帝王诬告,说太子以己之心度人,竟怀疑帝王偏爱,欲对其不利,在窗边门边都挂了警(惕)刺客的暗器,此举分明是博同情、引舆论,企图让帝王颜面扫地。
    帝王闻言大怒,即刻传谕到东宫,宣太子次日巳初一刻到文渊阁面圣。圣谕一传,众人议论纷纷,皆断言是废太子之兆。文渊阁是君臣议事之所,且见太子的时间又正好是下朝之后,用意不言自明,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必定凶多吉少。
    “对不起,都是我想的坏主意。”幽萝歉疚更兼心急:“要不明日我去、”
    “你说什么傻话,她们早就想动手了,不过随意找个由头,和你有什么干系。”他用食指按住她的唇,若初见时她对他那样:“这浑水你可别凑进来,我们的情谊是秘密,珍藏在心底的秘密。”
    “可我们是朋友,朋友能在对方危急的时候弃之而去吗?你如果出了事,这份情谊我还怎么珍藏,瑾墨,我会在梦里哭醒的……”她攥着他的手,侧头看窗边悬着的风铃。
    点点碎玉在阳光下闪烁着星辰般的莹光,银铃铛清越的声响却因心中愁虑,变得好似啜泣:“这风铃是我们的情谊,怎能成为她们的暗器……是了,瑾墨,谗言既因风铃而起,那我们就让它因风铃而平。”
    两人商量妥当,便道了别。是夜,他阻止侍从摘下风铃,继续在“繁星”的光影中枕着清梦入睡。
    “父皇,儿臣在房中悬挂风铃,是因不久前听闻了一个传说,魂魄所过之处会起轻微之风,儿臣希望皇祖母和母后的魂魄回来看望儿臣时,儿臣能听见风铃声醒来,与她们相见,而不是梦醒之后、一片空荡的思念与疼痛……”
    次日,他来到文渊阁,低着头怅然解释,想起逝去的祖母和母亲,声音忍不住哽咽。朝中多数老臣本就反对改立太子,听了这番话后更觉感慨,直言帝王若是废黜太子,先皇和先太后的在天之灵只怕会难过失望。
    两位先皇器重的文臣即刻自请为太子太傅,定将他辅佐成贤明之君。看不惯新皇后一族的大将军也趁机提起了先太后,生前在宫宴上曾说过将他的嫡女许配给太子。帝王因为父母遗言在先,自己宠爱的二皇子又骄奢成性,改立太子的决心不算太浓烈,如今见太子有这么多重臣帮持,更是不得不打消念头。
    终于,他的太子之位稳固下来,但亲事也定了下来,而且众臣担心新皇后再次从中作梗,几日后就一起上奏帝王,为太子定下大婚之期。
    大婚前夕,他的神情并未染上喜色,依旧平静地在书案前练字,眼角则悄悄瞥向窗外的身影。
    她扫完庭院缤纷的落花,才能借着擦拭廊柱扇窗之由,缓缓走到窗边,却恐隔墙有耳,不敢轻言。
    “瑾墨,你的脸色太沉郁了,该开心些。”她用唇形说道。
    轻风拂过,风铃曳起细碎的清音,他闻见她身上微涩的残香,那是落花最后的徜徉:“幽萝,我唯有在你琉璃般莹澈柔亮的眼眸中,才觉温情从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执着笔,深情地写下这句诗,她怔怔地看着,只觉那泓蕴藉浓。情的墨汁若温泉般,汩汩注入自己的心湖,融成了永远珍藏眷恋的情愫。
    然而,她只能轻轻拨弄风铃,用这破碎幽凉的声音,发出内心深处的低吟与叹息。
    我不想你冒着得罪朝臣的风险和色令智昏的名声,为我这低贱的宫女博一个名分。而我,也不想在这阴沉森冷的皇宫里,用争宠和计谋度过漫长的一生……所以,我们只能如此维系,太子和宫女,遥远却安稳的距离。
    不用担心破坏与拆散,就这样淡淡的相伴相守,可以温柔整整十二个年头。这份长情的时光,即便是深宫嫔妃,与你所共度的光阴,恐怕也没能如此长久。
    可惜,这世间的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十二年的岁月,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琉璃星月”,是他对她说的美丽情话,可她直到离别这刻,才敢将这风铃挂上,以慰心伤。
    “幽萝,我舍不得你。”回忆散去,他恋梦般将她拥得更紧,但思绪还是怅然且清醒:“可我更舍不得你,在这深宫里葬送清丽自由的生命……”
    “瑾墨,照顾好自己,让我在家乡频频听到你的佳音。”她贴在他耳边,柔情。缱绻:“其实我并没有远离,我在你的江山里,绵延的情意千丝万缕。”
    “嗯。”他深深点头,执着她的柔荑,为她戴上一枚龙纹银戒:“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就用这个解决。银钱够吗,回乡后打算如何过日子?”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情话藏心,泪痕结了冰凌,用烟火气做最后的别离。
    “够呢,我打算开一间小茶铺,琐碎又安稳地过余生。因为于琐碎中,可以不太想你;于安稳中,又可以悄悄想你——”
    *
    清晨,她迈着解脱却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出宫门。兄长和弟弟雇了一辆马车来接她,她听着久违的乡音,回望远去的皇城。
    濛濛薄雾中,她看见巍峨的宫阙之上,明黄的身影凭栏而望,在渐行渐远的忧伤里,褪成了一抹月亮光。
    似有感应般,戴着戒指的手指隐隐作痛,她轻轻摘下,泪眼凝着戒指内壁刻的字,一世长宁。颓丧间,她看清了那两行更小的字迹,藏在他刻着的藤萝花纹里——来世我要做平凡百姓,和你圆今生的夫妻之情。
    “瑾墨……”她戴上戒指,朝那抹月光挥手,指间银光闪烁,终成了与他辉映的皎皎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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